盾有余而矛不足

盾有余而矛不足

日本海上自卫队战力解析

日本海上自卫队从一开始就被设定为辅助美国太平洋舰队反潜、护航的力量，再加上《和平宪法》的约束，使它显得盾有余而矛不利。在反潜、扫雷、反导上，日本海上自卫队具有世界第一流能力，但在反舰能力上，则有明显短板。

特约撰稿员／章骞

2010年12月，美国海军与日本海上自卫队举行名为“利剑”的联合军演，图为最后一天两国军舰行驶在海面上。

2012年度，海上自卫队的经费为11187亿日元，比上年增加1.6%，以日本海上自卫队只有4.5万人的规模，不难想见它是一支装备先进、技术水平高的海上力量。但判断海上自队卫实力在世界海军中处于何种地位，却是个难题。

包括海军在内的各国军事力量，都服从于各自的国家战略与国防政策。海军战力是种综合比较，除了舰艇性能、舰艇乘员的组织训练指挥外，国家的政治、经济、科技等综合实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任何军事系统在运用以前都是一个“黑箱”，存在不可知因素，而封闭型社会则更体现这种特色。

开放型社会允许社会力量对军事系统进行批评，难以隐瞒其存在的缺陷。因而社会环境越是封闭，对其战斗力的发挥便越会带来负面的影响。相较而言，日本海上自卫队被赋予的任务、其组织、训练、指挥多少有线索脉络可循，不难对其作战能力作出大致的对比评判。

依附型海军

任何人在对日本海上自卫队的装备和技战术水平给予极高评价时，都不应忘记一个基本前提，即日本海上自卫队是冷战期间作为美国太平洋舰队的附属机构组建起来的。它的装备和编成，满足了美国的双重需要：成为美国海军遏制苏联太平洋舰队的有力帮手，同时又不会成为将来挑战美国海上地位的竞争者。

因此，日本自卫队与美国海军形成一种专业分工：美国海军充当利矛，日本海上自卫队充当坚盾。美军负责打击敌方，日本海上自卫队则专司反潜、扫雷等护航任务。虽然“9.11”后，日本海上自卫队大幅扩展了其活动范围，但它无论是在海湾还是在印度洋的亚丁湾，依然锁定于其成立时的历史使命。  

两支海军在装备上鲜明地体现出了各自的任务分工。美国海军装备集中体现在以航母为核心的打击力量上，“远征打击群”和“两栖攻击群”作为其攻击配置，而防守型的日本海上自卫队装备集中体现在专司扫雷、反潜作战以及与进攻性潜艇的对抗等护航任务上。

日本海上自卫队强化反潜和扫雷，是因为苏联海军在面对美国强大的水面舰船优势时，只能独辟蹊径，选择强化水下力量来打破对自己不利的平衡，这是当年德国以潜艇对付占据绝对优势的英国水面舰只的翻版。日本海上自卫队与美国的有机配合，曾非常有效地遏制了苏联海军。

如果以一支规模海军可胜任的完整任务看，日本海上自卫队虽然经费充裕、装备先进、训练有素，但却是一支不完整的，甚至可以说是为了美国太平洋舰队而存在的海上力量。像日本海上自卫队这样在任务和功能上带有强烈偏向性的海军，世界上很难找到第二个。

冷战时期日美的这种分工并未随着冷战的结束而终止，随着美国利用日美军事合作同盟，不断把日本海上自卫队推向全球范围的积极干涉，日本海上自卫队这种偏向性战略选择被日益固化—虽然它除了航母和核潜艇，先进国家一切海军装备它都有。

日本海上自卫队虽然具有极为丰富的远洋经验，甚至可以说早已具备了全球攻防的能力，但它是建立在依赖美国海军强大的后勤保障体系之上。毕竟整个日本海上自卫队只有5艘后勤作战舰只，脱离美国海军的后勤保障体系，实际上它并不具备真正的远离基地的持续作战能力。

它的种种职业化的优异表现，是建立在依附美国海军体系的基础上，如果作为一支独立的海上力量，与一支同等规模和技术水平的海军进行较量时，它会体现出依附型海军特有的配置不均衡和短板。

海上自卫队隶属于日本防务省，最高指挥官为内阁总理大臣，武官中的最高长官为海上幕僚长。其主力舰队被称为“自卫舰队”，下属主要由水面舰艇构成的“护卫舰队”、一个潜水舰队、一个扫海队群等组成。

海上自卫队属下共有五个警备区，其他还有分别负责保护其五个警备区安全的，主要轻型舰艇组成的五个地方队以及一支训练舰队。“护卫舰队”中不仅有被称为“八八舰队”的四个护卫队群，还拥有二线级的五个护卫队、一个拥有三艘大型船坞输送舰的运输队、一个海上补给队与一个海上训练支援队组成。“自卫舰队”下还辖有一个航空集团，内有七个航空群与三个航空队组成。

日本海上自卫队的不均衡体现为盾坚矛不利，它的反潜、防空和扫雷能力，曾有日本媒体称其为世界第一并不为过，但反舰能力这种“攻”则明显逊于其“防”。不过，《日美安保条约》与日本升格为美国全球性合作同盟，很难想象，日本会单独与一国海军作战。

世界第一流盾牌

二战时，日本的海上交通被美军的水雷和潜艇战完全断绝，战败投降前经济已彻底瘫痪崩溃。历史教训与其自身承担的任务，使反潜和水雷作战成为日本海上自卫队建立之初的基本方向。今天，海上自卫队拥有扫雷艇、扫雷舰、扫雷母舰、扫雷管制艇等承担扫雷任务的舰艇30余艘，数量居世界第一。

海上自卫队的扫雷能力成为美国海军在亚太地区海域倚重的干城。海湾战争期间，扫雷能力不足的美国海军力邀海上自卫队出马，在波斯湾海域为美国海军充当水上清道夫，先后扫除了34颗水雷。

日本的反潜能力同样被认为世界第一。单就海上自卫队的4个护卫队群，即所谓的“八八舰队”，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以直升机驱逐舰为中心的机动反潜战斗群。而且，其岸基航空部队所装备的P-3C型反潜巡逻机虽已减为80架，但依然仅次于美国的130架居世界第二位。  

美国P-3C配置分散于全球各地，而日本的80架P-3C的配置密度远超过美国，除2架目前派往吉布提以外，这些飞机分布在日本国内12个基地，一旦有必要可以对太平洋方面的300海里、日本海沿岸的200海里进行一天一次的巡逻飞行，其涵盖范围相当于日本领土面积12倍以上（大约447万平方公里的经济专属区）。目前正在研制的新一代反潜巡逻机已经基本上定型，能够与之相媲美的也仅有美国下一代反潜巡逻机P-8波塞冬型。

在舰艇的装备方面，反潜设备始终是日本海上自卫队头等课题。在最近建造的秋月级驱逐舰上所搭载的OQQ-22型声呐便是最新型的低频主动声呐，具有相当强大的探测能力。但是鉴于目前的潜艇进一步安静化以及AIP型潜艇的普及，水中探测装置的相对能力开始下降，日本在爱宕级宙斯盾驱逐舰上，引进了美国海军有时被称为水下宙斯盾的SQQ-89型声呐，以图互补。

日本的反潜能力，从2004年11月9日，日本海上自卫队驱逐舰和P-3C跟踪中国海军一艘“汉级”核动力潜艇可见一斑。当时该潜艇在冲绳石桓岛附近经过日本领海。据日媒报道，这艘405号“汉级”潜艇在关岛巡航一周后特意绕道日本水域。尽管中国海军2002年对404号潜艇进行了改装，但噪音还是较大，美军在其启程不久就发现踪迹，随后将跟踪任务移交给日本海上自卫队。

此外，日本海上自卫队以及美军声称，中国的091型核潜艇噪音极大，一般只要出港就立即能够被探测系统发现，比较新型的093型潜艇噪音的问题也没能很好解决。比起核潜艇，倒是中国近年来不断加强的新型常规动力潜艇，特别是装备AIP动力的041型潜艇才让日本海上自卫队感到担忧，并提出了强化反潜能力的要求。

当然，反潜能力是一种对技术要求极高、投入极大，但是回报和收效都比较难以立见功效的。目前日本海上自卫队也开始对其反潜能力出现了疑虑，担心是否将达到发展的极限，并寻求新的途径以图继续保持迄今为止的反潜能力优势。

相对而言，中国海军的反潜能力依然还非常不足，中国海军中还没有一支远程岸基反潜航空队，还不存在一种大型反潜舰艇，尚未建设战略型的声响监控系统，舰载直升机的反潜能力依然不足，潜艇的对潜作战能力距离先进国家还存在着较大的差距。由此可见，中国海军反潜力量的建设依然任重道远。

日本海上自卫队是世界上第二个拥有宙斯盾系统的海上力量，其雷达系统SPY-1D型最大探知距离达450公里，可以同时跟踪200海里目标。

冷战结束后，苏联反舰导弹的威胁暂时得到缓解，但由于朝鲜方面弹道导弹力量的强化，使得宙斯盾系统又赋予了对抗弹道导弹的新机能。日本开始在宙斯盾舰上搭载具有反弹道导弹机能的标准-3IA型导弹，2007年12月18日，改装完成的“金刚”号成功地进行了拦截试验。

4月10日，横须贺港码头，四十名日本海上自自卫队成员参观到访的“华盛顿”号航空母舰，美国飞行员与他们交流经验。

截至2012年5月10日，美日两国在27次弹道导弹拦截试验中，有22次获得成功。而且从2006年起，日本又开始与美国共同研发标准-3II型导弹，这种导弹的弹体更大、探测能力更强、拦截范围更广、机动性能更灵、破坏能力也更大。

由于日本海上自卫队导弹驱逐舰的主要任务被用于拦截弹道导弹，原来主要用于反潜的通用型驱逐舰也开始加强防空火力。比如最新的“秋月级”上，便开始搭载FCS-3型雷达系统制导下的改进型“海麻雀”防空导弹，被赋予一定的区域性

在未来，日本海上自卫队还计划采用“协同交战能力”系统，以达成通过数据连接，能够利用其他探知目标舰艇的数据对视距外的对手进行攻击。

中国与宙斯盾系统相当的是052C型驱逐舰上装备的是364A型有源相控阵雷达控制的HHQ-9式防空导弹系统，俗称“中华神盾”。整个系统与比较成熟的宙斯盾系统相比尚有一定的差距，但是054型护卫舰上搭载的新型HHQ-16型导弹可以弥补其一定的盲区。

对舰攻击力不足

与苏联等国依赖反舰导弹不同，美国海军更仰仗航母作战群的空中打击威力，舰对舰导弹研制起步较晚，直到1979年最早的“捕鲸叉”式反舰导弹才得以服役。然而，这种导弹由于卓越的性能，在服役后迅速被十余个国家采用。

日本也是此后才正式装备反舰导弹，尔后在此基础上研制了90式舰对舰导弹、91式空对舰导弹等。但是和“捕鲸叉”导弹一样，虽然具有较高的精度，但是这些导弹都存在航速较低、射程有限等缺点。

与此相比，对舰攻击始终是中国海军的着力点，比如最新的鹰击-62型的射程可达280公里，其战斗部重量也达400公斤，在数据上都远远大于“捕鲸叉”的130公里和230公斤。

中国从俄罗斯采购装备在现代级驱逐舰上的3M-80E白蛉导弹，以及装备在基洛级626M型潜艇上的3M-54反舰导弹，都具有飞行速度高、机动性强的特点。美日舰只的近程防空由20毫米密集阵舰炮系统负责，该系统只能应对亚音速导弹，对这种高机动超音速导弹缺乏可靠的防范手段。

还在几年前，日本海上自卫队舰船在性能上对中国海军舰船具有压倒性的技术优势，但随着中国最新型护卫舰相继入役，这种整体差距在迅速缩小。单纯从纸面性能数据看，在反舰能力上，日本海上自卫队因为导弹射程和速度的原因，明显要逊色一筹。

与中国海军相比，日本海上自卫队反潜和防空有绝对优势，但是对水面舰只作战上，中国海军因为上述原因已占据优势。另外日本海上自卫队和美国海军也不能完全防御中国正在研制的弹道反舰导弹。

为弥补目前的差距，日本正在研制一种由F-2战斗机搭载的超音速空对舰导弹XASM-3型，这种导弹最大速度可达5倍音速，射程150公里，弹体设计还充分考虑了隐形性能，预计在2016年完成研究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国会通过的《新防卫大纲》中，将潜艇的实力一举增至22艘，其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应对不断增强的中国海军力量。但随着潜艇力量的突然增强，海上自卫队方面也有担心总体人员质量无法保证之虞。

最新的苍龙级是世界最大的常规动力潜艇，也是一种日本首次装备AIP系统的潜艇。但由于中国新型的041型潜艇也是采用AIP系统，因而对于苍龙型而言，真正具有优势的是拥有全方位探测能力的声纳系统，贴有反射与吸音材料而达到的超静肃化，备有先进的新型蓄电池等。

2011年4月20日，日本海上自卫队亲潮级潜艇“涡潮”号出访美国关岛海军基地，进行海底战术训练。

7月环太平洋演习之际，海上自卫队与澳大利亚拆弹部队进行联合训练。这次演习共有22个国家，超过40艘舰艇以及200余架飞机参演，人员总数则达到25000名。

尽管AIP系统可以大大延长常规动力潜艇的潜航时间，比如苍龙级在6.5节的航速下水下航程据称可达6600海里，但是核潜艇即便以最大30余节的潜航速度，也能达到近乎无限的航程，其差距依然较大。因此甚至有退役的日本海上自卫队员私下提出向美国租借核潜艇，为避免日本国内对核过敏情绪，而选择关岛作为基地。虽然这还只是一种设想，目前日本的法律与舆论不会轻易地允许这样的举措，但值得注意。

“和平宪法”的约束

日本海上自卫队最大的制约，来自日本的“和平宪法”。

日本宪法第九条规定：“1.日本国民……永远放弃把利用国家权力发动战争、武力威胁或行使武力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2.为达到此目的，日本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交战权。”

在这一宪法架构内，武装力量才以“自卫队”之名而生。而且，根据《自卫队法》76条，如果日本受到武力攻击或者受到了明确的武力威胁之际，自卫队才可以出动。但是这个出动还必须受到国会的批准，并有首相授权。

“和平宪法”对日本战斗力的限制来自两个方面，首先是武器硬件上的限制。

由于日本不能拥有军队且采取专守防卫的原则，故技术上不能装备具有侵略性的装备，如航母、核动力潜艇、轰炸机等。

此外，有些武器必须去除掉具有侵略性的功能。譬如日本1970年代购买的美国F4战斗机都被拆除了标准配置的对敌轰炸雷达，1980年代购入美国先进的F15战斗机时，也做了同样处理—日本的F15是全球唯一没有装备对地攻击用途版本。本可多用途的战斗机，在日本航空自卫队这里，只剩下纯粹的空战功能。

导弹这类远程打击武器也被严格禁止研发和装备。好在反舰导弹是唯一的例外，不然，今天的日本海上自卫队只能用舰炮作战了。不过，装备了并不等于可以随意使用，有资料介绍称，日本海上自卫队在2008年的环太平洋军演中，才第一次有了用反舰导弹击沉敌舰的训练科目。

对日本战斗力的第二个制约是对人员组织管理上的制约。虽然外界将日本自卫队员视为准军人，但在法律地位上，他们是“特别职务国家公务员”。不能像正常管理军人一样组织和管理，是一直令日本自卫队颇为头疼的问题。

某种程度上，日本自卫队员像是拿国家薪水的雇员—自卫队员的薪水高于公务员，周六、周日可正常休息，休假时可以离开军营，平时军官无权过问下级的个人生活。它不但导致纪律松懈，亦会带来一些管理漏洞。

更大的问题在于日本自卫队虽然总编制不过26万人，但多年来一直无法招到足额的成员。缺编率最高的陆上自卫队，不到满员编制的90%。虽然有人认为日本自卫队中士官比例超高，在战时作为军官骨干，短期内可扩编为一支数百万人的军队。实际上先行法律体系下，这种情形完全不可能。

由于日本特殊国情所限，海上自卫队始终无法满足舰艇上的人员配置。承上所言，目前海上自卫队的定额满员率仅92.5%，即便达到满额，也并不意味着所有舰艇能够满员配置。

曾经担任海上幕僚长的古庄幸一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卫队舰艇上没有一艘能够满员，要弥补这个空缺至少需要增加2万人，但在目前的体制下是难以做到的。

在《日美安保条约》控制下，日本得以在美国的保护伞下“重经济、轻军备”，一跃而成为世界经济大国。然而，随着美国因庞大的财政赤字大幅度削减国防预算，目前日本安全保障的第七舰队也面临舰艇活动量减少的局面。

日本国内就在此状况下到底怎么办纷纷表示忧虑。其中出现了声称“成为普通国家”，彻底取消日本“和平宪法”的极端言论。日本海上自卫队前自卫舰队司令官五味睦佳曾撰文提出过具体的设想。他不加掩饰地称，宪法第九条乃是“将日本变成美国属国的元凶”，必须“修复日本人的国家观”，“一扫日本人对美国依赖的属国心理”。

从整体战略之上，他还提出必须废除《非核三原则》与《武器进口三原则》、建立日本自己的情报机构和民间防卫体制、改善导弹防御能力、强化网络战能力、加强反超限战能力、增强宇宙作战能力、提高两栖登陆作战能力乃至拥有自己核力量的具体计划。

为应对中国日益增强的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海军力量，他提出了增加潜艇力量、配备对地、对舰中程导弹而强化攻击机能、强化反潜力量、建造日本攻击性航空母舰的设想。

目前，《美日安保条约》是遏制日本重回“军国主义老路”的制度性保证。这个保证会随着美国国力的减弱而削弱，因此舆论和民意便至关重要。不过，和平发展给日本带来了繁荣，故“和平宪法”在日本深入人心。

正因如此，日本极右势力视宪法如寇仇，声称中国战略目标便是使日本属国化并称霸西太平洋，并利用中国国内的某些过激言论和行为来印证他们的论调。日本经济的长期不景气、领土争端问题以及外部的非理性暴力行为，确实会推动一部分日本民众会接受这样的思想，对日本“和平宪法”产生怀疑情绪。

□  编辑  段宇宏   □ 美编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