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两个方面军的通信学校也合并,统一叫“红军通信学校”。有一天,詹才芳政委叫我去谈话说:“部队通信很重要,打仗没有通信就等于人没有耳目,组织决定调你去学无线电通信。”上通信学校“条件要求很高,出身要贫雇农,中共正式党员,政治上可靠。部队急于需要,你的任务很重,要刻苦学习,学成后还回来”。
之后,保卫部张部长又找我去谈话。张部长问得非常详细,从我的出生年月、家庭情况、兄弟姐妹的情况,一直到母亲娘家有些什么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什么成分等等。问我当红军前在家干什么,何年、何月、何地、怎么当红军的,何年、何月、何人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在哪个军、师、团、营、连干过什么职务,何人证明等等。
现在看来,这实际上就是政治审查。这些,我都能说得清清楚楚。唯一麻烦的就是,我上过一年半私塾。对这个问题,张部长问得非常具体:“贫雇农连饭都没有吃,哪来的钱读书?”还问教书先生的姓名、家庭成分,以及同学的姓名,和我的关系等等。我说不很准确,但那时他们也无法去调查。
对我的审查结束后,就让我去组织部,然后由组织部写介绍信去总参谋部。当时,我们一同去了五个人,有冯国寿、林桂生,还有俩人的名字记不清了。五人中我和冯国寿的年龄最大。当时都是二十一二岁,另外三个人比我们小。参谋长倪志亮叫传令兵把我们两个年龄大一点的送到通校去,三个年龄小一点的留在总参学译电。
在去通校的路上,我们边走心里边嘀咕:把年龄大的送到通校去干什么呢?
我们到达红军通校的时候,已是下午四五点钟。天黑以后,来人叫我们俩去三局报到。我们更疑惑了,本来叫去通校的,现在又叫去三局报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不知道通校归属三局直接领导。
我们到达三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首先见到的是伍云甫政委,他正在听收音机。当时,我们根本不懂收音机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讲话,我们东看看,西看看,很好奇。伍政委大概看出我们的心思,就说:“这叫无线电收音机,你们来就是学这玩意儿的,但你们不光是学收音机,主要是学习无线电报。”接着,又问了一下我们的家庭出身、文化程度等等。还说,无线电报通信非常重要,有了它,部队就可以打胜仗,你们要好好学习,等等。
之后几天,又陆续来了一些学员,共有30多人。现记得的除我们一起去的五人外,还有原四方面军无线电训练班的一些同志,原一方面军通校的也来了一些同志。
全体人员都集中后,三局局长宋侃夫宣布学校组成人员:校长刘光甫,主任教员沈毅力,教员刘寅,兼职教员李仕俊、王玉衡、岳夏(新闻台的),政治教员刘振堂,排长秦华礼。一个排分为一、二、三个班。
第二天,我们就正式上课了。
第一堂课主要是介绍我们学习的主课程:收发报、英语、电学、机务、政治等。因我们文化程度都很低,大多数人在家只读过小学,二三十年代农村的小学,特别是私塾小学根本不学阿拉伯字母,英文就更没有学过。所以,学习起来特别困难。
那时,物资条件相当困难,学习无固定场所、无教材、无设备,我们叫它“三无学校”。尤其是学习用品,如纸、笔、器材等,更是十分紧缺。
我们在家时,从来没有用过铅笔、自来水笔,当时是用毛笔。通校开学时,给每个学生发了一支铅笔,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用。对此,沈毅力老师为如何使用铅笔,还专门安排了课程,从怎样削铅笔开始,一直讲到如何使用铅笔。并且,沈老师边讲边削铅笔演示给我们看。
当时用的纸,是前方打仗时缴获敌人的一些无用的文件纸,还有就是大地主家的一些旧书,双面的裁开后再用。器材只有两只电键,一个蜂鸣器,电池用1.5伏两个A电连起来。这些,都是前方部队用过的。
红军通信学校旧址
为完成学习任务,首先要解决几个最大的困难问题:一是学习方法。在一无教材、二无器材,而且都是在野外上课的情况下,我们从来没见过黑板,也不会记笔记,全靠听教师讲,大家死记硬背。没有电键、蜂鸣器,就用口模仿蜂鸣器的节奏拍发电码,其他人就练习抄收电报。行军时,还边走路边用右手指在左手拇指上练习发报。
为了能尽快地记住单词,我们就自动组成两人一组,因有一部分同志先进学校半年,就分别把先进校的和新进校的同志混编成一组,这样,无论是学英语,还是收、发报课,效果都很好。
那个年代的电台都是单工,只能用手收发,不能用嘴讲。无论学英语或是阿拉伯字母,都要边念边写。平时行军、休息、吃饭和晚上睡觉前都可学习。
学习英文,我们从认字母到拼音,从拼音到记单词,从英译中再到中译英,一个个难关都攻下来了,26个英文字母,不到一个星期,大家都能倒背如流了。
那时,收报机叫“再生式”,即有三个30管(灯泡);发报机叫“哈特莱式”,即三个31管。练习装机器,没有图纸,就在泥土地上抹出个长方形,在上面画上三个灯座,摆好各种元件,再用铁丝(如铁丝不够就用个细草绳)告诉你一头对着变压器P一灯泡某个脚,G一某个脚,我们完全靠死记。蜂鸣器用1.5伏即两只A电联接,叫串联或并联、串并联,讲欧姆定律。
二是器材难。首先是铅笔少,一支铅笔写到手指都夹不住了,也舍不得丢掉,就破开小竹筒,把它夹起来再用。后来,干脆就把竹子削成笔杆,在火灰中烧一下,尖的那头像钉子一样硬,然后再用铁铲把地铲平磨光后,就用竹笔在地面上练习写字。
蜂鸣器用的A电是前方部队用过的,我们就把外面一层纸皮去掉,用钉子在铅皮钻上许多洞,再把电池放进装满盐水的竹筒里浸泡起来,这样就又可使用很长时间。这种土制电池,我们叫它“麻子牌”电池。
红军通信器材
装机器材是前方部队缴获敌人的收音机送到学校做实验用的,但它只能收听广播,不能收发电报,也不便携带。所以,必须把零件拆下来,分给每个学员自己保管。那时候,拾到一个小钉子,都很宝贵,要用旧纸包好,装在身上。当时的纪律是:要像战士保护枪杆子一样地保护钉子,人在钉子在。
机务学习,既无实物又无文字教材,完全是刘校长直接讲述,实际上就是讲他的经验。每逢夜间露宿在树林里时,学员们就围成一圈,他坐在中间讲:什么叫电,如打雷;讲摩擦发生电等等,举的例子通俗易懂。
我在红军通信学校前后共学习了八个多月。除了1935年12月至1936年2月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是在四川省西部天全县一个山沟里的老百姓家中学习,还有1936年5-6月在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中北部草地的炉霍县上课外,其余课程全都是在野外进行的。学习期间,还要每天轮流派人专门去搞粮食、野菜。
在炉霍县的近两个月学习,是我们毕业前的两个月,既要上电台实习,又要练习装机器,时间非常紧张。这时,总部电台台长王子刚同志给学校送来了一只150伏的电压表,还有一些收、发报机的旧零件和皮复线。
白天,由刘校长教装机器。他先演示将各种零件在一块木板上摆设好,再接上线用表量,通了电就算成功。然后,由我们每个人学做一遍,一个人拆下来,另一人再照装一遍,各种元件、每条线通到某个元件,都要记得烂熟。
到了晚上,刘校长再专门讲机器的维修课程,整个教学就像讲故事一样,非常生动、具体、详细。比如,当从耳机中听到嗡嗡声却听不到你所需要的信号时,说明机器出现故障,应该从哪几个方面进行分析检查等等。这些经验和实际动手装机器的办法,还真起到了很大作用。后来,我在实际工作中,经常碰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都能顺利解决,圆满完成通信任务。
1936年约7月,我在甘孜县一个名叫沙窝的小喇嘛寺,完成了红军通信学校的学习,正式毕业,被组织分配到红四军军部电台任副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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