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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黄河开赴山西抗日最前线

时间:2023-09-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部队正式开拔之前,集中一周学习。主要内容是讲渡黄河和乘火车时的安全常识,因绝大部分指战员从未到过黄河,也未乘过火车。刘师长率部先期抵达山西首府太原市八路军办事处,与兼任办事处主任的周恩来同志会合。1937年9月25日,115师在山西平型关首战大捷,共歼灭日军1000余人,击毁敌军车100多辆,缴获大量武器和军用品,取得了全国抗战以来的第一个大胜仗。阎锡山,人们称他“土皇帝”。

部队正式开拔之前,集中一周学习。主要内容是讲渡黄河和乘火车时的安全常识,因绝大部分指战员从未到过黄河,也未乘过火车。

我记得,当时教育中讲到,黄河水是黄的,水深浪急,我们全是乘坐木船,上下要有纪律,要听从指挥,有时大浪从头顶打过,也不要惊慌,不得乱动,要沉着。

乘火车更要强调安全,负责教育的部门还专门用硬纸做了七八个火车模型,告诉大家一定要有秩序,先下后上,千万不能拥挤。在车厢里时,头和手都不得伸出窗外,易受伤。火车到站后,没有命令不得随意下车,否则火车一开动,人就会掉下,等等。

另外,还专门学了几句简单的日语,如“缴枪不杀”“送你回国”等。

当时,还有许多规定,如每人每月只发一元钱的薪饷,部队只能是三个师,不能超编,只能在华北指定的地区活动,不能扩大区域范围等等。仅从这些方面,就可以明显地看出,蒋介石处处对我们设置限制,同时也想借日本侵略军来消灭我们共产党八路军的,以后许多事实也完全证明了他的野心。最突出的就是派出张荫梧、鹿钟麟、石友三、朱怀冰等十几万国民党军队来到山西、河北等地,不打日军,专门与我军搞摩擦。而我军一到敌后,国民政府就停止了一切供给,完全靠我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部队出发前,师部决定,我的这部电台就在庄里镇留下,随385旅留守处行动。当时,心里很不高兴,都想争着上前线,但这是命令,军人共产党员只有绝对服从,没有理由讨价还价。

不料,三个小时不到,通信科传达刘师长命令,叫我们立即做好准备,一部电台随刘师长先行出发,我台跟随政训主任(政治委员)张浩同志走。顿时,全台同志都高兴地跳起来了。

这时,前线已经很吃紧了,日军占领了山西省的大同,又以20万的兵力沿平绥、同蒲、平汉、津蒲路几个方向推进。我115师已先行出发开赴前线,到达灵丘、广灵、涞源、阜平、曲阳之间,120师也已开赴神池、宁武、朔州等地开展活动。刘师长率部先期抵达山西首府太原市八路军办事处,与兼任办事处主任的周恩来同志会合。

抗敌战斗中的八路军

1937年9月25日,115师在山西平型关首战大捷,共歼灭日军1000余人,击毁敌军车100多辆,缴获大量武器和军用品,取得了全国抗战以来的第一个大胜仗。

消息传来,我们大家都激动万分,要求赶快出发奔赴前线。又过了五六天,大约是10月上旬,接到命令,我们由陕西省富平县庄里镇出发,步行了约五天时间,到达韩城县一个名叫芝州镇的地方,此地距黄河大约还有三四十千米。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两天,准备渡河。

人们常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当我们第一次来到黄河岸边的时候,只见宽阔的河面上,水流虽然不是太急,但是浪涛翻滚,那种壮观的景象,令人顿感祖国锦绣山河的美丽与宏伟。

此刻,河面上已经布满了木船。每船能乘40人左右,如果有牲口,只能上20余人。因岸边水太浅,船不能直接靠到陆地,要涉水上船。最难弄的是牲口,要在每只船头搭30-40米宽的木板,把牲口所驮的东西全部取下来后,才能往船上赶。

我在援西军时骑的是一匹白马,这次从庄里镇出发前,留守处的同志讲,前方每天都有敌机轰炸,白马目标太大,于是,为我调换了一匹骡子,一是力气比马大,二是目标也要小些。从此,这匹骡子就一直跟随着我四处转战,直到1941年日本侵略军“扫荡”我太岳根据地时,被日军抢走。

牲口上船时,由两个人牵着疆绳在前面拉,后面有四个人往上推;上船后又怕风浪太大船颠动,骡子会惊吓乱跳,所以,用一件旧衣服把它的眼睛蒙起来,马夫还要专门一直抱着它的头,双手不停地抚摸,给它壮胆……所有牲口都这样。这个情景,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讲,都是第一次乘这样的船。只见大浪一个接一个地打来,高高卷起的浪花从头上冲过,人似乎就被埋在了水下面。木船也是,每当大浪冲来,船头船尾都是一高一低,河水立即涌进舱内,人们的衣服全湿了。还是老船夫有经验,每当大浪一来,马上大声招呼:“快蹲下,不要乱动,别害怕,船翻不了。”

八路军东渡黄河

大约30分钟后,我们乘坐的船安全到达对岸。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过黄河。

过河后,经过半天的行军,我们来到了山西境内的荣河县新城镇宿营。第二天接着向侯马镇进发。一路上,我们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沿途所经过的村子,街道两边都摆设了桌子,上面放着茶水、馍馍、包子、鸡蛋,还点有香烛等。老百姓扶老携幼站在路旁,都想看看八路军是什么样子。

到了宿营地后,当地老百姓都把最好最干净的房子让给我们住。一进院子,老乡就领着我们说:“长官,您们看,喜欢住哪间就住那间。”我们告诉他们,我们不叫“长官”叫“同志”,我们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是为人民服务的,是打日本侵略军的。

这么一讲他们更高兴了。有的当时就把准备好的鸡蛋、窝头、水饺都送来,一定要叫我们吃。我们说,八路军有纪律,不能随便吃老百姓的东西。可是不行,老乡们说:“你们为我们老百姓打日本鬼子,不吃我们的东西,我们心里不安,哪怕尝一口,也算尽了我们一份心意。”结果,只好每样尝一个。

第二天出发前,我们要把房间和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纪律检查组还要到每家检查,都要问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并宣传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样的宣传和实际行动,对当地的群众影响特别大,传得也很快。此处到侯马车站约一百千米,都是土马路,共走了两天半才到达。沿途老百姓的热情极大鼓舞了我们全体指战员的抗日士气。刚开始,我们以为是过什么节,后来问老乡,才说是欢迎八路军的。这两天半的行军,根本不需要自带干粮,每经过一个村庄,老乡们都将茶水、烧饼、油条、锅盔、鸡蛋往我们手里送,不要也不行。

到了候马车站后,阎锡山调来一列火车,并派人送来棉衣、棉鞋、大衣和大米、白面等,看起来,“阎老西”对我们够热情的了,但是,我们迫切需要的枪支弹药却给得很少,一些手榴弹、枪支都是旧的。给了三部电台,都是阎锡山晋绥厂出品的两瓦半铁壳哈特来式发射机;三个3灯管再生式收信机;三个30灯管都是美国RCA公司出品的,没有任何备份材料,用完后只有连机器丢掉。可是,我们有办法,后面再说。

阎锡山,人们称他“土皇帝”。他的铁路铁轨和车厢都比其他任何地方的铁路要窄,车厢要小,所以,山西境外的火车进不来,他的也出不去。天黑后上了火车,我们乘坐的是拉货的车厢,噪音特别大,颠抖得也很厉害,特别是煤灰特别大,车往前行驶时,风将烟灰全部从上面吹过来,让人实在受不了。我们只能把被子打开,连头一齐盖住。

第二天天刚明,敌机来了,火车停下不能开。我一看,所有的行李和人身上,全都是煤灰,吐出的痰和流出的鼻涕也全是黑的。大家都说,还以为火车是个好东西呢,谁知还不如走路舒服。

从侯马乘火车出发,因一路上遭遇敌人飞机的骚扰,火车开开停停,行进了两天两夜,才到达阳泉车站。

一到阳泉,就看到在敌人飞机的轰炸下,许多房屋都已被毁了。我们在此休息了三天。这时,终于看到了很漂亮的火车,后来才知道这是客车。但从车上下来买东西的,都是一些穿着很漂亮的妇女和小孩,一问才知道,是国民党汤恩伯的部队从前线溃退下来的。

从阳泉出发向昔阳挺进,我们全是步行了。记得部队经过太谷县、榆次县和昔阳县这一带时,当地吃的东西很便宜,如一个烧饼三分钱。我们过去长期在苏区,一是不会买东西,二是买也不讲价,卖主要多少就给多少,找的零钱也不数,一下子装在身上就走。当时不知道“阎老西”的政策,地方各县有自己的币制,又互不通用,如太谷县的票子到了榆次县就不能用。结果,我们每天都吃亏,在这个县买东西时找的钱,到了另一个县就不能用了,第二天换了地方,仍然是这样。所以,至今我仍不会买东西,买时也不会讲价。

我们师司令部到达昔阳县后,驻在城外一个名叫武家庄的村子里,与昔阳城相距约一千多米,昔阳城里有阎锡山的一个教导团。这时已是10月,天气冷了。部队住下后,我们电台正是朱忠邨同志值班,我同黄萍(黄利祥)同志进城去买东西。

大约下午4时,刚进城十几分钟,三架敌机低飞而来,在县城上空四处狂轰乱炸。阎锡山的教导团都拼命向防空洞躲藏,却把老百姓赶到外面。我和老黄见了,立刻跑上前去,让老百姓进洞躲藏,我们俩就站在洞口。老乡很感动地说:“谢谢长官。”我们讲:“我们不叫长官,叫同志,我们是八路军。”

因服装帽徽都一样,起初,他们以为我们是教导团的,这时,他们才说:“八路军真好啊!你们挡在洞口,让我们老百姓躲进洞里,非常感谢你们!”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敌机飞走后。我们从洞口出来,发现街道上到处是被敌机炸死炸伤的群众,不少尸体的肚肠子都流了出来,很多人是在乱跑中被炸死的。

看到那种悲惨的场面,我俩十分难过,立刻动员老百姓一起,把尸体运到街头巷子里,叫老乡去认尸体。可阎锡山教导团的人不但不管,还说:“你们管这些干什么?”我俩齐说:“这事不但我们要管,你们也应该管!”弄得他们哑口无言。

为此,我们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才回队。领导很着急,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们将情况向通信科长作了汇报。后来,刘师长在一次干部大会上指名表扬我俩说:“你们这样做很好,关心老百姓,扩大了我军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老百姓一看就知道,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与阎锡山的军队完全不同。”

在昔阳住了六七天后,部队即向和顺县进发。

和顺县与昔阳一样,都是很贫穷的地方,老百姓的生活很苦,很多人家每天只能吃一餐稀汤。和顺县的阳光占是个大镇子,约有一二百户人家,还有些小商铺。这一带属太行山地区。整个太行地区是以太行山脉为骨干形成的,北自滹沱河起,南至黄河,人们形容太行山是“在滹沱河喝水,在黄河岸摆尾”。太行山巍峨崎岖,地形险峻,悬崖陡壁到处皆见,被称为“天然堡垒”。

在阳光占镇住了两天后,我这个电台奉师部命令,随干部团张贤约团长经过昔阳高乐镇的摩天岭十八盘,前往河北地区发展扩大队伍。当时说是干部团,实际上一共也就只有十几个人,都是营连干部。

位于山西与河北之间的摩天岭十八盘,仅从“摩天岭”这个名字上,就可说明此山之高。到了山顶上,好像距离天空很近,人都站到了云彩上面。往山下望去,那陡峭的悬崖一眼望不到底,盘山而上的羊肠小道,完全是螺旋式的。要我看,何止十八盘,二十八盘也有。

这是我第一次只身一人仅带一名饲养员(马夫)和一名勤务员,随同作战部队外出独立工作。此间,遇到两大困难:

(1)器材简陋,工作条件差。我出发时携带的一部收发报机是自己临时装修的,没有天线,机器焊接很不好,经过一天行军的震动,晚上到了地方就要检修。

我们出发后的第一站到了昔阳县高乐镇,团部要求架线向师部发报。我立刻去电话班要来一圈皮复线,用火将包层胶皮烧掉,并擦去铜线污垢,再用几块牛油煮过后的竹片当绝缘板。但这时,我的手头除了一只150伏的电压表外,没有任何测试仪器。

天线水平线主夹引线的长短完全靠人工进行试验,没有专业的助手,只能靠随行的勤务员帮忙。由于既无烙铁也无焊锡,我只能设法把线的两头固定在树上,然后把夹引线插在机器上后打开电源,让勤务员用手按住电键,等到安倍表针直立时再调试天线。如果表针不动,说明天线过长,就从两头向中间折回来。就这样,整整调试了将近三个小时,天线终于架设成功。

天线架起后,只能收听到对方电台的呼叫信号,而我的信号却发不出去。到了第二天天明后才发现,原来,我们头晚架设的天线全被几棵大柏树挡住了。不过,虽然这次没有同师部联系上,但自己土造的天线已经调试好,电台可以开展工作了。

翻越摩天岭十八盘,前后行程整整两天。这天,我们到了河北省元氏县邻近与山西省交界处的一个大山沟里,这里有一个三四十户人家的村子。到了宿营地时天色已黑,我没顾上吃饭就开始进行架线工作,心想,这次可以呼通师部的电台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仍然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叫信号,我的回答对方仍然听不到。就这样,我从天黑一直忙到次日清晨,整个晚上,既没有吃饭又没有闭一下眼,但却始终连接不上。直到天明后队伍出发时才发现,此处是一个很深的山沟,两边都是很高的悬崖,与四川的剑门关相似,而我们的发报机功率太小,2.5W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大深沟里工作。我将此情况向张团长汇报后,他也很理解地说:“这不怪你,你还是很辛苦的,两个通宵没休息了,连饭都没吃,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后,立即设法搞个大一点的电台。”

巍巍太行山

这次走了25千米路,队伍就停下了,准备在元氏一带建立抗日根据地。恰巧,此时电台也与师部联系上了,当即发报汇报部队情况,同时又收到师部发来的急电,要我带电台立即返回师部,另有重任。

张团长说:“没办法,这是命令,你立即起程返回,我派一个武装班护送你们。回去后,将我们这几天的情况向师部汇报一下,我就暂不写详细报告了。”

(2)最大的困难是我的双膝关节痛得特别厉害,原因不明,也没有医生和药物治疗,行走特别不便。走平路稍好一点,上、下坡根本不能走,只能完全靠骑马行进。

我从陕西出发时,重新调换了一头骡子。上山骑着骡子好办,但下山时就不行了,特别是下十八盘时,简直就是笔直地往下走,人在骡背上直往前滑,搞不好就会被抛下来,很危险。怎么办?饲养员姚细坤是四川人,也是经历过长征的红军战士,过草地时就跟着我喂马行军,他叫比他小几岁的勤务员在前面牵着骡子,他把腿上的绑带解下来,套在我的腰上在后面用力拉着。就这样,顺利地下了山。

这次病痛连续折腾了近八九个月才好。什么药物也无用,一停下来就用拳头拼命捶打,自己上机工作时就由勤务员、饲养员他们替换着捶,两个膝关节就好像里面穿了一根铁丝似的,不能走路也不能睡觉,真是痛苦极了。就这样,还要坚持工作。

说实在的,当时若没有战友们的帮助和那匹骡子,我根本没法在前方工作。就这样,坚持不停地捶打,大约八九个月后完全好了,至今70多年过去了,也从没复发过。想想,这也算是个奇迹吧。

前面讲到,跟随张贤约团长经过摩天岭十八盘,到达河北省元氏县境内后,突然接到急电,令我即刻返回师部。于是,我带着电台又从原路返回,再上十八盘摩天岭,经和顺县直到阳光占的129师师部报到。

到了师部后,刘伯承师长亲自找我布置任务说:“新组建的八路军第一游击纵队,是由东北军被日本侵略军打垮后的散兵组建的,有3000多人,原在晋冀(山西、河北)边境一带乱窜扰民,我们收编后,新组建为‘八路军第一游击纵队’,成立三个支队,每支队1000余人,司令是原东北军的一个师长,此人较进步,积极抗日,和我军关系尚好,内部还有我们党的联系人。他们武器好,都是奉天造三八式,弹药多,搞好了,可以增加我们的力量。现任命你去担任电台台长,机器他们那里有。另外,我军派去的政治部主任周桓同志是集总组织部长,由于情况特殊,那里的党组织及党员身份都不公开。另外,还有一部分东北大学的大学生撤进关内要求抗日,在我八路军太原办事处周副主席那受过训,虽不是共产党员,但各方面都很好,分去做政治工作,名称都叫‘政工干事’。任务很艰巨。”

这时,一旁的电台中队长周维同志指着我插话说:“我们的报务人员太少,只有他一个人,配不出助手。”刘师长接着说:“那他一个人就更辛苦了。你们赶快想办法,从部队抽调一些年龄小、身体好、脑子比较灵的战士来电台培养。”还问,培养一个报务员一般要多长时间?周维回答:“快者五六个月,但也只能学会收发报。”刘师长说:“那就可以嘛。你们赶快拟个命令送来,我批发就执行。”

接着,刘师长又对我说:“你立刻就去报到,他们晚上就要出发。还有什么困难吗?”我说:“没有什么,只是机器等没有人背。”刘师长立即说:“叫三科起草发布命令,由司令部发出,任命秦华礼同志为纵队电台台长,随勤务兵、饲养员各一人,马一匹,其余人员由纵队根据实际工作需要配备,保证通信顺畅。”

就这样,我带着师部的命令,和勤务兵张从声、饲养员姚细坤一道,前往游击纵队报到。

纵队司令部驻石门坎镇,离师部只有两千多米,到司令部报到时,原东北大学学生,现任政工干事的马洛同志带着我直接去见张司令。张司令看了命令书后说:“欢迎你,我非常高兴你能来我部任电台台长。前一段时期由于没有电台,与八路军无法取得联系,吃了很多亏,这下有了电台就太好了,可以直接与129师和总部联系了。”

说完后,又指示参谋长梁军,要求根据电台实际需要配备人员,并问:“有马吗?”我答:“有。”又说:“你一个人工作太累,可以培养人吗?”我说:“可以,只学收发电报,一般有五六个月就可以。”

张司令随即对梁参谋长说:“你和秦台长研究一下,抽调几个年龄小些、文化程度高一点的同志,交给秦台长,由他亲自培养。”

当天晚上,部队就向山西、河北边境进发。经过约三天时间,到达山西省寿阳县的青城镇,这里,再过十千米就是河北的浆水镇。

这时,已是1937年的12月左右,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这一带很贫苦,除了黄豆叶外,见不到任何蔬菜,连野菜也没有,主食完全是小米糠,高梁、玉米都很少。老百姓用黄豆叶做的酸菜来煮小米稀饭,再放少许黄豆和食盐,虽然很稀,但味道还不错。

不过,如果你要细看酸菜的做法,就会立即反胃呕吐的。当地老百姓每家都有一口半人高的大缸,将黄豆叶采来,稍微用水洗一下后(因那一带缺水)放进大缸内,然后将每天的洗碗、洗锅水倒在里面,缸口上面用木盖盖住,经过十天左右就可以吃了。盖子一揭开,那股酸味直冲鼻子,用筷子一捞,哎呀,那霉丝就像粉丝一样,又粗又长又酸。大缸内的水几年都不换。

由于大雪,人们根本无法出门,气温每天都在零下30℃左右。我们在这一带住了约20天时间。有一天半夜,梁参谋长(后来才知道他是地下党员)突然来敲门,进屋后就说:“有特别情况,马上离开此处。”我边穿衣服边叫通信员以最快的速度收天线。梁说:“周主任(周桓同志)命令,机器要原封不动,马也不带,只能走人。因浆水镇的支队要‘哗变’。”

我们台三个人,即我、勤务兵、饲养员由梁参谋长带路,还有一位副官长姓朱,名字不记得了,共八个人半夜离开青城镇。当时是大雪天,道路全都被半米深的大雪覆盖住,根本看不出来,也没有向导,只能靠梁参谋长的一个指南针指引,一直朝着北面——昔阳县高乐镇方向走去。

夜间在大雪地中行走,时时会陷入大雪坑里,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人又饿又冷,走了大约五六个小时,天明了,我们朝来的方向看去,此地离青城镇才不过一千米的路。

当时,不能停止,必须继续向北行进。途中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口渴了,就地抓一把雪,放在嘴里边走边润润嗓子,一直到了第二天天黑时,才到达高乐镇。

驻守镇上的部队是陈锡联同志任团长的769团。长征过草地时,我的电台曾随陈锡联同志的师部一段时间,所以与他很熟悉。一见我们,陈团长非常热情,马上叫管理科长安排住房弄饭。我们将突然离开的原因向他作了汇报,他当时分析,“哗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至今没有接到任何情报。浆水镇附近有769团的一个连,若有情况,一定会向他报告的。陈团长说:“不管怎么样,你们就在这里先休息,等情况弄清后再讲。”

就这样,我们在高乐镇住了四天后,陈团长告诉我们,他已派侦察员详细侦察过,并和游击纵队司令部取得联系,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他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师部去,我派一个排送你们。从这到辽县的师部要走三天,每人给你们一匹马,可以快一点,一天半就可赶到。

此时,师部驻在辽县城外两千多米的西河头镇。

我们日夜兼程,一天一夜就赶到了师部。回到师部,我的习惯总是先到电台中队,他们都早已知道情况。一见面,同志们特别热情,见到了中队长周维、报务主任黄萍和报务员黄金乐他们。周中队长立刻张罗着叫他们去买鸡买酒,安排吃饭。

谁知,还没有开饭,周维同志接到通信科电话,说要秦华礼同志马上到刘师长那去。我一听心想,我是奉周主任之命回师部来的,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找我去做什么呢?莫非是批评我?我没有任何错误呀。

一进门,刘师长正在看文件。我高喊一声“报告”。刘师长站起身来说:“坐下吧。”接着又说“一路辛苦了吧。”我一听刘师长说话的口气和脸带笑容,不像批评人的样子。因长征过草地在炉霍县休整时,我们几乎每天下午游戏时都和刘师长见面,相互之间很熟悉,也较随便,当即回答“不辛苦”。

刘师长接着说:“因为工作需要,你马上回去。”我一听愣住了,不知怎么,突然间热泪盈眶,这是我第一次在首长面前流泪。我说:“首长,我不能回去,我决不是怕苦,更不是怕死,因半夜三更偷偷走了,现在又回去,见了张司令我怎么说,实在不好意思呀!”

刘师长哈哈大笑了一阵,幽默地说:“半夜偷偷地走了,再白天公公开开地回去,这不是正大光明的事吗,这就是共产党的最大优点,错了就改。”我答说:“我是奉命走的,我没有任何错误呀!”刘师长说:“这就对了,正因为你没有错,才叫你回去的。你们周队长原先提议说另派一人去,我说不好,另派一人去,不知内情者反会以为你有什么错误呢,这是一。另一方面,我和张司令通过电话,他对秦华礼同志的印象很好,张司令欢迎你回去,如另派别人就不合适了,还是你回去最合适。”

我当即表示服从命令。刘师长说:“今天立即出发,部队要行动,通信不能中断,叫警卫连派一个班护送你。”并对周维中队长讲:“他的马还在那,你这里派一匹马把他送到就回来。”

于是,我吃过晚饭立即就出发了。

日夜兼程走了两天半又回到青城镇。到了之后,先去张司令那报到。张司令对我很热情,一见面就说:“他们把情况搞错了,发生了一场误会。”我说:“张司令,我很惭愧。”张司令接着说:“没有你的事,我们这里的官兵们对你印象都很好,说你平易近人,和大家关系很好,我几次向广大官兵讲话时都强调,要向八路军的同志学习。今天就在我这里吃晚饭吧。”

不一会儿,伙夫就端来六个小盘菜,还有鸡有酒。那个年月,有六个菜就等于现在的国宴了。吃饭在陪的有周主任,有朱副官长。吃完饭离开时,张司令说:“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你就直接找我好了。”我表示谢谢长官的关心。

在青城镇又住了七八天,接129师师部指示(因这个部队直接归刘伯承同志指挥),部队开赴辽县(现左权县)整训。

部队由青城镇出发经过拐儿镇、王家庄、清泉镇等,连续四天的行军,到达辽县附近的十里店、段家庄一带驻扎。

当时,原先考虑是因该部队靠近师部,在整训时,师首长去作报告、做工作方便一些。同时,师部机关及部队也可以用我党、我军的优良作风去影响他们,改造他们。可是,这支部队的军纪太差,小数人还抽大烟。特别是群众纪律太坏,如随便拿老百姓的东西。

在拐儿镇休息的两天中,我就亲眼见到,一些士兵买香烟、买花生不付钱,拿上就走,老百姓要钱时还大骂:“老子打日本鬼子卖命,吃点花生,你他妈的还要钱,老子没钱。”砰地一脚就把花生摊踢翻,花生撒满地后扬长而去。

我们看到后都非常气愤,但又不能当面讲他们,只好去边帮老百姓收拾摊子,边向他们道歉,老百姓也很气愤地说:“这是什么八路军呀?”

还有个别战士土匪习气严重,发生过强奸妇女的事情,而且政治觉悟不高,这些都说明,整训是非常必要的。

在辽县住了两天后,师部认为该部队在此地整训不合适,对老百姓的影响太坏,时间长了,会直接损害我八路军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决定离开辽县,把部队开到山西潞城附近一个叫郭村镇的地方。这个村子约有三四百户人家,村里修有两条挺不错的小街道,还有些小商店,我们司政两部就住此村。当时,保卫首脑机关的号称警卫营,实际只有一个连,不过,枪倒不少,子弹也多,平时有十几头毛驴驮着。

郭村镇距潞安府城有五千米路,有个支队距离县城只有一千多米。城内住的是国民党四川军李家钰的军部。他们看到我们这支部队武器好、弹药多,就想瓦解,开始向各支队司令官送白面、香烟、酒、猪肉、羊子,还请他们去城里玩。部队在这一点上表现尚好,没有被他们收买。于是,李家钰就采取动武的办法。

正是1938年过春节的一个上半夜,川军突然以五个团的兵力向我各支队及司政发起围攻。因张司令到此没有几天就去西安看望他的家属,本来原先叫我随他一同去西安购买50W的发电机和收发报机的,我提出50W太大,前方行动不便,买个15W的手摇发电机和发射机就可以了。张司令说,那待他到了西安了解情况后再来电告诉我。同时,我向他介绍了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通信方面的负责人伍永福同志,让他去后可先找伍永福同志帮忙办理。

张司令走后,部队由政治部主任周桓负全责。在敌人发起进攻前,领导并不掌握情况,只知道对方用小恩小惠请吃,根本没有想到会动武,所以,在敌人突然袭击时措手不及,各支队自己分头突围。其中,大部分冲出去后到了原东北军的骑兵第四师,这个部队比较进步,和我军关系尚好;一部分未能突围的就向李家钰投降了。而我们司政两部,全部被川军缴了械。

当时围攻我电台的有两个连的兵力,他们以为电台有武装保护。实际上,我们电台一共只有五个人,除我自己有支手枪外,再无任何武器,情况非常严峻。事先我不知任何情况,但可以肯定不是日本兵,因为听到外面讲话的全是四川口音,所以,判断是川军所为。

我们五个人一面就地卧倒在坑下隐蔽,一面对外呼喊:我们是八路军,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大家一起打日本侵略者,所以我们不向你们开枪(实际上我们没有武器),请你们也放下武器。有什么问题请你们长官进来谈。

对方不听,继续开枪,一发迫击炮弹把屋顶也炸塌了,最后,一个排长带人把门砸开冲进屋里。因没有灯,他也看不清我们到底有没有武器。面对这突然的情况,我们毫不惧怕,理直气壮地高声说:“川军兄弟们,你们好好想一想,我们八路军打日本,你们不打日本,反来自己人打自己人,你们又打枪又打炮,把屋顶都炸塌了。我们为了不伤害你们,一枪不发,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何在?对得起全国人民吗?”

这时,有个自称是连长的人冲了进来。我一听,是地道的四川口音,就说,“听口音你是四川人吧?”他答:“是的。”我说,“我也是四川人,刘伯承将军也是四川人,你知道吗?”他回答“听说过”。我又接着对他说,我们129师绝大部分都是四川人,我们这支队伍直接归刘将军指挥,从1937年9月开赴山西敌人后方,在平型关、娘子关、长乐村等地打了许多大胜仗,消灭日军五六千,缴获大批枪炮弹药,几乎每天都在和日军作战。你们从四川开来山西是干什么的?他们说打日本鬼子。我说,“那么我问你们,我们是八路军还是日本人?”连长闭口不答。

我接着又说,“你们今天这样做,能对得起你们的父老乡亲吗?你们出发前,四川的老百姓都欢送你们,你们父母亲朋都欢送你们上前线打日本鬼子。可是,你们现在却专门来打坚决抗日的八路军,我们如果不是怕伤害你们这些无辜,保存力量一致对日作战的话,我现在就可打几个手榴弹,叫你们有来无回。假如你们再不听劝告,我马上拉响手榴弹,大家同归于尽!”

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手榴弹。这时,那个连长吓得说话打起了哆嗦:“长官,长官,长官请原谅,我们也是奉上司的命令,没有办法,我们本不想打的。”我说:“那好,现在大家都不要动,我们的机器、个人东西,你们丝毫不准动,待天明后请你们长官来面谈。如果不听劝告者,还是那句话,拉手榴弹。”连长哆嗦地说:“长官,我们保证不动。”

我立刻宣布,我们的同志带好武器到坑上休息,川军弟兄就地坐下不准乱动。我观察,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要大亮,担心他们发现我们没有武器后会反悔,就假装说:“我们的同志都把手榴弹、枪用被子包好,表示我们决不伤害川军弟兄的诚意。”大家齐声答是,以这种办法来迷惑他们。

刚天明,周主任就派警卫员来通知我们出去集合。

我们出去时,司、政所有人员都已在一个老百姓打粮的场上集中。此时,他们有个团长开口讲话:“很对不起,我是奉上司命令,请各位原谅,军部指示要我和诸位一起到城里去,那边一切住宿都已作了很好的安排,请诸位绝对放心。”

周桓主任接着说:“我们到城里去找他们军长算账。”并提出三条要求:(1)沿途要绝对保证我们的安全。(2)我们的武器、马匹、电台、个人用品全部归我们自己带。(3)我们的生活要绝对保证。

那个团长答:“(1)(3)两条保证做到,第二条马上不能保证,因部队夜间很乱,又不是我们一个团的,进到城里后,我们保证负责清查。”并一再请求原谅。

出发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潞安府。

进城后,周主任、我、还有朱副官长三人被安排住在一个小洋房内。我们提出,我们三人一定要在一个房间里,决不分开。对方没办法,只好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内。房间很漂亮,取暖是烧的地炉,外面没有任何烟火,脚踩在地板上都是很暖和的。其他40多人分住在三处。

当时,川军名义上说是保证安全,实际上对我们实行了软禁。大门、院内和我们住房的小门,一共设有三道岗哨,有一个上校副官专门负责我们的生活和对外联系。每日三餐前都来,一进门先报告,然后问:“周主任、电务长(把我称‘电务长’)、朱副官长,早餐喜欢吃什么?”

周主任原是宁都起义的,朱副官长是原东北军的一个中校,他们都会吃,我是提不出什么好的食品。周主任提出说,每日三餐饭菜不准有重样的,香烟除绿锡包、白锡包外,别的不要(据说,在当时这烟大概是最高级的),每天每人一条烟。这是故意刁难他们,实际上一个人一天哪能抽一条香烟?另外,还提出要海参、燕窝、团鱼(鳖鱼)等。

当时,到哪去找燕窝?头一两天倒还真的按要求办了,三四天后,看来确实没法解决,有一天送来的香烟是五台山牌的,当时此香烟还算是比较好的。周主任把香烟向地上用力一摔后,破口大骂:“你们就给老子抽这样的烟,叫你们军长来,老子有话对他讲。”那个上校副官立正站着不敢动,只是求饶说:“请周主任、电务长、朱副官长原谅,此处确实再也买不到比这更好的香烟了。我一定向军长报告……”

而当时,李家钰根本不敢和我们见面。那个副官每次前来总是说军长军务太忙,实在无法抽身前来相见。

大约又住了几天后,那位上校领着一个自称是军参谋长的人来说:“几天来我们招待不周,请诸位长官原谅。我们军长在前线无法抽身前来拜见诸位长官,委托本人前来向诸位长官表示歉意。发生这场误会,是下属所为,也是我们缺乏严格管教,诸位长官受了委屈,再次表示道歉。我们已向刘伯承将军去电表示道歉。遵照刘将军指示,护送各位回129师。”

当即,我们提出:(1)你们军长不来当面道歉我们不走。(2)所有人员及武器、电台、马匹和个人物品全部归还。(3)绝对保证我们的安全。

那个参谋长只是说好话:“军长在前线确实无法抽身,人员武器能保证,司、政两机关的人员和电台是完好的,其他各部都到了骑兵第四师,经过多天交涉,同时也已将此事向刘伯承将军作了汇报,并得到了刘将军的谅解。”我们要求把刘伯承将军的电报拿来给我们看看,他说电报在李军长那,无法取来。其实,我们也知道,当时除我司、政两机关外,其他各支队他也无法解决。

就这样,川军将扣押我们的电台、马匹和警卫营的枪都基本交还齐了,还给每人发了5元伙食费,同时派出一个连的武装,护送我们到达离长治城十千米的微子镇。这里是我385旅的驻区,在此休息了一天。从微子镇到辽县的129师师部,中间除有东北军骑兵第4师一个连外,其余都归我军所辖。

第三天中午,我们到达桐峪镇。此时,东北军的骑兵连把周、朱和我三人请去,招待我们吃午饭。吃饭过程中连长提出,无线电台原属东北军的,现游击纵队散了,师部批示把电台留给他们。我当即表示,都是友军,电台你们确实需要,可以给你们。但我人一定要回129师,因为我是八路军的。他们再三恳求,只有电台没有人是无法通信的,要求我留下,我一再表示不同意。

后来,其中一位同志做我工作说:“这是统一战线的需要。”当时,我内心非常恼火,心想,去年在青城镇时,你把情况搞错了,要我们半夜偷偷离开。这次,张司令委托你负全责,又是你事先不知情况,致使整个游击纵队都垮了。这下好了,你们都回八路军,却把我一人留在骑4师,脱离八路军,就像孩子脱离亲生母亲似的,我不干。

他最后说:“这是统一战线的需要,共产党员要服从大局,这是命令。”我回答,如果是命令我服从,但要求你们回师部后向刘师长汇报,另派一人来替我。

就这样,我留在桐峪住了一夜。但这一夜根本无法入眠,翻来覆去,一个人感到特别孤独苦闷,整夜都没有闭眼。

第二天早餐后,一个骑兵排护送我到他们团部驻地——河南(现河北)涉县。行程一整天,到达团部时已天黑了。晚饭后不久,那个团的团长来看我,一见面倒是很热情,说:“我团急需电台,阁下来我非常高兴,解决了我们无电台之苦。我们团的电台台长一般是上尉,阁下在129师是?”我说,我们八路军还没有设军衔,但电台工作人员的领导对他们的生活待遇一般都超过团级,如有马、有勤务员等,到贵团来我不讲什么待遇,只要工作方便就可以。你们是友军,共同抗日这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那个团长接着说:“一切照旧不变,希望能尽快和129师通电。工作生活中有什么问题,找张副官或直接找我都可以。”接着,张副官找来几个士兵把天线拉好,可是搞到半夜也叫不通对方。师部G171电台、G180台我都听到了,就是他们听不到我台的信号。

由于心情特别不好,再加上机器因受到震动有损坏,这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团部几个参谋和一个副官与我同住一个房间,全都出去不知干什么,直到第二天早晨五六点钟才回来,一进门就讲赢了多少。副官说:“老子花了20元才睡了三个小时。”我这才知道,他们都去赌博、嫖女人去了。

早饭时,几个人都讲:“秦台长,吃过早饭后,我们带你去看看,这地方虽不太大,漂亮娘们不少。”我说:“昨夜没有呼通129师,我都急坏了,饭也吃不下,哪还有心思去玩?”那个副官说:“管他那么多,战争年代,我们当兵的有机会不吃喝玩乐、玩玩女人,一上火线说不准一下完蛋了,那可就太冤了。”

整整两天两夜,都与129师联系不上,一方面机器确实有点毛病,主要是心情太坏,心里总是在想,若不能回到129师,长时期和这些与土匪没有什么区别的队伍在一起,是没有任何前途的。

可以说,我从桐峪镇到涉县的那一天行军中,就对这支部队的不良行为产生了极坏的印象。途中一路枪声不断,他们无论见什么鸟都放枪,遇见老百姓的鸡举枪就打,打死后挑在枪上,到了村里就要老百姓烧给他们吃。

中途在一个村庄休息吃中饭,向老百姓派饭吃,可排长和三个班长都不知去了何处。吃饭时,我问几个士兵:“你们排长、班长怎么不来吃饭?”他们答说:“他们有钱去吃肉了。”我当时不解,后来才知道,是去嫖女人。从此,深感这支部队根本不能打仗。果然,后来不到两个月,叫日本兵一冲全部垮了。

到了第三天,我实在无法待下去,就去找团长说,机器修不好。我试探地对他说:“是不是向师部要一部机器。”他说:“师部只有一个电台,他们还不知我团有个电台,若知道他还要呢?”我说:“那怎么办?”他说:“找129师支援。”我说:"129师师部工作的有两个台,肯定拿不出来的。但我原来用的一部机器,来纵队之时,存放在辽县附近金沟村的老百姓家。”团长说:“那太好了,你写封信我马上派两人去取。”我说:“写信不行,非我本人去,其他任何人都取不出来的。从这里到那个地方,步行要三天,来回六天,机器需检修一下,来回最多七天。”团长说:“这样吧,我派一个班骑兵护送你,三天路程一天半至两天就可到达。”我心想,身边跟着一个班,行动不方便。就说,有两个骑兵就可以了,人多途中吃住都不方便。他当即同意。

从涉县到桐峪走了一天,天快黑了,原来那个骑兵连要我留住一夜,第二天再走。此时此刻的我,心里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到达师部。我说不行,时间太紧,战争时期通信特别重要,一定要日夜兼程争取四天返回来。

距桐峪镇两千多米的地方,有我军的工作团驻扎。前几天,周桓同志他们路过时,在那休息了几天,所以,他们也都知道我的情况,当晚到达后,就留我说:“你休息两天再走吧。”我说:“不行,明天一定得走,这里离骑四师太近,搞不好他们会来找麻烦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对两名护送的士兵讲:“我是坚决不再回你们团的。谢谢你们送我到此,现请你们回去,这里由工作团派人护送我。”可他俩说什么也不走,说:“我们回去没法向团长交待,你如果实在不走,那我们俩就一起去参加八路军。”

看他们决心很大,我要不回去,他们确实没法交待,就和他俩讲,你们是友军,我们八路军不好接受你们。如果实在不敢回去,那你们就在这个工作团干,这样,刘师长也好为你们讲明情况。否则,还说我们瓦解友军的队伍呢。就这样,他俩同意留在了工作团。

工作团派了两个民兵护送我,经过三天行程,顺利地回到129师师部。

一进电台中队,大家只知道我被骑4师要去,估计回不来了。这一见面,同志们特别高兴,十几个人一齐上来把我抬起转圈,我当时感动得热泪满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晚上,我去向刘师长汇报情况。一见面,刘师长很惊讶地问:“你回来了?”我说“是的。”接着,便将前后详情作了汇报,同时,对前阶段发生的情况也提出了我个人的看法和意见。

刘师长说:“这些情况我都了解,你回来了很好,不回来,在那边做统战工作也需要。”我说:“无论如何我是待不下去,依我观察,骑4师根本不能打仗,没有任何群众基础,和土匪没什么区别。”刘师长说:“不能依靠他们抗日,我们和他们友好,只要他们不找我们的麻烦就行了。你回来就不要再去了,这一趟辛苦了,好好休息几天。”

周维中队长接着说:“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正好后方司令部急需电台,决定派秦华礼同志去。首长还有什么指示么。”刘师长说:“战争时期,大家都要艰苦地工作,那就这样决定了。”

上述这段本来是很光荣的经历,可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一些“造反派”们却硬说我是大叛徒。

1938年4月,晋冀豫军区成立,对外称“第129师后方司令部”。司令员倪志亮(后王树声),政治委员黄镇。后方司令部后来改为晋冀豫边区纵队,下设一、二、三、四个军分区,还有边区政府,政府主席是杨秀峰。

我奉命携带电台随后方司令部行动,电台番号F156,对外叫”156分队”。我任队长,报务主任贺子民,报务员有吴明显、万友林。使用的是15W手摇发电机,本应用两个10管,为节约,只用一只10管——7.5W,效果很好。

到达后方司令部后,我们先是住在辽县城外两千米的殷家庄,这段时期大约有三个月,比较平静。但我们电台工作一直特别忙,24小时不停地工作,要同时分别与总部、中央军委、前方司令部以及下属各军分区联系,所以工作量很大。

不久,司令部又移驻马村十里店,粉碎敌人九路围攻后,又移驻到清泉镇。这个时期,电台发展快,每个分区都配有一部电台,都是用干电池的,2.5W的机器。与此同时,有线通信也有发展,成立了太行区电信局,驻桐峪镇,局长程万鹏,是宁都暴动过来的老同志;岑俊平任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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