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沉香的超群品质

（1）海南沉香的渊源

海南沉香古时称为“崖香”，又称“琼脂”，自古以来享有盛誉，被公认为众香翘楚。

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刘彻平定南越之后，在南越地区设置交趾刺史部，分置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其中，珠崖和儋耳两郡在海南岛。自东汉至北魏时期，海南岛改称珠崖州。此后，陈朝、北齐、北周时期，以及唐朝、五代十国时期，均在海南岛设立行政建置崖州。两宋和元、明、清，则变建置为琼州。后人在沉香贸易中，为了区分产地，就约定俗成地把产于海南的沉香称为“崖香”或“琼脂”。

北宋宰相丁谓在谪居崖州期间，写下崖香名篇《天香传》。丁谓把海南沉香喻为天香，其实含有三层含义：一曰，海南沉香堪称天下第一香；二曰，海南沉香乃天上神仙能够感知的仙香；三曰，海南沉香是天子御用青睐的圣香。海南沉香最动人的地方是它的“沉”，蕴含沉静内敛的品质，也在于它的“香”，香而神气，雅而有韵；它的“气”，气味清扬，甘甜绵长；它的“味”，清凉甘甜，圆满甘肠。

唐宋八大家之一、北宋文学泰斗苏轼，在为其胞弟苏辙60岁生日而作《沉香山子赋》中，以灿若披锦的文笔盛赞海南香：“矧儋崖之异产，实超然而不群。既金坚而玉润，亦鹤骨而龙筋。惟膏液之内足，故把握而兼斤。”借海南沉香绘物抒意的诗文古今万千，而在笔落惊风雨的苏文面前则稍逊风骚。《沉香山子赋》以思与境偕、物我两冥的意境，成为推介海南沉香的首席美文。

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广引蔡京少子蔡绦的《铁围山丛谈》佳句，为海南沉香的美誉度一锤定音：“占城（越南）不若真腊（柬埔寨），真腊不若海南黎峒。黎峒又以万安黎母山东峒者，冠绝天下，谓之海南沉，一片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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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匣·鉴真和尚与日本兰奢待·

742～753年，鉴真法师应日本天皇和佛教界邀请，东渡日本传法。天宝七年（748年），鉴真所乘海船因台风漂到海南振州（今三亚市），在此留住一年。据其弟子真人元开所著的《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鉴真自振州到崖州（今海口市），但见“香树聚生成林，风至香闻五里之外”。鉴真东渡携带有沉香、笺香等香料600余斤。据传，现藏日本正仓院东大寺的“天下第一名香兰奢待”，即是鉴真带去的一块黄熟香，此香现长1.5～1.6米，重11.6千克，曾为足利义征、织田信长和明治天皇取用过。

海南沉香冠绝天下。但是自古以来，海南沉香特别是上等好香可谓千金难觅，物以稀为贵。因此，历史上其经常成为权贵征求勒索的对象。

《后汉书·明帝纪》记载，永平十七年（74年），儋耳郡即“慕义贡献”。至唐代，儋崖（儋州）“土贡金、糖、沉香”。到宋代，归州县管辖的“熟黎”需“供赋税”，而居黎峒不隶属州县的“生黎”则“不供赋税”。然而，黎区高悬海外，州郡巧立名目，“欺敝诡伪”之事层出不穷。例如，曾任昌化军副使的李光，在《庄简集·海外谣有序》中说：“琼、崖、儋、万四州，限在海外，地理险远，输赋科徭，率不以法。所出沉香，翠羽、怪珍之物，征取无艺，百姓无所赴诉，不胜其忿，则相煽剽剋。”

苏轼之子苏过在琼流谪期间，目睹内陆汉人巧取豪夺黎人沉香的境遇时，发出这样的感叹：“黎人处不毛之地，盐酪谷帛斤斧器用，悉资之华人，特以沈香、吉贝易之耳，吾焉用此借寇兵而资盗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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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礼部侍郎李焘在其编写的《续资治通鉴长编》第310卷，朱初平上行奏言中，对琼州珠崖治所的沉香采办直陈陋规：“每年省司下出香四州军买香，而四州军在海外，官吏并不据时实置，沉香每两只钱一百三十文，既不可买，即以等料配香户，下至僧道乐人画匠之类，无不及者。官中催办既急，香价逐致踊贵，每两多者一贯，下者七八百。受纳者既多取斤重，又加以息耗，及发纲入桂州交纳，赔费率常用倍，而官吏因缘私买者不在此数，以故民多破产，海南大患，无甚于此。”两宋时期，海南归属广南西路，下设昌化军、朱崖军、万安军、吉阳军四军。权力交叉，官吏不作为。宋时官吏采办沉香的腐败行为，把海南香推上了奢侈的平台，也由此加剧了沉香生态链的断裂。

宋时黎族百姓以牛易香、不事农耕；内陆人以沉香供佛，黎人得牛又去宰杀祭鬼。对此陈规俗迹，苏轼在《书柳子厚（牛赋）后》中述及：“地产沉水香，香必以牛易之黎。黎人得牛，皆以祭鬼，无脱者。中国人以沉水香供佛，燎帝求福，此皆烧牛肉也，何福之能得？”

元代，海南黎族地区继续向朝廷进贡槟榔、沉香等。据史书记载，元代因供给占城（越南）军饷，各种朝贡之苛重较宋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及至明代，琼州府向朝廷贡物，从永乐初形成定制。据《正德琼台志》记载：“国初未闻私贡，永乐乙酉抚黎知府刘铭率各州县土官入贡马匹、沉香……后知府黄重用是为例，三岁一贡，其数无常，剥黎邀功。后革土职，贡亦随废。”

经过汉朝迄元四朝的无情盘剥，海南沉香几近枯竭。郑和七下西洋，从海外带回大量香料，加上西洋各国的朝贡贸易，基本满足了朝廷和民间的用香需求。

顺治五年（1648年），清兵占领琼州。1652年，清兵大量渡海，真正统治海南，设立琼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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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琼州府志》载：“（官兵）或借官司名色，或借差吏横眉，饬取贡香、珠料、花梨……等货，奔走无期，犹索脚步陋规，膏脂尽竭。”此类扰民恶行，在清一代地方志中比比皆是。也有刚正之士振臂高呼，为民请命。康熙七年（1668年），任崖州知州的张擢士，不惜冒犯权贵，呈递状纸《张擢士请免供香》书。书中曰：“琼郡半属生黎，山大林深，载产香料。伏思沉香乃天地灵秀之气，千百年而一结。昔当未奉采买之先，黎彝不知贵重。老贾贪图厚利，胃毒走险而进，或有携扶而出者。自康熙七年（1668）奉文采买。三州十县，各以取获迟速为考成之殿最，滑役入其中，狡贾入其中，奸民入其中。即蠢尔诸黎，亦莫不知寸香可获寸金，由此而沉香之种料尽矣。若候再生再结，非有千百年之久，难望珍物之复钟。先奉部文，本年沉香限次年二月到京，尽因采买艰难，催提纷纷，本年春夏初犹银香兑重，及至逼迫起解之时，甚有香重一倍，而银重二倍者。恐三两五钱之官价，仅足偿买香解香之十分之一耳。况琼属十三州县，供香百斤，而崖独有十三斤之数。嗟！崖荒凉瘠苦，以其极边而近黎也。且香多则解费亦多，籍曰产香，岂又产银乎？”

历史进入现代，从海南岛解放一直到海南建省，在长达几十年的相对封闭的环境下，海南沉香意外地得以休养生息。虽不足以恢复到它应有的状态，但已呈现出勃勃生机。

（2）海南沉香的烟、气、味

海南沉香品质超群，主要体现在其烟、气、味三个方面。

烟：以明火点燃海南沉香，出烟的时候，如果烟色呈白色或灰色，说明此香之中木质成分居多；如果烟色呈青色，说明木质成分较少；品质上佳的海南沉香，烟色可于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之间不断变换。海南沉香的烟雾形态缥缈变幻，充满灵性和美感。

气：海南沉香的气味极具穿透力，以明火燃烧，香气既不刺鼻也不熏眼，还有理气通窍、提气凝神的功效，使得人们的精神灵魂都得以净化。

味：海南沉香共有七味——辛、辣、麻、甜、凉、苦、酸，而这气味对应的则是人体内的心、肝、脾、肺、肾、胆、经，所以海南沉香得以作为入药的良材。一块沉香之中所包含的味道越多，说明其药效越好。一般的沉香能有三味即能算上品，而奇楠至少有五味，甚至七味共存。海南沉香的药性温而不燥，行而不泻，扶脾且运行不倦，达肾而导火归元，有降气之功，无破气之害。

中国人对海南沉香的优秀品质早就有了深入的研究。南宋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志香》中，对海南沉香与越南沉香、柬埔寨沉香和“广西沉香”等外来沉香，从三个方面做了深入的比较：“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焚一博投许，氛翳弥室。翻之四面悉香，至煤尽气不焦，此海南之辨也。”意思是，几乎所有的海南沉香，其气味都是清新淡雅的，或似莲花，或似梅花，或似鹅梨，或似蜂蜜等。只消往燃着的香炉之中投入些许海南沉香，芬芳的香味就能弥漫整个房间。熏烧少时之后，只要稍微翻动香炉中的沉香，就能让香味散播至四面八方。而且就算香炉中的炭块燃尽之后，香的气味也不会显得焦灼。以上就是判断海南沉香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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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成大说：“光香与栈香同品第，出海北及交趾。亦聚于钦州，多大块。如山石枯槎，气粗烈如焚松桧，曾不能与海南栈香比。南人常以供日用及常程祭享。”意思是，出产于越南的蓬莱香与笺香是属于同一等级的沉香，且以钦州作为集散地。越南的蓬莱香和笺香多数体积较大，形状犹如山上的杂石或老树的枝桠，以明火燃之，气味粗糙且猛烈，就像焚烧松木或者桧木般呛人口鼻。越南蓬莱香与笺香根本不能与海南出产的栈香相比，所以南方人都把越南沉香用作日用香料，在祭祀的时候大量焚烧。

范成大还说：“中州人士，但用广州舶上占城、真腊等香，近来又贵登流眉来者。余试之，乃不及海南中下品。舶香往往腥烈，不甚腥者，气味又短，带木性，尾烟必焦。其出海北者，生交趾，及交人得之海外番舶而聚于钦州，谓之钦香。质重实，多大块，气尤酷烈，不复风味，惟可入药，南人贱之。”意思是说，中原人现在都用越南、柬埔寨进口到广州的沉香，而且最近又开始流行从登流眉国（今泰国南部马来半岛洛坤附近）进口而来的沉香。范成大试着品了一下这些沉香，连中下等的海南沉香都不如。这些外来香大多数带有强烈的腥臊味，腥臊味不那么强烈的外来香的香气持续时间又太短，而且带有木头本来的味道，熏烧到最后一定会有焦灼味。那些产自越南的外来香，被越南人从海上的外国商船运至钦州，并在钦州大量囤积，之后再美其名曰“钦香”。“钦香”多数体积较大，且较为重实，香气猛烈到常人无法接受，毫无清新淡雅之风味，只能拿来作药用，所以南方人几乎都不怎么待见越南沉香。

（3）海南沉香特有的地理因素

海南是岛屿性气候，自南往北横跨热带和亚热带交接处。按气象学家的划分，海南位于北纬19度、年平均气温不低于24.5℃的地区，属于湿润热带地区。北纬20度、年平均气温低于24.5℃的地区，则属于亚热带。白木香树最适宜生长的环境，是处于北纬19度的热带地区。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北纬19度线横跨琼中、东方。黎母岭、五指山两大山脉也横亘在北纬19度线上。

《凿壁偷光〉——虫漏

北纬19度地区，年平均气温为：西部24.5℃，东部24℃；平均极端最低气温为7～9℃。年日照指数2 000～2 600小时。年降雨量及台风季节降雨量：西部500～700毫米，中部600～2 000毫米，东部700毫米。台风路径及风害：西部为轻风害区，中部为中风害区，东部为重风害区。

白木香树

从土壤构成上来说，北纬19度地区：西部沿海一带是海相沉积燥红土，中部偏西一带主要是花岗岩褐色砖红壤、山地赤红壤，东部是红色砖红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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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势上讲，北纬19度地区：中西部平均海拔50～800米，东部海拔50～300米。主要以山地、丘陵为主。沉香最适宜生长的环境是海拔100～600米，喜阳，怕涝。山地蕴积钟阳之气，往往出产上等好香。

南宋进士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志香》卷中，开篇即讲：“南方火红，其气炎上，皆味辛而嗅香。”清代张嶲在《崖州志》中说：“峤南火地，太阳之精液所发。其草木多香。有力者皆降皆结，而香木得太阳烈气之全，枝、干、根、株，皆能自为一香。故语曰：‘海南多阳，一木五香。海南以万安黎母东峒为胜。其地居琼岛正东，得朝阳之气又早。’”

据中国天文台测算，中国版图上每天早晨迎来第一缕阳光照拂的地方，在黄金海岸海棠湾。这里濒临三亚，《崖州志》中所说“海南以万安黎母山东峒香为胜”，“黎母山东峒”指的就是黎母山脉五指山以东，离海棠湾不远。

唐朝在陵水设万安州，万安州辖陵水、万宁、琼中、五指山一带。北宋时期，又在万宁设万安军。

古人说“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说的就是环境、地理可以改变植物的品质。比如椰子树，在琼北照样能长出硕大的椰果，而移植到琼州海峡对面的海安，椰果就只能长到苹果一样大。沉香也是这样，海南岛中西部和东北部已泾渭分明，更何况两广或是越南了。

海南沉香香气清雅纯正，鲜活灵动，甘甜透澈，远引笃厚。于凉甜中浸润着丝丝花香，在淑雅中游离着袅袅清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