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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南北朝饮食的急剧变化

时间:2023-09-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这一重大改进,使烹饪工作效率明显得以提高。再说汉代的豆饧,在《盐铁论》中被称为时尚主食,说明豆腐在西汉前期问世完全有可能。植物油应用于烹饪,也是这一时期饮食重要变化之一。看来我国至迟在魏晋南北朝时,植物油已被应用于烹饪。汉代在饮食上的另一变化,是温室培育蔬菜的发明。

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了中国第一个封建王朝,至公元589年的700多年间,史学界将其看作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期。从中国饮食文化的角度讲,由于铁器广泛应用烹饪,故将这一段称为铁烹前期。这一时期的中国是由统一到分裂、由稳定到战乱的时期。统一稳定的局面使生产力有很大发展,人们的饮食水平相应提高;分裂战乱的局面使部分地区的生产力遭到破坏,另一部分地区继承两汉余绪,社会生产力有一定发展,烹饪技术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总之,这一时期是中国饮食文化史上一个重要时代,有着承前启后的作用。但是要全面论述这一时期的饮食文化,绝非一篇短文所能触及,这里仅就这一时期饮食文化的主要变化作一粗略的记述。

一、烹饪基础设施有较大改进和变化

烹饪最基本的设施——炉灶,虽在六七千前的陶烹时代就有了,但自其出现后发展极为缓慢,四五千年几乎没有大的变化,直至战国时期仍用的是地灶和单火陶灶。到了汉代变化较为显著,出现了多火眼的陶灶,既可以一炉多用(煮饭、烧水、炖菜可以同时使用),又省时间、节约燃料。其炉灶的烟囱,战国前多为“直突”,很不安全,“灶突决则火上焚栋”;汉代出现了突口穿出墙外的“曲突”和突口高出屋顶的“高尖”,既能防火,又能避免烟在室内散溢,还提高了拔风助火的能力。这一重大改进,使烹饪工作效率明显得以提高。

随着新式炉灶的出现,新的能源也得以问世。据河南巩县汉代冶铁遗址考古发现,炼铁炉所用的燃料就有原煤和煤饼,足证中国最迟在西汉时已懂得烧煤。煤炭应用于烹饪的文字记载在南北朝时期。南朝人雷次宗作《豫章记》说,建成县(今江西高安县)葛乡“有石炭二百顷,可燃以炊饭。”东汉时又在陕西延长发现天然流出的石油,引火可以烧饭,当地的老百姓用它作燃料。与此同时,四川的自贡已知用地下的天然气“火井”来煮盐。只不过石油和煤气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仅能在当地利用。煤则不同,开采后在黄河和长江流域逐渐使用起来。

烹饪最主要的工具——炊具,这一时期更有了质的飞跃。铁器自春秋战国问世以来,首先用于兵器和农具,后逐渐发展到用于烹饪。从已出土早期铁器来看,战国时期的铁已“用来制作烹饪器”,不少冶铁遗址都发现有陶制的鼎范、釜范、盆范等,说明已可以制作铁鼎,铁釜等炊具,逐渐代替了铜制炊具。桓宽《盐铁论》中就有西汉“文帝之时,纵民得铸钱、冶铁、煮盐,吴王擅障海泽”的记载。铁制炊具较之铜制炊具更耐高温,这就为煮、炖、煎、烹需要高温操作的菜肴,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相传,汉末建安年间,还有一种复层的“诸葛行锅”,“造饭少顷即熟”,这当是战地烹饪的新变化。至于铁制烹饪用刀较之铜制刀,既锋利又耐磨损,对屠宰动物、切割食物以及改进刀工的技艺,更是有着积极的作用。

这一时期的另一个显著变化是漆器的问世和发展较快,但多为贵族所享用,像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漆器就达180多件,平民百姓是难以问津的。

二、食物的引进拓宽和温室培育蔬菜的发明

这一时期由于农业生产力较前大有提高,加上实行对外开放,所以谷物、蔬菜、瓜果等植物性原料得到拓宽,产量也大幅度增长,其中变化尤为显著者如下。

首先是蔬菜瓜果的引进。《食物纪原》载:“汉使张骞始移植大宛油麻、大蒜,大夏芫荽、苜蓿、卡头、安石榴,西羌胡桃。”《古今事物考》亦载:“张骞使外国,得胡豆,今胡豆有青有黄者。”据统计,当时(整个汉代)从西域传入的食物有卡头(葡萄)、石榴、胡麻(芝麻)、胡桃(核桃)、胡瓜(黄瓜)、菠菜、胡萝卜、茴香、芹菜、胡豆(豌豆)、扁豆、苜蓿、胡荽(芫荽)、胡葱(大葱)、胡蒜(大蒜)等品类。这些蔬菜和香佐料的传入,极大地丰富了内地的菜肴品种,而香料和佐料的引进,又改变和增加了菜肴的风味。与此同时,还从其他边境一带,特别从南方边境传入的龙眼、荔枝、橄榄、槟榔、益智、甘蔗、茉莉花、海枣等果木新品,其中多数是现代人们熟知的,至今仍为国人所珍赏。

汉代的食物变化,不只在蔬菜瓜果的引进上,还反映在豆类制品的开发上。这一时期豆类制品的种类很多,用豆类加工的豆芽、豆酱、豆饧、豆豉以及酱油等,史籍都有明确的记述,或为考古实物所印证,这里拟不多述。惟豆腐是否为汉代发明尚有争论。争论的焦点是汉淮南王刘安发明豆腐只是后人的说法,而这一时期的文献,尤其是刘安的《淮南子》《淮南王食经》等书并无这方面的记载,疑是一种传说而已。对此,笔者认为,这主要是强调了史料的记载,而忽略了对考古实物的研究。据考古专家1961年在河南密县打虎亭出土汉代画像石中有豆腐作坊图,可以证明汉代已生产豆腐及其豆制品了。再说汉代的豆饧(甜豆浆或豆腐脑),在《盐铁论》中被称为时尚主食,说明豆腐在西汉前期问世完全有可能。何况三代时人们已学会了在牛奶中点醋变成奶酪,而石磨在汉代已很普及,用石磨磨浆,在浆中点卤变成豆腐也是顺理成章之事。至于豆腐皮、千张、腐竹、腐乳等豆制品,也当为汉代或稍后的南北朝问世是无疑了。应当指出的是,我国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就发明了豆腐,进一步开创了利用大豆蛋白质的途径,不但丰富了中国人的饮食内容,对世界也是一大贡献。

植物油应用于烹饪,也是这一时期饮食重要变化之一。中国三国时已生产麻油,但当时主要用于室内点灯和户外火炬照亮,仍未见植物油被用于烹饪。直到西晋时,才见到植物油被食用的记载。陶弘景《名医别录》中有“生榨者良(指药用),若蒸炒者,可供食。”《续晋阳秋》也有“客食寒具油污其画,后遂不设寒具。”寒具类似馓子一类食品,动物油是炸不成的,只能用植物油。看来我国至迟在魏晋南北朝时,植物油已被应用于烹饪。植物油用于烹调菜点,这是我国饮食文化史上一个重大的飞跃,为中国烹调技法的发展和菜品的增多起了重要作用,不可等闲视之。

汉代在饮食上的另一变化,是温室培育蔬菜的发明。《汉书·召信臣传》载:“太官园种冬小麦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温火,待温气乃生。信臣以为此皆不明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供奉养,及它非时节食物,悉奏罢,省费岁数千万。”从这一记载来看,说明西汉时期已经发明了温室栽培蔬菜的方法,“奏罢”之后,竟可“省费岁数千万”,可以想象其规模一定很可观。“奏罢”的理由却是依据儒家的“顺天应时”的思想。温室培育蔬菜是由谁发明的,史籍没有记载,揆情度理,决非一人的智慧,而是群众的创造,这是无疑的,用现在的眼光看,温室栽培蔬菜并不稀奇,但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却是弥足珍贵了。要知道世界上日本是在19世纪初才有温室,叫“纸屋”;英国是19世纪末才有温室,叫“绿色屋子”;而我国竟领先了一千七百多年。此事虽然在西汉时受到召信臣等人的阻遏,但当时的生产力既然已发展到促使这种新事物出现,迟早还是要继续向前的。事实是经过一百几十年以后,东汉中叶时温室又出现了。《后汉书·邓皇后纪》载:“因下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熟,或穿掘萌芽,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传曰,非其时勿食。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皆须时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种。”此诏是安帝永初七年(113)颁布的,看来温室蔬菜的培育,除前所说“覆以屋庑”外,这时又发明了“穿掘萌芽”的方法,而品种也由西汉时的葱韭菜增加到23种,这不能不说是汉代一百几十年间对蔬菜“郁着强熟”又有很大的发展。

三、烹调方法逐渐增多,烹调技艺显著提高

随着炉灶的改进、铁制炊具的普及和植物油应用于烹饪,这一时期的烹调方法逐渐得以发展。西汉时的烹调方法虽不全面,但较前也有发展。据《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动植物标本研究》一文介绍,当时出土竹笥48个,其中放食品的有30笥。竹笥上原皆栓有木牌,写明竹笥内食品的名称,计有牛脯、豕炙、熬兔、濯豕、蜜粟等39种。同时发现汉墓遗册中还分类登记的食品有165种。概括遗册中所见之食物,其烹调方法主要有煮、炙、濯、熬、腊、蒸、煎、濡、菹、腌、渍、脍、脯等十多种。到了南北朝时则增加到三十多种,据贾思勰《齐民要术》一书中收录的菜肴和列举的烹调法分析,当时的烹调方法记有酱、菹、齑、鲊、煮、臛、蒸、炙、炒、{L-End} 、奥、糟、苞、煎、蜜、炸、醉、烧、冻、泡、臆、消、捣炙、灌、烙、烫、脯、腩炙、衔炙等,其中的鲊、糟、蜜、醉、炒等都是这一时期出现的,其中所列各种烹调方法的工艺多有创新,为前代少见而高明,仅以“炙豕”为例,“用乳下豕,极肥者,豮牸俱得。{L-End} 治一如煮法。揩洗、刮、削,令极净。小开腹,去五脏,又洗净。以茅茹腹令满。柞木穿,缓火遥炙,急转勿住,清酒数涂,以发色。取新猪膏极白净者,涂拭勿住。若无新猪膏,净麻油亦得。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这是整只烤小猪的方法,从选料到每一道操作等程序都讲得十分具体,特别是火要缓,炙要遥,转要急等,都是颇为讲究的工艺,如果没有高超的技艺,是绝对达不到“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这样不同凡常的要求的。正因为其烹调技艺达到相当精湛的水平,所以至今的烤乳猪,仍承袭了这一时期的部分操作工艺。这里还要特别提及的是炒的烹调法的出现,是中国烹饪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炒,使中国饮食文化更加具有民族特色。

四、饼面食品占据显要地位

由于小麦种植面积逐步扩大,石磨也得以普及,加上烹调技术的提高,所以这一时期用面粉制作的饼食和小吃,不仅品类增加,而且在饮食生活上占据了显要地位。这个变化非同小可,它改变了长久的单一粒食传统,表明中国开始进入到一个新的饮食时代。

“饼”的概念,古今不同。今天的饼多是烙烤而成的扁而圆的食品,古则不然。汉代刘熙《释名·释饮食》说:“饼,并也,溲面使合并也。胡饼作之大漫沍也,”可见汉代不论是蒸是煮,是圆是方,是长是短,是带馅不带馅的面食都叫“饼”。扬雄《方言》中就有“饼谓之馄,或谓之”。说明馄饨在古代亦被视为“饼”的。此外,从《古今图书集成》收录了很多有关汉代食饼的故事来看,可知饼在汉时已经占据饮食的重要地位,成为一种比较普遍的食品。到了魏晋南北朝时,饼的品类和制作技术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提高。《齐民要术》收录的饼并不齐全,“饼法”一节载有白饼、烧饼、髓饼、膏饼、鸡鸭子饼,胡饼、细环饼、截饼、水引饼、馎饦、粉饼、起面饼、豚皮饼等十多种。成熟方法以炸、煮居多,也有蒸、煎、烙、烤的。值得指出的是,当时已有了起面饼,这是我国将酵母菌应用在饮食上的又一重大突破。因为有了酵面,才能制作出晋代何曾“饼不坼作十字不食”那样的高级食品。晋代束晰《饼赋》说:“笼无进肉,饼无流面,姝媮洌敕,薄而不绽,臇味内和,瓤色外观。柔若青绵,白若秋练,气勃郁以扬布,香气散而远遍,行人重涎于下风,童仆空噍而斜盼。擎碗者和舐唇,立侍者干咽。”可谓对饼的制作特色和味道的香美赞到了极点。

五、国内饮食文化首次交流融合

中国饮食文化的交流融合,与历史上的人口流动、民族迁徙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从秦汉到南北朝这个从战乱到稳定而又战乱的过程中,中国东西南北人口流动和民族迁徙,无论在地域上还是在数量上,都是规模空前的。尽管,当时南北方和各民族饮食文化的差异、隔阂与交流、融合并存,但交流融合则逐渐成为主流。突出反映在三个方面。

(一)各地域间的交流融合。这种交流融合以原产北方的大豆,汉时在南方加工成豆腐和豆制品首先表现出来。接着是东南的海味和西北的烤羊肉串流传于中原。尤其是发源于西北诸羌的“羌煮”和发源于东胡族群的“貊炙”,当时就受到中原王室贵族的尊尚,西晋时竟被纳入中华民族的食谱。到了两晋南北朝时期,这种交流融合尤为显著。东晋,北方士家大族把中原文化带到了南方,南朝则以保留正统文化影响着北方。《洛阳伽蓝记》卷二“孝义里张景仁”条载:“景仁,会稽山阴人也。正光初年从萧宝夤归化,拜羽林监,赐宅城南归正里,民间号为吴人坊,南来投北者多居其内。近伊、洛二水,任其习御。里三千余家,自立巷市,所卖口味,多是水族,时人谓之鱼鳖市也。”说明洛阳不只有吴人坊,也有吴人喜食的水产市场。再如西晋中生活在北方的刘琨,要求他做褒州刺史的侄子刘演寄南方食品:“前得安州干姜一斤、桂一斤、黄芩一斤,皆所须也。吾体中溃闷,常仰真茶,汝可信信置之。”说明北方士族对南方饮食文化的认识和接受。即是北方的一些统治者对南方饮食也极其爱好,像刘聪嗜食南方饮食,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尝“坐鱼蟹不供”,竟然被杀。

(二)各民族间的交流融合。在民族关系频繁变动的十六国、南北朝时期,随着不同民族生活地域的改变,饮食习尚也逐渐有所改变。像北魏的鲜卑人从山西大同迁都到河南洛阳与汉族人杂居几十年后,几乎全部改从汉人饮食。后燕慕容熙的皇后苻氏,虽是北方少数民族,可她也喜欢南方汉族饮食。史载:“苻氏赏和夏思冻鱼脍,仲冬须生地黄,(慕容熙)皆下有司切责,不得,加以大辟。”冻鱼脍为南方汉人的美味,生地黄也是南方的药品兼食品,苻氏非季节而思之,可见对南方汉族美味的向往。

(三)以洛阳和建康为中心的交流融合。由于北方的洛阳和南方的建康(南京)在这一时期,多为南北统治者的政治中心,饮食文化的交流融合更多地反映在这两个城市。据《洛阳伽蓝记》载,在北魏鼎盛时期,南朝人王肃跑去当官,开始不食羊肉及酪浆等北方食物,“常食鲫鱼羹,渴饮茗汁”。经过数年后,“肃与高祖殿会,食羊肉甚多,高祖怪之,谓肃曰:‘卿中国之味也,羊肉何如鱼羹?茗饮何如酪浆?’肃对曰:‘羊者陆产之最,鱼者乃水族之长,所好不同,并各称珍。以味言之,甚是优劣。’”说明南朝人到了洛阳,其饮食也逐渐被融合了。同样,南朝建康对北方饮食也予以接受,包括皇帝在内。《南史》卷十一《齐宣帝陈皇后传》载,宋永明九年,皇家祭祀的食品中“宣皇帝荐起面饼、鸭臛,孝皇后荐笋、鸭卵、脯、酱、炙白肉,就皇帝荐肉脍、菹羹,昭皇后荐茗、粣、炙鱼、并平生所嗜也。”起面饼,炙白肉原是北方食品,为南朝皇室所喜爱,可知当时南北饮食文化交流之情景。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北魏《齐民要术》可以说是这一时期饮食文化融合的一本忠实记录。该书既记了北方的酪、面、炙肉等食品,又记载了南方的鱼、虾、蟹等水族类食品,还记载了用南北方所产原料合制而成的“八方齑”,而这八种原料,南北各为一半。说明北方人逐渐抛弃对南方饮食文化的歧视,也足证居于统治地位的少数民族,原将南方饮食文化视为汉族文化加以排斥,已变成与汉民族饮食文化的融合了。

注:本文刊载于台湾《历史》月刊1995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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