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俄国的脊梁，拿破仑的克星

第十章　库图佐夫：沙皇俄国的脊梁，拿破仑的克星

好的统帅不但不需要天才或任何特殊品质，他所需要的，是缺少人类最高尚、最好的品质——爱，诗，亲切，哲学的、探究性的怀疑。他应该是克制的，坚决地相信他所做的是很重要的，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是一个勇敢的统帅。上帝不许他有人性，不许他爱什么人、同情什么人，想到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

——《战争与和平》

这是个争议人物。

他是俄国跨世纪的三朝元老。

他是叶卡捷琳娜大帝最为倚重的大将军。

他是让亚历山大一世头疼、尴尬，不愿用、不能弃的重臣。

通常来说，一个历史人物无论好坏几几开，总会盖棺定论，而他的历史评价却让人捉摸不透，内外有别、东西各异就罢了，就连俄罗斯（包括前苏联）本国历史上的评语也是几起几落。

“一战”之前，俄国皇室张嘴闭嘴“伟大的苏沃洛夫时代”，其他闲杂人等一律靠边稍息。

“一战”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为兵圣，人气指数直追我国的“龙城飞将”。

十月革命后，他再次被打成“地主资本家走狗”。

“二战”后，又被重新翻案成为民族英雄，连出身都被改为农奴。

近几年，他在网上拥有了大批粉丝，被列为拿破仑战争第二名将。

他，就是俄罗斯卓越的统帅、军事家、军事理论家，老一辈无产阶级（有史为证：他为官清廉，去世之后，还欠着一屁股债）政治家、外交家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库图佐夫（1745—1813）。

光荣属于你

小荷才露尖尖角（1745—1768）。1745年，库图佐夫生于圣彼得堡的中将军事工程师家庭，1759年炮兵工程学校毕业后留校任教。这时他的履历表中写着：“会读写俄文、法文和德文，通晓几何学、部分代数学、力学、筑城学和枪炮学。” 不甘于纸上谈兵的库图佐夫一再请求好男儿沙场见风采，终于在1761年晋为准尉，并根据本人请求调往阿斯特拉罕步兵团任连长。任职不到一年，工作很有成绩。1762年起任雷瓦尔总督的副官，同年晋为大尉。1764—1765年在部队服役，任独立支队支队长。1767年参加新法典编纂委员会的工作。1770年调到驻南方的第1军团，参加了1768年就已开始的俄土战争。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1769—1771）。在鲁缅采夫和苏沃洛夫两位统帅的指挥下，库图佐夫在18世纪后半期的俄土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这对他成长为军事长官具有重要意义。1768—1774年俄土战争期间，库图佐夫任队列军官和参谋，曾参加在坑凹墓地、拉尔加河及卡古尔河等地的决战，英勇刚毅、积极主动，因作战有功晋为少校。任军作战部长(参谋长)时，他是军长的得力助手。1771年因在波佩什蒂作战有功晋为中校。

将星闪耀（1772—1786）。1772年，库图佐夫被调到克里木第2团。1774年7月在阿卢什塔以北舒马村(今库图佐夫卡)附近的战斗中，当时任营长的库图佐夫鬓角和右眼受重伤，遂赴国外治疗，先后到过普鲁士、奥地利、英国和荷兰。回国后，1776年起于克里木在苏沃洛夫属下工作近六年，苏沃洛夫委之以组织保卫克里木沿岸这一重任。1777年晋为上校，任卢甘斯克长枪团团长，后任马里乌波尔轻骑兵团团长。1782年晋为准将，1784年晋为少将。1785年起任由他组建的布格猎骑兵军军长。他在任该军长和训练猎骑兵期间，为这支部队制定了新的战术方法，并写成专门的指南。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1787—1791）。1787—1791年俄土战争初期，库图佐夫受命保卫沿布格河的俄国西南边境。1788年夏率领猎骑兵军参加了奥恰科夫作战，再次负伤。后指挥不同的兵团在阿克尔曼、考沙内、宾杰里等地作战。1790年12月指挥第6纵队强攻并占领伊兹梅尔，战功卓著。苏沃洛夫对库图佐夫部队的战斗行动给予了很高评价。库图佐夫在攻占伊兹梅尔后升为中将，并任该要塞司令。在多次击退企图夺取伊兹梅尔的土军后，于1791年6月15日发起出其不意的突击，在巴巴达格附近击溃两三万土军。在默钦交战中，库图佐夫极其巧妙地运用灵活机动的战术，给土军以毁灭性打击。库图佐夫由于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和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到18世纪末已成为最有名望的俄国军事长官之一。

谁料想我67岁又掌三军（1792—1813）。库图佐夫是天才的外交家和政治家。1792年被派往土耳其任特命大使，解决了一系列有利于俄国的重要问题，并使两国关系有了很大改善。1794年任陆军贵族武备学校校长，努力改善军官的训练工作：增设战术、军事历史等课程，重视培养未来军官的军人责任感、无畏精神和主动性。1795年起任驻芬兰部队司令和监察员。1798年晋为步兵上将。他还胜利完成了在普鲁士的外交使命。在柏林仅逗留两个月，就把普鲁士争取到俄国一边反对法国。1812年卫国战争中，库图佐夫开始零星交战、迂回机动并积极防御，随后转入坚决进攻，在所有敌占区广泛展开游击活动。拿破仑被逼弃城，却遭库图佐夫反攻，溃不成军。库图佐夫以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消灭了被认为不可战胜的拿破仑大军。由于1812年对俄军指挥有方，库图佐夫被封为斯摩棱斯克公爵并荣获最高战功一级乔治勋章。

大家一起来纠结

库图佐夫是三朝老将了，历经叶卡捷琳娜二世、保罗一世和亚历山大一世三位皇帝，宦海浮沉，几度荣辱，均系于君威。

叶卡捷琳娜咱们前边说过了，那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虽然私生活桃色了些，但无论哪个史评人对其评价都不会太低，毕竟，响当当的业绩在那里摆着呢。她是库图佐夫的福星，是最能欣赏库图佐夫能力的人。

保罗一世倒不必多说，首先，他在皇帝岗位上工作的时间有限——仅仅五年，没有为和谐俄罗斯作出多大贡献；其次，他是个生父不详的孩子，一个普通人生父不详还得遭白眼呢，一国之君居然谁都搞不清楚他的父亲是谁，他得多郁闷多悲催啊！他与库图佐夫之间，虽然相看两相厌，但也实在没啥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的事儿。

及至亚历山大一世，事情就变得纠结起来。亚历山大一世一辈子都生活在纠结之中。刚出生，就被祖母叶卡捷琳娜抱走亲自抚养，童年纠结在祖母和父亲之间讨好谁的问题；青年时期纠结如何绕开父亲直接登基的问题；再后来开始纠结怎么摆脱疑似弑君弑父的历史罪名的问题；再再后来纠结如何跟自己亲妹妹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问题；再再再后来纠结“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总而言之，纠结啊！

正因为该沙皇一生都在纠结，所以对待老将、名将库图佐夫，他一样在纠结。

挥斥方遒的库图佐夫元帅

一等纠结：鸟何时尽？老子等着藏弓呢！

在亚历山大一世时代，库图佐夫一再“下课”，一再“复出”，原因倒不完全是亚历山大嫉贤妒能，估计主要是两人气场不合，皇帝老儿看着他心里就来气，所以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亚历山大宁可让他歇菜，不过就是先藏弓而已，没烹了就算是客气。

二等纠结：我的天下我做主！

其实这纯粹属于审美观不能共存共荣的问题。亚历山大一世和他爹保罗一世以及他那个名义上的爷爷彼得三世有着一脉相承的共同审美观——是普鲁士军队的狂热粉丝，世袭的。亚历山大一世还更上层楼，连普鲁士士兵的假发和胡子样式都要虚心学习，这就让拥护本土军事战略的一批老将颇为鄙视，库图佐夫就是反对派的主要人物。皇帝心想：我的地盘我做主，你可以回家种菜了，谢谢！

三等纠结：吃自己的饭，流自己的汗，自己的欠债自己还！

亚历山大不是小气的皇帝，在他的价值观里，你库图佐夫身居高位，两袖清风是你自己不会捞钱，死后欠了一屁股债，留了一堆老幼妇孺眼巴巴地等着老子替你还钱，凭什么啊？我既没有拖欠农民工工资，也没有瞒报社保基数，这个自家欠债的问题，定是因为你不会理财，干我毛事？

但不管亚历山大一世如何纠结，形势比人强，历史一再地向他证明，他不能没有库图佐夫，所以，出山—贬谪—复位—放逐，多年以来，亚历山大把这个游戏不厌其烦地玩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既生拿破仑，何生库图佐夫？

根据我国传统的“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理论，库图佐夫和拿破仑绝对属于五行相克的，当然，我们说的是，库图佐夫是拿破仑的克星。

话说1812年，打遍欧洲无敌手的拿破仑雄赳赳气昂昂，亲率60万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挺入俄国。不到一年，却在冰天雪地里，被一个独眼胖子打得抱头鼠窜、溃不成军。自此之后，不可一世的拿破仑衰运就来了，直到他被历史彻底吞没的那一天。这个独眼的胖子就是被拿破仑咬牙切齿地授予“北方的老狐狸”光荣职称的库图佐夫。之所以独眼，是因为在跟土耳其短兵相接的时候，一颗长了眼的子弹从他的太阳穴和眼睛中间的狭窄通道穿过。库图佐夫命大，没“光荣”，但他的左眼从此下岗了。

在军事统帅这个高深的课题上，一向讲究师出名门，就比方说徐达的儿子一定是猛将，黄埔军校出来的就一定不是草包。库图佐夫也有个很牛的上司，一路提携他，此人正是全俄崇敬的苏沃洛夫。苏沃洛夫是谁？那是俄国伟大的军事家、军事理论家、战略家、统帅，而且还是俄国军事学术的奠基人之一，著有《苏兹达尔团条令》、《制胜的科学》，绝对属于上马杀千军、下马玩权术的那种。他不仅在军事科学上而且在其他知识领域中都是同时代知识最渊博的人之一。苏沃洛夫在军事理论和实践方面留下了大量遗产，放在我国，就是孙武和赵云的结合体。小库从老苏那里学到不少东西，老苏也挺欣赏小库。

1805年，库图佐夫奉命闲适在家，无聊到每天拍苍蝇玩。拿破仑大闹欧洲，俄国也对法开战。亚历山大一世一琢磨，这个库图佐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拉出来遛遛，于是就把库图佐夫喊来让他担任俄军司令对抗拿破仑。但在沙皇奥皇俩脑残皇帝的领导下，库图佐夫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避免“三皇PK”中亚历山大的屁滚尿流。就这样，拿破仑与库图佐夫第一次交手，以拿破仑的完胜告终。拿破仑心想：原来俄罗斯那个战神库图佐夫也不过尔耳，得嘞，回家洗洗睡吧，改天再来逗你玩。事后，亚历山大一世很无私地把失败的责任授予库图佐夫，老库只好继续回家拍苍蝇。

名垂青史的人是不会食言而肥的，七年之后，就是我们上面讲到的1812年，拿破仑又来了，见面礼是60万大军。库图佐夫此时刚打完土耳其又奉命回家拍了苍蝇。眼看着拿破仑势如破竹，亚历山大急了，火烧眉毛了，只好倾尽平生所学，估计把小时候拍他祖母马屁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给老库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把老库捧到天上去了，基本上都当做再生父母般崇敬。话说老库同志觉悟还是很高，临危受命，响应祖国和人民的呼唤，重出江湖，与老对手拿破仑兵戎相见。

虽然上一场完胜，但拿破仑深知库图佐夫并不好对付，尤其是经历了俄土战争洗礼的老库，那就是一个麻烦，大麻烦。拿破仑感慨：“这可是一只北方的老狐狸。”库图佐夫欣然接受了拿破仑对他的评估，并立志，一定不能让这位伟大的统帅说话不算话。

1812年9月7日，博罗季诺大战。两位高手展开血拼，人数相当，统帅相当，实力相当，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容易打完了，点点兵，法军死伤五万，俄军伤亡四万，拿破仑“速战速决占领俄国”的梦想被无情粉碎，只好45°角忧伤望天。

重整旗鼓，再战！

拿破仑没有想到，库图佐夫居然把莫斯科“送给”拿破仑，自己率军溜之。事实证明拿破仑没有司马懿高明，他禁不住莫斯科的诱惑，在确定没有伏击之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莫斯科城。欢迎他的不是礼炮和鲜花，而是腾空而起的熊熊大火和十余万自发组织起来的革命斗志高昂的民兵，拿破仑没有在烈火中永生或者涅槃的嗜好，怎么办？打呗。这一仗打起来可不轻松，原因有三：一是腹背受敌，库图佐夫的正规军和遍地开花的游击队两面夹击，战术完全不同，搞得拿破仑几近崩溃；二是莫斯科这个鬼地方实在不是宜居城市，严冬来临，拿破仑的军队缺衣少食，冻得嗷嗷叫，想把库图佐夫拉出来决一死战吧，连个鬼影都找不到，只看到满眼的雪、满目的苍凉。拿破仑黔驴技穷，只好撤退，中途还得不时应付库图佐夫的游击。当他撤到俄国边界的时候，60万大军只剩下2万衣着破烂的残兵败将！

都说穷寇莫追，库图佐夫的“孙子兵法”还是学得不够深刻，追着拿破仑跑了很远很远，直跑到西欧境内，结果自己扛不住了。1813年4月28日，在今天的波兰，库图佐夫重病缠身，一命呜呼了，一颗将星就此陨落。老库最终没有跟拿破仑决一死战，只好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使命留给了英国的威灵顿和普鲁士的布吕歇尔。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

与亚历山大一世的冷漠相比，俄罗斯人民给予了他们的民族英雄最高的礼赞：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跪在库图佐夫的灵车前后，哀哀戚戚为他送行；灵车到了彼得堡郊外，人们用手传递库图佐夫的灵柩，直到将他送入喀山大教堂的墓穴中。

兵败如山倒的拿破仑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