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

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1]

(2004年12月)

1.关于人民币汇率是否应当升值，从2003年以来已经进行了多轮讨论。大致上有三种观点:

(1)保持现有人民币汇率不变。

(2)实行人民币行政性升值，而且一次升够，比如说一次升值10%。

(3)不进行行政性的升值，而是扩大汇率浮动幅度，将汇率决定机制改回到1994年开始实行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

我是持第三种意见的。

2.反对上述(2)、(3)种意见的主要理由，是说人民币升值会抑制出口的增长，从而影响就业和贸易顺差的增加。但这一理由，只有从短期观点看才是对的;从较长的时期看，则完全不是这样的。目前我国不少外贸企业主要靠要素价格低估，包括人民币低估来保持出口赢利。人民币长期低估会造成以下消极后果:

·出口企业靠极其低廉的劳动力成本赚钱，完全没有提高附加价值和提高赢利能力的压力。从近期看，如此“薄利多销”，增加数量，必然引起竞争对手和进口国国民的反对，加剧贸易摩擦。从中长期看，终有被挤出市场的一天。

·汇率扭曲造成的成本/收益核算扭曲，使出口企业和各级地方政府热衷于做一些貌似赚钱、实际上赔本的买卖，造成贸易条件恶化和国民财富的损失由于汇率扭曲和所谓“中国人买什么什么涨价，卖什么什么跌价”，1993—2000年中国贸易条件下降13%。(以电解铝出口为例:前几年进口氧化铝、出口电解铝获利甚丰，于是世界大规模扩容，其实是建立在汇率和电价扭曲的基础之上，实际上做了赔本买卖;加之国际市场上氧化铝涨价、电解铝降价，我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根据固定汇率、资本自由流动和独立的货币政策三者只能取其二的规律，固定汇率制缩小了我国货币当局运用货币政策进行宏观调控的空间。为压住人民币不升值，中央银行目前平均每天收购约4亿美元资产，由此释放出大量中央银行的高能货币(基础货币);而中央银行必须采取的“对冲”活动，又会引发一些复杂的问题。这种状况必须作出改变。

·汇率，即外汇价格反映外汇供求状况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要求。如果不是顺应这种要求采取较为灵活的汇率形成制度，不能及时释放和缓解本币升值或贬值的压力，待到压力过大无法压制时，就会爆发大幅度升值和贬值，导致对金融体系的极大冲击。在20世纪90年代东亚和拉美一些国家都能看到固定汇率制度下汇率波动引发金融危机的事例。

·不进行一步到位的升值办法而是改善汇率形成机制，回到“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同时为中央银行保留必要时随时干预市场的灵活手段，是比较稳妥的。

3.在原则上确实改变汇率形成机制以后，还有一个时机选择问题。在前一阶段有大量热钱流入“赌”人民币升值(有的外国投资银行的分析人员认为，这部分“热钱”总额高达1万亿美元，这种估计可能是夸大了)的情况下，许多分析人员认为不宜立即实施这种改变。这种意见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一定要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在人民币升值压力很大时，不敢进行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而在升值压力不大时，又觉得没有必要进行改变，以致白白放过了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大好时机。

根据以上的情况，建议国务院责成中央银行拟定新汇率形成机制的预案，择机实施。中央银行除需密切注视形势变化、选择改革的时机外，还可提出抑制汇率投机的措施，例如提高外汇兑换差价的“托宾税”一类措施，先期实施。

4.目前由于美元走弱和美国“双赤字”增加的趋势，国际经济形势动荡不已。也有分析家认为，也可能出现美元走强、美元大量回流美国，造成其他国家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泡沫破灭等另一类金融危机。对于这些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们必须密切观察，并且研究相应的危机处理办法。

【注释】

[1]这是本书作者2004年在12月20日温家宝总理主持的金融座谈会上的发言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