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妈妈称呼为母亲,这样称呼似乎更有历史厚重感,更显尊重些。
今天母亲不在家,闲来无聊,在家里东看看,西瞅瞅。
这时,母亲床头的一个本子就显得很特别。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本子呢?是我们小学,初中,乃至高中都在用的作业本。
将它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边拿了出来,摊在手心里。本子是对折的,里面夹着一支老旧的圆珠笔。
整个本子皱皱的,触感柔软冰凉,边缘泛着淡淡的黄晕,边角微微卷起,似乎轻轻用力一扯,纸张就会掉下来……
掀开本子第一页,字迹大大小小的记了整篇。内容多是数字,鲜有汉字。在仔细一瞧,还有错别字,把“还账”的“账”写成了“丈夫”的“丈”。我会心的露出了微笑,同时又有几分愧疚,我可爱的老母亲啊,怎么这么可爱呢。
母亲生于1966年,那个年代正处于文革时期。在动荡不安的年代里,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就有可能被抓去批斗,游街。
那个年代,一家子没有五六个人不是一个家,有的甚至多达十几个人是一家,不像现在多是三口之家。在家中,母亲是老二,上有一个大姐,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这样一个大家之中,兄弟姐妹之间,难免会有取舍。在闹荒的时候,家里都是喝粥,说是粥,其实就是米汤,加之少许的饭粒,这时候,弟弟的碗里就会多出一些饭粒出来,毕竟那是重男轻女的时代,不少人的观众根深蒂固,也包括我的外公外婆。
因为家里的孩子太多,不能支付多余的学费,所以几个姐姐小学没毕业就出去找工作了,赚钱给弟弟读书,后来弟弟读了高中也没读了,出去找工作。那时候读了高中可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呢,家里人都为此感到骄傲。现在弟弟的生活普遍过得比几个姐姐好,弟弟也没忘本,每逢佳节都会给几个姐姐买些好东西拿去,姐姐们也倍感欣慰。以前那些喝粥的日子在现在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母亲没读过几年书,但她知道读书是个重要的事,小的时候她常在耳边唠叨:“双儿娃子,上学就好好上,别去弄那些没七没八的事,把书读好了,读出来了才是正经事,是大事。”那时候小,不知道读书也算是个大事,只是为了上学而上学,没想那么多,那时候没想到小农村读出个大学生也是个大事,因为之前村里都没有过大学生,不知道大学生是个啥样。
母亲不算是个严肃的人,对我的学习过问也不是很多,母亲了解她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无需过问太多,只是每次觉得要期末结束的时候问问学习怎么样?老师怎么样?考试怎么样?我都会说还好,老师也还好,都挺好,她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只知道我说好就是好。我也庆幸有这样的母亲,这样信任自己的女儿。到现在问起母亲说:“妈,你对我小时候的印象是啥?”她就会很自豪的说:“你们小时候可懂事了,放学回家自己搬凳子到院子里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就帮我做做家务,弄晚饭,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娇生惯养,啥都不做。”母亲说完了,似乎还陷在深深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
对母亲还有的一个印象就是对自己抠,很抠的那种。
翻看母亲的账单,每一笔数目都清楚的记下了它的用处。这么厚的本子,这么多笔数目,大多都是我和姐姐的费用账单和家里的日常开支,鲜有母亲的费用支出。每次我和姐姐放假回家,母亲就会去菜市场割新鲜肉炒给我们吃,第二天还煮红烧鱼,我和姐姐都觉得特别满足。“也只有你们回来,我们才去买点好吃的回来弄给你们吃,我和你爸也是沾着你们吃。”母亲说完嘿嘿一笑。我道:“你跟爸平时在家想吃就买嘛,我和姐在学校食堂也有打肉吃的,你们自己也吃好点嘛。”母亲说:“没事,你们回来大家一起吃好的开心。”我竟无言以对,只是眼眶里分明有闪闪的泪珠,忍住不让它掉落。
如今我们都远在他乡,求学或打拼,不能陪在他们身边,有时候也挺想念的。深夜里,手机相册翻出他们的相片看看,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如今都深刻在了我的心窝上,我深爱的双亲啊,你们都还好吗?两行清泪任意流淌,打湿了棉被……我又想起前段时间寒假回家的日子里,母亲记账时问我“还账”的“账”字怎么写,我当时在床上不想动就给她说“左边一个贝,就是钱的意思,右边一个长高的长”,她划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写,叫我过去帮她写下,我懒得动就说你随便写一个吧,只要读“账”就行,你的本子你自己能看懂就成。后来翻看她的账本时才发现她写成了“丈”。想到这里,我更是悔恨交加,为什么当时不出去帮帮母亲呢,母亲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却因为我的懒惰拒绝了她,我真是该打,想必那时母亲对我很是失望吧。这时泪水更像是垮塌的堤坝,止不住的向外奔腾,打湿了被子的大半角,揪着被子另一角,默默抽噎,累了,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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