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连续性-远藤秀平专访

建筑的连续性-远藤秀平专访

建筑的连续性-——远藤秀平专访
采访／赵忞
翻译／林佩桦（远藤秀平建筑事务所）

变革从明治维新开始

UED：日本很多建筑师在本土受到建筑教育，而后去国外（尤其是欧洲）进行长期的讲学（非考察），与国际建筑发展联系得很紧。请问这是怎样做到的？日本的大学在建筑教育与国际接轨方面是如何做的？日本如何将自己的优秀建筑师宣传出去？

远藤秀平：从明治时期开始，日本一直都有将海外的信息输入日本国内的传统，原则上以德国、英国为主，其次为美国。现在的这些现象，应该就是从明治时期以来，日本人习惯将欧洲文化导入日本延长线上的产物吧。我自己并不关心宣传的问题，一切都应归咎于个人的努力。

UED：明治维新与中国的改革开放相比，除了使得建筑师有了更多的与国际交流的机会之外，还带来了什么？

远藤秀平：透过交流，属于日本传统文化中价值观的特异性得到了欧美建筑师们的认同，这使得新建筑的领域得以被开拓。这就如同混合基督教建筑与伊斯兰教建筑时产生了莫萨拉布素歌风格（Mozarabic Chant Style）和穆德哈尔风格（Mudejar Style）一般，这些交流促使了一些新样式的现代建筑主义及后现代建筑主义的产生，这都是过去欧美所没有的新风格。

UED：明治维新时期，日本的社会和建筑界是否存在浮躁感？

远藤秀平：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废佛毁释”（废弃佛教，舍弃释迦牟尼的教诲），这个运动否定了到明治时代为止日本传统的价值观。价值观的改变使得日本得以导入最新的技术，并招聘了大量欧洲的建筑家以及技术者。同一个时期，日本否定了既有传统主义中的建筑技术基础，换成以目的合理主义为中心，把所有的事物单纯化，并筑起了今天的东京。但是并不是所有属于传统的事物都被置换掉了，在政治及官僚的世界当中，混杂著传统主义以及目的合理主义，这个现象到今天仍还存在。

UED：日本是否出现过在某段时期某种建筑风格大量爆发的状态？这种趋同的建筑风格最后是以什么方式结束的？

远藤秀平：20世纪60年代现代建筑主义的兴盛与20世纪80年代后现代建筑主义的泛滥就不乏最好的例子。这些建筑在时代的变迁中被消费，并背负了在下个新时代来临时被拆除重新置换的命运。当今，以环境为主题所构成的建筑，终将也会有谢幕的一天，但是我认为这个课题十分庞大，还需要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克服。更不用说是福岛核能发电厂的这个事故了，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课题，而且是一个必须花上数个世纪来解决的大难题。

PARAMODERN
 
UED：您从1988年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到2004年在萨尔茨堡教学的这段时间的经历是怎样的？您是否参加过大量的建筑竞赛？您的事务所如何接到项目而得以生存？是什么机遇使得您得以在欧洲获得比日本更大的成功？

远藤秀平：当时我曾经参与并进行了几个比较小型的公共建筑。随后，我也多次参加了建筑竞赛，通过公家机关的直接指名以及受委托的公共业务等各式各样的渠道来实践独特的设计手法。换句话说，就是实践不是从欧美拷贝过来的建筑吧。

UED：您对Paramodern的定义是什么？您如何将这个理念运用在实际建筑中？

远藤秀平：Paramodern是另一种抽象性。除了充分地活用本世纪的现代建筑所带来的可能性以及有效性以外，对于当今现代主义建筑由于追求过度均质性所陷入的死胡同，我试图摸索新的可能性为建筑寻找出路，也就是所谓的Paramodern。我认为现代主义在处理这些组合（或称构成）的极限中，无法得到令人满足的丰裕感是一个最大的问题。我试着以两个方向，也就是非构成的手法来作新的尝试。第一步的挑战为，作为建筑的最大目的，将建筑完全地分离成内外空间这个想法在观念上的质疑。藉由开放的空间所构成的我称之为“Half-tecture（半筑，自造词汇）”的一系列建筑形态来实践。另一个尝试为，放弃将建筑的总体分解为各个构件的要素，而以一个单一的要素，也就是以“屋顶／墙面的连续长条带状物”来创造建筑空间的手法，我称之为“Roof-tecture（屋面构筑，自造词汇）”的另一系列建筑形态。这两个可能性为我在试图寻找 Paramodern Architecture 时所展现的具体的提案。

UED：为什么您的大部分建筑都以tecture为字尾命名？这与您的建筑思想和采用的技术有什么关系？

远藤秀平：技术是具备泛用性的。一个点子或概念同样也可以应用在其他的场所，用途或是人物的身上。这使得跨越文化的交流行为成为可能。tecture为英语，其语源为希腊语的“tecton”，是由“技术”一词所衍生出来的语汇。字义为建筑的字首“Archi-”则意味着事物的原点及根据。在此可以解释成为制作建筑的技术。人类在其所累积的经验值之技术的延长线上，在共有的各种文化的基础上，意欲性地想创造出新的建筑这个明确的意图所作的尝试，此为我以tecture的字尾来命名的理由。

UED：日本建筑的特点之一是“间”空间。您的建筑是如何表现“间”空间的？

远藤秀平：我使用的手法是非对称性以及欠缺中心性。但是，在建筑构成时我并没有在意识上刻意把“间”当成一个优先的先决条件。相对地，我认为比较重要的是所谓的连续性，包括内外的连续性。首先，满足建筑在各项设计条件下所得到的必要的平面，这也包含剖面，它应以怎样的方式来形成及确保它的体量？关于这一点，从结构开始到细部大样都得进行集中性的考量及设定，我很重视这样的设计流程。

UED：非组合建筑与建筑—结构一体化设计的异同是什么？与将表皮赋予结构功能同时简化内部结构使得使用空间最大化的设计的异同是什么？

远藤秀平：非组合性建筑是不以装饰或表层来评价建筑和反后现代建筑。现代主义是以没有装饰来形成建筑的装饰。这之间的相异点，我认为可以以建筑的设计手法或施工的流程来理解。首先，先一贯以“连续性”这个关键词来作为共通的考量。接着，试着以多样的视点赋予或解读表里一体的连续性物质或现象，在这之间所浮现的价值观上的差异便导致出一个结果，可以从其中窥视到各种新建筑的可能性。

UED：您是否将非线性参数化设计应用于设计中？您运用曲线、曲面的标准是什么？

远藤秀平：我的标准是连续性及合理性，但最终还是以结构以及机能上的合理性为前提，以此诱发多样性空间和空间之间的关系。我追求可以实践这个可能性的建筑意象。

在我看来，所谓建筑，本该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却在科学理性的分析下，被分解成了梁、柱子、墙体、地面和天花等各自独立的个体，然后再由不同的设计师根据不同的方法把它们重新组合，遵循着这样的一种设计程式做出的建筑就属于“组合性建筑”，线性的思维模式注定了最终的成品会带着些单调和僵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