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学贯东西的文学大家
夏目漱石自幼喜爱汉学,少年时期曾在二松学舍学习汉学。关于夏目漱石的汉学水平,弟子小宫丰隆曾在著书《夏目漱石》中提到:夏目漱石进入二松学舍后从二级第二课开始学起,目前留有三级第一课和二级第三课的两张资格证。
那么二级和三级大概是怎样的一种水平呢?我们可以看一下《二松学舍百年史》中所记载的当时的教材目录:
三级
第三课日本外史、日本政记、十八史略、国史略、小学
第二课靖献遗言、蒙求、文章规范
第一课唐诗选、皇朝史略、古文真宝、复文
二级
第三课孟子、史记、文章规范、三体诗、论语
第二课论语、唐宋八家文、前后汉书
第一课春秋左氏传、孝经、大学
一级
第三课韩非子、国语、战国策、中庸、庄子
第二课诗经、孙子、文选、庄子、书经、近思录、荀子
第一课周易、老子、墨子、明律、令义解
当然,只是几张资格证和课程表,实在难以让我们具体领略夏目漱石的汉学才能。作家的水平还是需要用作品来反映。下面是夏目漱石作品中的一段文字:
母亲在额头内侧皱起八字纹,老实地等甲野答话。甲野拿起铅笔在纸上写下“乌”字。
“很难说。”
“乌”字变成“鸟”字。
“你如果愿意娶媳妇就好了。”
“鸟”字变成“鴃”字。下面再添一个“舌”字。甲野写完后抬起脸说:“让藤尾决定吧。”
——《虞美人草》
所以“鴃”这个没见过的汉字是?
“鴃”字出典于《孟子•卷五•滕文公上》中“今也南蛮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於曾子矣”一句。其中,“鴃舌”被用来比喻语言难懂。
可见夏目漱石对知识的掌握绝不仅仅停留在字面,同时也将所学活用到了作品当中。
关于西学上的成就,众所周知,夏目漱石曾就读于帝国大学英文科学习,此后亦留学英国,随后返回母校教授英国文学。
夏目漱石自己曾在书信中说过:“我的汉文水平和英语水平相差不多。”下面是夏目漱石作品中的一段话:
不久,传来更换书籍的“咯嗒”一声。甲野取出已翻脏的那本日记开始写——
“他们欲对吾施恶,同时不允许吾视他们为凶徒,亦不许吾与他们的凶暴对抗。他们曰,不屈服,即妒吾。”
甲野写完这段细字后,又在后尾用片假名添上雷奥帕蒂的名字。
——《虞美人草》
这里的雷奥帕蒂是十九世纪意大利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作为英国文学研究者,夏目漱石对欧洲文学也十分熟悉,不得不说是学术大家。
这种丰厚的学识自然也成为了漱石小说的一个助力。俯拾可见的典故丰富了内容,华丽的辞藻修饰了文本,这种内外兼备的小说自然更容易受人喜爱。
二 热爱思考的思想家
夏目漱石的一生中,从未停止过对社会的批判和对人性的探寻。一个作家、一部作品能流芳千古,其人、其文必有能感化后人之处。
在《学者和名誉》一文中,夏目漱石批判了明治社会民众对于学术研究的轻视,以及学术机构官僚的好大喜功和追名逐利。
在《我的个人主义》一文中,夏目漱石告诫学习院大学的学生,作为一个社会精英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不应过分贪图名利;对于西方的思想应该加以辨别,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接受;对于他人的行为不应过分干涉等等。
夏目漱石的小说同样反映了对社会问题的思考:
《我是猫》《哥儿》《行人》《心》探讨了知识分子的思想和归宿。
《虞美人草》《三四郎》《从此以后》《门》探讨了家庭、爱情与女性出路的问题。
这在日本文学界是独一无二的。
明治社会和当下的中国非常像:社会发生巨大转型,民众的道德发生滑落,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风潮席卷了整个社会。然而多数日本人只着眼于明治维新后取得巨大的经济成就,而忽略了文化上,特别是道德上的荒芜乃至倒退。
而夏目漱石所做的正是去反省、批判这些弊端,并指出改正这些弊端的做法。与当时的其他作家相比,这种自发的反省和批判最为全面。
三 不求名利的“哥儿”
回顾夏目漱石的一生,在四国和熊本的经历可谓奇特。在帝国大学英文科毕业后,夏目漱石曾受校长提携到。东京高等师范任教,然而两年后,他选择辞职,其后分别在四国和熊本的高中任教,直到1900年公派前往英国留学之前,都在远离东京的乡下居住。这对于一个帝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来说可以说是不受理解的选择,可见他不是热衷于名利的人。
其实,从早先漱石的选择中就能看出这种倾向。夏目漱石原本是就读于第一中学,后来出于对汉文学的热爱,转到了二松学舍学习汉文。那时,明治政府已将西学确立为“正学”,大幅度削减了汉学的教学内容,学习汉学被认为“没有前途”。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后,夏目漱石在思考了当下局势,听取了家人的意见的情况下,认为“现在已不是能靠汉学立身的时代”,因而选择考取帝国大学预备科,进入帝国大学学习英文。虽然没能贯彻自己的理想,但他的挣扎也让我们看到了他对于理想的执着。
另外一个表现夏目漱石品格的是他选择进入朝日新闻,成为专职作家的事。当时他已是东京大学教授,同时兼任明治大学讲师。在当时,教授远比小报记者风光。在《我是猫》发表之后,夏目漱石已经确立了在文坛的地位,完全可以一边写作,一边任职。但他认定自己要以写作为业后,就决心放弃教职,将流言蜚语置于脑后。
在小宫丰隆出版《夏目漱石》后,夏目漱石一度在文坛封神,被称为“神话”,而进入60年代以后,日本国内又不乏打破“漱石神话”的声音。
其实封神还是倒神,早已远去的斯人恐怕是不会在意的。夏目漱石在《我的个人主义》里说过,自己经过了很久的煎熬,终于找到了作家这条道路,选择通过写作来实现自己的价值,这是他自己的幸运。这样看来,想必他在写作时是充实而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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