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苏童是一个天生的小说家,在20年前肯定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今天再说这样的话,可能就像在诉说一个古旧的童话。不过,中国人总是喜新厌旧,顽强的健忘症也容易使人们对曾经有过的经验变得淡漠。今天,苏童似乎稍逊风骚,那是与他自己相比。文坛正是有一批一批人前赴后继,与其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如说风水轮流转。中国当代文学正是以这种简单古老的形式来结构它的历史。2006年,苏童出版了《碧奴》,虽然不是什么力作,苏童还是以它独特的语言方式在展开一种叙述,但人们的反应则显得勉强而有限,这也说明风水无情。
80年代后期,苏童写下《1934年的逃亡》、《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罂粟之家》,无疑是当代小说中最精彩的篇章。尤其是《罂粟之家》,可以推为百年来中国中篇小说首屈一指的作品之一。这篇小说把关于家乡的记忆写得如此凄楚,它真切地抓住了中国历史中的重要环节——土地革命,写出中国的地主与农民之间复杂的阶级关系,中国现代史的残酷转型获得了如此鲜明而又神秘的解释,历史的必然性与宿命、历史的颓败感与革命的前进性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而又有所领悟。那种暴力、欲望、穿行过艳丽的自然奇观,反倒散发出一种华糜的气息,那种清峻舒畅的叙述,引领着故事走向凄绝的终局……毫无疑问,这篇小说包含了异常丰富的小说元素,思想与情感、语言与叙述结合得如此恰当自然,一篇小说能给予这么多的东西而又始终保持纯净的面目,这样的手笔就非同一般了,这就是天成之作了。在这个意义上,苏童实在称得上是天生的小说家。
要解析这篇小说当然有很多角度和方法,在这里,我以为把“欲望”植入历史,并且用“欲望”的末世学去颠覆历史的辩证法是这篇小说最为独特之处,也正是因为对欲望与历史关系所作的如此大胆的揭示,《罂粟之家》给出了它对历史与文学的最有力的表达。
这样的欲望是末世颓废的欲望,它不再只是单纯的身体性欲的满足,它是在历史中的纵欲,在历史中的性乱,它是历史的颓败。
——选自论《罂粟之家》——苏童创作中的历史感与美学意味(作者:陈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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