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马克思关于历史唯物主义中物的最重要的规定性,既是他根本上超拔出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非历史的意识形态,也是对现代社会生产关系本身的科学理论抽象。吴恩裕恰恰丢掉了这个重要的生产关系环节!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这种现代社会生产关系恰恰不再是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将事物化了的经济关系神化了的拜物教,即吴恩裕所指认的经济动机,而是作为历史本质性规定的有序的社会关系,在这里主要是指现代生产过程中“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马克思在文本特别指认说,“由此可见,一定的(bestimmten)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industrielle Stufe)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的方式(Weise des Zusammenwirkens)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Produktivkraft)”。 生产力是一种物质生产中的共同活动方式,生产方式总是历史性的。社会生产力的水平决定了社会存在的基本性质,所谓历史,就是由一定的生产方式决定的人们的社会关系有序结构的变化过程。
可见,上述吴恩裕所提供的理论认证中是存在一定的逻辑混乱的。他直接指认的处于“死睡”状态中的劳动力、工具和原料构成的实体性的“生产诸力”,根本就不是马克思对社会生产力概念的基本规定。那倒像是传统哲学解释构架中生产力概念实体三要素说的另一种说法,这种三要素说源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关于劳动过程三个方面的错误移植。在马克思那里,物质生产是全部社会存在和变化的基础,但是,在物质生产过程中的劳动对象(原料)和工具都不作为,其中的核心驱动力量恰恰是人有目的的主体性的劳动活动塑形,这恰恰是生产力中最活力的因素。当然,在工业生产的后期,以科学技术为主体的创造性知识劳动的逐步地取代物性体力劳动的地位,成为直接生产塑形先行性系统操控和创造活动,而原有的物性生产则转换为技术操控的对象化实现进程。在后工业生产系统中,知识性创意、原代码创作、简单复制性编程,再到数控操作和体力安装,生产劳动已经演化为一个复杂的体系,但是,这并没有根本改变劳动塑形的本质。
我以为,正是劳动塑形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生产构序才是马克思社会生产力概念的本质。所以,生产力恰恰不是物的实体要素,而是一种功能性的水平和能力!这可能反倒是吴恩裕误认为“生产方法”的东西。实际上,吴恩裕指认的生产方法更接近于生产过程中的具体劳动工艺方法,在大工业生产中则是技术方法和机器系统中科学技术的应用,以及在劳作中人与人的分工协作,有如斯密在《国富论》中讨论的钉子的劳动分工之上的协作关系。恰如吴恩裕在文本中引述的马克思的那段表述,即“由合作及分工所产生的生产力,是不费资本分文的”。 而马克思的生产方式概念则是从一定时代的社会生产过程抽象出来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历史性的有序构成结构,用我的话语来表征就是社会实践筑模方式,它更多地是指一个社会在总体上的本质发生方式。比如马克思所关注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显然就不是指这个社会中的劳动力、工具和原料的具体动态存在,而是指在欧洲中世纪结束以来历史地生成的以现代大工业为基础的商品-市场经济结构运动的方式,它的核心内驱力是对剩余价值的疯狂追逐。并且,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整个实现方式是以颠倒的全面事物化的方式呈现的,在这里,人与人的劳动交换关系颠倒地表现为事物与事物的经济关系,资本家是资本的人格化,而劳动者只是功能性的劳动力,人变成追逐物质利益的经济动物,金钱成了支配一切的上帝,从表面上看,这个社会的根本存在基础倒真成了经济之物!马克思基于狭义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现象学批判,正要重新透视这种市场关系颠倒中的事物化迷雾,再一次揭露出其背后真正创造世界的劳动关系。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历史辩证法!
应该承认,吴恩裕先生在七十多年之前在《马克思的政治思想》中的努力,无论在当时还是今天都不愧为杰出的学术探索。他所付出的心血,为我们这些后来的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踏出了最初的道路。今天,我们更应该继承和光大学术前辈们的未尽的事业。
(责任编辑:刘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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