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黻(1895—1965)是湖南邵阳人,十岁时进入长沙明德小学接爱“新式教育”,中国现代史上的著名人物黄兴、张继等人曾在这所学校任校,蒋廷黻后来经常提到的“国家观念”就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十七岁那年,蒋廷黻负笈远游,十年之后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归国后即在南开大学、清华大学任教。上世纪三十年代初,与胡适、丁文江等人创办《独立评论》,在“民主与独裁”论战中与胡适打过笔战。1935年,以学者身份从政,曾任驻苏大使,后在联合国工作多年。蒋氏退休后即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之约,做“口述自传”,惜乎尚未完成时,便于1965年秋天在纽约去世了。
作为历史学家,蒋廷黻在当时不仅关注时人最为关切的中日问题,对苏联的外交政策也有深入研究。他后来之所以出任驻苏大使,或于此有关。对于当时的中国,蒋廷黻虽然主张“开明专制”的道路,但对于舆论的重要性却与胡适等人十分接近。蒋廷黻的政治思想核心部分就是切望中国能够早日现代化,尤其是对一次大战后土耳其的剀末尔所领导的革新运动充满了敬意,甚至认为这个人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将号称“东方病夫”的土耳其复兴起来,很值得中国效仿。蒋廷黻在其行政院政务处长之任上,看到“办公习惯的现代化程度之不足”,便建议要研究行政效率等问题,甚至提出取消“政务处”这样的官僚机构。蒋氏对档案工作十分重视,曾制订出一整套档案科学管理的方法。抗战时期政府各机关的档案以行政院档案最为完备,整理得也最有条理,这无疑要归功于蒋廷黻的提倡以及同仁的努力。
蒋廷黻是一位对中国历史颇有心得的人,提出过要“改革一般人的人生观”。他在《几千年来未有之变局》一文中说:“我以为我们要首先改革我们的人生观,圆滑、通融、敷衍,以及什么消极、清高,都是该打倒,我们要做事。对一切公私事业,只要大政方针不错,我们只有善意的批评,没有恶意的破坏。”蒋廷黻提倡知识分子应当做一个“现代人”,因为“现代人是动的,不是静的,是入世的,不是出世的”,说白了,就是要对现实社会有一种关怀。蒋廷黻出身既非豪门,亦非望族,学成回国后矢志学术研究,本无意介入现实政治。可由于他在学术界的声望,尤其是对苏联和第三国际的认识,“详明透彻,深获各方的赞赏”,国民政府才召其担任要职的。在当时,不少朋友劝他不要接受这一项任命,甚至对政府“求贤”的诚意表示怀疑。但蒋廷黻“早已认定中日问题的一个关键在苏联”,并自信对苏联有足够的认识,因此“觉得他有义务以他的见识贡献政府”。当德国人进攻苏联时,他出语惊人,认为“同盟国,尤其是美国,只应给斯大林以有限度的支援”。蒋廷黻在联合国十五年,其丰富经历也让后人推崇备至。他学识渊博以及外语造诣极深,每逢辩论,常是语惊四座。一位澳洲外交官与之在联合国共事多年,这样评价蒋廷黻:“T.F是一个简单的人,不复杂的人。他像一头牛,充满着笨劲,一直往前冲,眼睛只往前看,这像他能够排除万难而达到他的目标。这是他可爱之处,也是他成功之处。”
不过,蒋廷黻对中国内政之抱负,或许超过了对外交的兴趣。1942年早春,某个清晨,蒋廷黻与友人陈之迈有过一次谈话。他问陈:“这场战争我们是必胜的。胜利之后你想做什么事?”陈回答说“想回清华教书……”蒋则说,“希望政府派我当台湾省政府主席”。陈表示不解,说你是湖南人,为什么要去台湾当省主席?蒋这样回答:“台湾自甲午战争以来即为日本的殖民地,战时又受到许多破坏……政府有义务、有责任,好好地为台湾同胞服务……”
蒋廷黻从政三十年,始终未改“天真性格”,而且“湖南脾气太重”。他喜欢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他看得起的人,一类则是他看不起的人,“一生因为这个特性不知开罪了多少人”。有人说蒋廷黻“不属于中国文人传统的类型,既不自鸣清高,也不热中仕途。但是政府既然征召他,他就应召,丝毫不作扭捏的姿态,半推半就,装腔作势……”
1965年5月,蒋廷黻退休后没有回台湾,与贤妻唐玉瑞暂住在美国。在做“口述历史”时,“声音微弱,究竟录了多少次”,亲历者亦语焉不详,可见其精力已有所不胜。蒋廷黻在大陆时,有过一本大纲性的《中国近代史》,却不是一部具有权威性的中国近代史,所以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再写出一部作为“传世之作”的中国近代史。只是“这本书在他当教授时研究工作尚未完成故不能写,在他任官一段长时间他没有闲暇写,在他退休以后苍天没有给他机会写……”老友陈之迈借用曹子建的一句话评说此事,“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蒋廷黻真是死而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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