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赠孟浩然》

 作者：李白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赏析

《赠孟浩然》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所作的一首五言律诗。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是屈原之后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诗仙”之美誉，与杜甫并称为“李杜”。为了与另外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李白深受黄老列庄思想影响，为人爽朗大气，好酒乐交。诗风雄奇豪放，想像丰富，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善于从民间文艺和神话传说中汲取营养和素材，构成其特有的瑰玮（guī wěi）绚烂色彩，达盛唐诗歌艺术的巅峰。现存诗文千余篇，有《李太白集》30卷传世。

《赠孟浩然》一诗大约写于李白寓居湖北安陆时期（727～736），此时他常往来于襄汉一带，与比他年长十二岁的孟浩然结下了深厚友谊，成为诗坛上的一段佳话。二人彼此结识，固然不乏饮酒唱和、携手邀游的乐趣，但是至为重要的，则是在追求情感的和谐一致，寻求灵性飘逸的同伴和知音。史载孟浩然曾隐居鹿门山，年四十余客游京师，终以“当路无人”，还归故园。而李白也有类似的经历。他少隐岷（mín）山，又隐徂徕（cú lái）山，后被玄宗召（zhào）至京师，供奉翰林。终因小人谗毁，被赐金放还。笑傲王侯、宏放飘然、邈然有超世之心，是两位著名诗人成为知交的根本原因。这首诗就是二人友谊的见证。

李白的律诗，不屑为格律所拘束，而是追求古体的自然流走之势，直抒胸臆，透出一股飘逸之气。

首联即点题，揭出“吾爱”二字，亲切挚恳，言由心出，一片真情贯通全篇，抒发了对孟浩然的钦敬爱慕之情。“孟夫子”，点出所爱之人，扣紧题目。孟浩然比李白长十二岁，年岁既长，襟怀磊落，生性潇洒，诗才出众，自然令李白仰慕钦敬，所以才以“夫子”相称。“夫子”非章句腐儒，那是作者鄙夷不耻的。这是对孟浩然倜傥旷放生涯的赞誉，果然，下面便补充道：“风流天下闻”。一个“爱”字是贯穿全诗的抒情线索。“风流”指孟浩然潇洒清远的风度人品和超然不凡的文学才华。这一联提纲挈（qiè ）领，总摄全诗。到底如何风流，就要看中间二联的笔墨了。

中间二联则好似一幅高人隐逸图，勾勒出一个高卧林泉、风流不羁的诗人形象。作者集中笔墨刻画了这位儒雅悠闲的“孟夫子”：“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红颜”对“白首”，当是概括了孟浩然漫长的人生旅程，“轩冕”对“松云”，则象征着仕途与隐遁,象征着富贵与淡泊。前者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一边是达官贵人的车马冠服，一边是高人隐士的松风白云，孟浩然宁弃仕途而取隐遁，通过这一弃一取的对比，突出了他的高风亮节。“白首”句着一“卧”字，活画出人物风神散朗、寄情山水的高致。如果说颔联是从纵的方面写浩然的生平，那么颈联则是在横的方面写他的隐居生活。在皓月当空的清宵，他把酒临风，往往至于沉醉，有时则于繁花丛中，流连忘返。颔联采取由反而正的写法，即由弃而取，颈联则自正及反，由隐居写到不事君。纵横正反，笔姿灵活。

中二联是在形象描写中蕴含敬爱之情，尾联则又回到了直接抒情，感情进一步升华。孟浩然不慕荣华、自甘淡泊的品格已写得如此充分，在此基础上将抒情加深加浓，推向高潮，就十分自然，如水到渠成。仰望高山的形象使敬慕之情具体化了，但这座山太巍峨了，因而有“安可仰”之叹，只能在此向他纯洁芳馨的品格拜揖。这样写比一般地写仰望又翻进了一层，是更高意义上的崇仰，诗就在这样的赞语中结束。

此诗在语言上也有自然古朴的特色。首联看似平常，但格调高古，萧散简远。它以一种舒展的咏叹语调来表达诗人的敬慕之情，自有一种风神飘逸之致，疏朗古朴之风。尾联也具有同样风调。中二联不斤斤于对偶声律，对偶自然流走，全无板滞之病。谢榛《四溟诗话》曾谓，“红颜”句与“迷花”句，“两联意颇相似”，其中运用“互体”，耐人寻味：“弃轩冕”、“卧松云”是一个事情的两个方面。这样写，在自然流走之中又增加了摇曳错落之美。诗中用典，融化自然，不见斧凿（fǔ záo）痕迹。“中圣”用曹魏时徐邈的故事，他喜欢喝酒，将清酒叫作圣人，浊酒叫作贤人，“中圣”就是喝醉酒之意，与“事君”构成巧妙的对偶。“高山”一句用了《诗经·小雅·车舝（xiá） 》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典故，后来司马迁在《孔子世家》中曾用来赞美孔子。这里既是用典，又是形象描写，即使不知其出处，也仍能欣赏其形象与诗情之美。而整个诗的结构采用抒情——描写——抒情的方式。开头提出“吾爱”之意，自然地过渡到描写，揭出“可爱”之处，最后归结到“敬爱”。依感情的自然流淌结撰成篇，所以像行云流水般舒卷自如，表现出诗人率真自然的感情。

注释

1.孟夫子：指孟浩然。夫子，古时对男子的尊称。

2.风流：古人以风流赞美文人，主要是指有文采，善词章，风度潇洒，不钻营苟且等。王士源《孟浩然集序》说孟“骨貌淑清，风神散朗，救患释纷，以立义表。灌蔬艺竹，以全

高尚。”

3.红颜：指孟浩然少壮时期。

4.白首：白头，指孟浩然晚年的时候。卧松云：隐居。

5.“醉月”句：月下醉饮。中圣：“中圣人”的简称，即醉酒。曹魏时徐邈喜欢喝酒，称酒清者为“圣人”，酒浊者为贤人。中：读去声，动词，“中暑”、“中毒”之“中”，

此为饮清酒而醉，故曰中圣。

6.迷花：迷恋花草，此指陶醉于自然美景。事君：侍奉皇帝。

7.高山：言孟品格高尚，令人敬仰。《诗经·小雅·车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8.“徒此”句：只有在此向您清高的人品致敬了。李白出蜀后，游江陵、潇湘、庐山、金陵、扬州、姑苏等地，然后回头又到了江夏。他专程去襄阳拜访孟浩然，不巧孟已外游，

李白不无遗憾地写了这首诗，表达敬仰和遗憾之情。“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二句，即透出仰慕而未能一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