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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里都是谜

时间:2023-09-2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有渊源的,往前追溯200多年,八大山人有个同样博学多才的祖先,名叫朱权。八大山人是朱权的九世孙。但是朱权的后代一直生活在南昌,所以,八大山人是南昌人。明亡第二年,八大山人的父亲去世。八大山人有“癫疾”,一生中曾多次发作。八大山人的疯和哑属于家族的遗传病。晚年的八大山人,先后在南昌附近的北兰寺、开元观等处留居。当时有位名叫程京萼的书画家,见八大山人年纪大了,常常衣食无着,便让众人从

清代前期文坛上名人辈出,八大山人算是最吸引人的一位。他是修行多年的僧侣,诗、书、画往往禅意深幽;他行为怪异,时而疯,时而哑,时而又无比正常;他身世特殊,是明朝皇族后裔,从一出生,就背负了家国衰亡的剧痛。

八大山人本名朱耷,又名朱由桵(ruǐ)。他生于明天启六年(1626),卒于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据说八大山人出生时耳朵特别大,父母因此给他取了乳名耷子,后来索性就叫朱耷了。这位书画家一生中所用的字号、别号特别多,而且每个都像他的书画一样与众不同。清顺治五年(1648),他出家为僧,法名传棨(音同”),字刃庵;康熙五年(1666)取号雪个,后来又有了个山、驴、屋驴、人屋等别号;到了康熙二十三年(1684)58岁,又给自己取了个奇特的别号——八大山人,从此,以前的别号都弃之不用。他在自己的画上落八大山人的款时,总是竖笔连写,看起来有时像哭之,有时像笑之,据说代表着他作画时的心情。这一个性鲜明的别号于是随着他的书画作品流传千年,响亮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本名。

祖先宁王是奇才

八大山人诗、书、画都擅长,是个多才多艺的奇才;同时,他性格孤傲,行事狂诞,不屈己奉人,更不曲意媚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有渊源的,往前追溯200多年,八大山人有个同样博学多才的祖先,名叫朱权。八大山人是朱权的九世孙。

朱权(1378—1448)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个儿子,年轻时自称大明奇士。洪武二十四年(1391)封于大宁(今属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宁城县),故称宁王。燕王朱棣起兵前,胁迫朱权出兵相助。朱棣即位后,便将朱权从北方迁至江西南昌,削去其兵权,但封号未变。

朱权在经史、医学、释道甚至茶道等方面都有造诣,其他姑且不说,仅在文学艺术方面,他精通音律,擅长鼓琴,创作杂剧12种,流传下来的有《卓文君私奔相如》等两种。尤其是他撰写的《太和正音谱》,是一部重要的戏剧理论著作,仅此足以让他在中国戏曲历史上声名不朽。

从朱权开始的宁王封号,只传到第四代、即朱权的玄孙朱宸濠就终止了。朱宸濠于弘治十二年(1499)承袭了宁王封号,但他不甘于做王爷,以皇帝荒淫无道为名,于正德十四年(1519)从南昌起兵,打算夺取皇位。然而这场闹剧只进行了43天,朱宸濠就被俘,第二年被杀,自此宁王的藩国被撤,封号也被取消。但是朱权的后代一直生活在南昌,所以,八大山人是南昌人。

国破逢家变

从出生到青年时代,八大山人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他生长在一个充满文化艺术氛围的家庭,祖父和父亲都擅长书画。身为贵族子弟,他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加上天资聪颖,八大山人8岁时就能作诗,能悬腕写北宋书法家米芾的小楷,11岁能画山水画,显示出非凡的艺术才能。

因为自家的藩国、封号被撤,八大山人早年曾醉心于科举,希望通过仕途而显达。他熟读儒家经典,十几岁时就顺利考中了秀才,接下来,参加科举、踏上仕途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是巨大的变故在他18岁时突然发生,一切都改变了。

那年319日,崇祯皇帝自缢,延续了276年的大明王朝就此终结。改朝换代,对每一个传统文人来说,都是一次难以言说的精神重创,而对八大山人来说,又多了一层更为内在的心理伤痛——他是朱明王朝的直系后裔,虽然早就没有了藩王的身份,但血缘关系是抹不去的,血浓于水,甚至八大山人和崇祯皇帝同是字辈的人。

明亡第二年,八大山人的父亲去世。国家剧变加上家庭变故,原先无可置疑的科举道路,对八大山人来说已经无法走下去了,他决定皈依佛门。清顺治五年(1648)22岁的八大山人在江西奉新的耕香院落发为僧,在山里一住就是数十年。

时疯时哑是遗传

八大山人有癫疾,一生中曾多次发作。有人说他行事癫狂,有人说他是装疯。史书中还常说他哑不能语,也有人说他是装哑。人们大都认为他装疯装哑的原因是国亡家破,令其郁愤填胸,不能自已。但是实际上,作为明王后裔,八大山人有遗民心结及故国情怀不假,但他也有困扰其一生的疾患。

八大山人的疯和哑属于家族的遗传病。据记载,八大山人的祖父就有着狂狷的性格,他才华超群,但行为却异乎常人。只要内心有感触,就当众歌唱、哭泣,令在场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他喜欢游览名山大川,常常独往独来,应景写诗,并刻在石头上,说要让后世知道曾有过他这个人。

八大山人的祖父有5个儿子,第四个儿子非常漂亮,且聪慧异常,但是个聋哑人,他就是八大山人的父亲。八大山人不像他的父亲那样聋哑,但有口疾,常常说话不畅。有记载说八大山人与朋友见面后,握手大笑,然后用手语交谈。有时以书代口,在纸上写字与朋友聊天。但他并非全哑,有时又能说话。

八大山人的癫疾发作最厉害的一次,是康熙十八年(1679)应临川县令胡亦堂之邀,在临川县衙署作客期间。胡亦堂曾记载,他和八大山人游览临川的东湖寺和多宝寺,八大山人一直默默不语。回家后,开始的十多天,和八大山人说话,他只点头作答。腊月的一天夜里,他与八大山人下棋,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步时,八大山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胡亦堂很高兴,为此特意写了首诗。

在临川的近一年时间里,八大山人应邀作画、下棋,还赏月、看花、赏雨、饮酒等,也外出游览。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惬意的,可不知为何,他总会在某一天忽发狂疾大笑,忽然又终日痛哭。一天晚上,他还扯破僧服,将其烧掉。

康熙十九年(1680)初春的一天,八大山人独自上路,硬是从临川徒步走回南昌,而这两个地方相距120多公里。回到南昌后,最初他每日在街市上徜徉,常常是头戴布帽,身穿长袍,脚穿露出脚后跟的破鞋,来往于闹市中。一些孩子跟在他身后围观喧笑,他也不在乎。后来,他的一个侄儿认出了他,让八大山人留住在自己家里,这样过了两三年时间,八大山人才恢复正常。

晚年的八大山人,先后在南昌附近的北兰寺、开元观等处留居。他与北兰寺的住持澹雪是好友。澹雪擅长书法和诗文,并有很高的禅学修养,八大山人常与他聚谈,或谈书论画,或谈禅论道。八大山人对艺术痴迷,但不善于经营自己的生活,常常兴之所至,泼墨挥毫,画出的画任人拿走,拿走画的人又往往并不知道画的真正价值。当时有位名叫程京萼的书画家,见八大山人年纪大了,常常衣食无着,便让众人从八大山人那里付钱买画,使他能维持生计。后来,八大山人在离北兰寺不远的地方自建了一所陋室,名其为(音同’)歌草堂,仍是作画卖画,过着艰难凄凉的生活。79岁时,孤寂而亡。

书画作品孤傲不群

八大山人的癫疾给他的生活以及关心他的亲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和困扰,但同时,又给他的书画染上了一种神秘、独特的色彩,使他的一些画作进入到一种超越凡尘的境界。这样的艺术家不仅中国有,如果我们把视野放宽到更大的范围,世界绘画史上这样的例子也并不罕见,像荷兰画家梵高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子。

八大山人的书画体现着孤傲不群的个性,在怪异夸张的形象背后,既有基于现实的愤懑之情和讽刺之笔,又有超越时空的苍茫空灵,有的作品还透着神秘诡异的意味。可能因为八大山人曾遁入佛门数十年,参禅修道,这样的经历和他曾经的身份,对他的艺术影响巨大,其作品和禅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往另有深意,或神秘、或空灵、或悠远,能引发人无穷的想象和猜测。他有一个字款,很长时间人们一直称它为龟形画押,因为其形状特别像一只乌龟。后来才看出,原来是由三月十九日几个字变形组成,这恰好是崇祯皇帝自杀的日子。

八大山人的画作优于书法,题材十分丰富,花卉、果蔬、禽鸟、怪石、畜兽、山水无不涉及。在他人生的不同阶段,对这些不同的绘画对象也有所偏重,他笔下的禽鸟、畜兽、山石等等,大都以奇特的姿态跃然纸上,自成一格,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灵震撼。

在八大山人的画作中,人们谈论最多的是一类独立不羁的形象,最能体现八大山人的独特风格。举几幅著名画作为例:

《孤禽图》历来脍炙人口。这幅画着墨不多,却具有神奇的魔力,让人看一眼便会被它触动:一幅白纸,只在下方的中间,有一只黑色的鸟侧身独脚站立,弓着背,缩着脖子,眼睛上翻,一股冷漠倔强之气从黑鸟的身姿和眼神里透出,有种横眉冷对大千世界的气势。

《眠鸭图》也同样著名,构图与《孤禽图》异曲同工。大片留白,仅在纸的下方画了一只卧着的黑鸭。黑鸭闭眼沉睡,一副世事不问的样子,也许表现了沉着和从容。

八大山人78岁时画了一幅题为《杨柳浴禽图》的画。这幅画的画面是:一个山坡上,一株老树,树干屈曲横斜,伸向山谷。山坡上斜立着一块岩石,支撑着横斜的树干。一只乌鸦站立在树干上,仰头侧立,我们甚至看不到它的眼睛,但能感到它寂寞而倔强的心灵。

类似的画作还有很多,有的是一幅画上仅有一条小鱼(《小鱼》,日本京都泉屋博物馆藏),有的只画一只小鸡雏(《鸡雏图》,上海博物馆藏),还有的画中间只有一只孤独的猫(《猫》,日本京都泉屋博物馆藏)……这些小鸟、小鸡、小鱼、猫等动物的神态多种多样,有桀骜不驯、翻着白眼的;有神情古怪、藐视一切的;也有站在巨石上惊慌啼叫的,还有站在枯枝上恬静悠然的……300多年来,人们对八大山人的画做了多种多样的解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无论谁都可以从这些画作中看到八大山人所推崇的人格:孤傲自守、高标独立;也可以从中体味到他对世事的认识:这个世界充满了美,什么都可以入画,但也潜伏着不安,充满了不平。

这位才华横溢的僧人画家,似乎超然世外,实际上对现实人生体察入微。他以避世的心态度过了79年的漫长人生,其实心里并不超然。他有一首题画诗,写的是: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摹。特殊的身世、家国的变乱从来没有从他的脑海中离开,他对清王朝心有愤懑,对故国常怀哀思。身在六根清净的寺院,可他血脉中,流的毕竟还是朱家天子的龙血。

八大山人无法付出性命去恢复家国天下,但他把关于人生和现实的思考,用绝美的、自成一格的方式传达出来,充分表达了内心。300多年过去后,他的诗、书、画,以及奇异的名号,既有美妙的形象,又有丰富的内涵,还以神秘莫测的意蕴,令人产生无尽的想象,也留下一个又一个谜。总之,八大山人是个说不完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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