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教界变迁:回望父辈,反观我辈
最近两件事情,令人感慨。
春节前后,父亲住院手术,使我想起他们那辈的生活和工作。
开学后,“千人计划”入选者两百多人在北京开会期间,有少数人不是积极提议如何开展工作,而是向国家争个人待遇,令人对我辈有看法。
父 辈
父亲可能到今年才听说我很久以来觉得父亲多方面比我强。
父亲只是生活的时代不如我:他用了30年去的几所学校,阴错阳差正好我也去了,但只用13年。
1960年代初,父亲从江西考入上海第一医学院读研究生,“文革”前全国研究生很少,从大学缺乏的江西考到上海更不容易。
1968年他回江西,到省卫生厅报到后马上被发配到县医院,半年内又下放农村。
本来要做农民,但国家不要的人才,农民却最尊重:他们不缺农民,缺医生,让我父亲做大队卫生室的医生,还培养了几个“赤脚医生”。
70年代,父亲回到南昌工作,坚决不肯在行政部门,而要到医院。他救活过很多病人。我自己亲历的是,80年代父亲来上海看我,在上海的公交车上,一个人突然倒下,他当场急救。
父亲认为一个好的医生一定要做研究,不能只行医。我记忆犹新的是,70年代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的南昌夏季非常热,而每天晚上父亲在灯下读英文书籍和文献。那时读英文书籍,没有任何功利可言。他和同事们还出差到外地看新到的国外书籍。
80年代初期,他到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做疾病的动物模型研究,并到医院跟班看临床医学。回国后,他在江西建立ICU(重症监护病房),并开展呼吸病的实验研究。90年代,他再度赴美回江西后,又建立“分子医学研究所”。
每次回国,都需要自己创业,有时需要自身资助。但是他们干得很欢快。
我父亲是那一代很多父亲的缩影,他们在挫折的时候没有放弃,在有机会的时候,力争做有意义的事情。
父亲还经常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一些很敏锐的意见。
我自己很不如父辈,只是遇到时代较好,没有耽误。
计 较
回国需要一定条件,完全合理。
过去二三十年,不愿回国、或者回国有困难,都是说国内工作条件不好。
最近,突然在有些时候、有些地方,讨论是否回国、商谈回国条件时,出现不谈工作条件而以谈生活条件为主。因为国内有时可以给的工作条件比国外好,有些人开始锱铢必较地谈生活条件。
回国谈生活条件,也有合情合理的因素。
但是,不可能回国在工作和生活两方面的条件,都比西方好。总有某些方面、某些点,可能差一些。如果中国所有条件都比西方好,那也无需国家给予任何特殊政策来吸引人才。
五六十年代,参加“两弹一星”的科技工作者们,也是我们的父辈。他们那时不仅生活条件很差,而且到了90年代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个人得到的还是很少。
有些人只看到70年代末、80年代中回国者担任较高的职位,不考虑当时这些人回国时,国家基本上都没有提供什么条件。曾任科技部长的徐冠华,80年代初回国时,一家四口住11平方米的房子。
现在,为了吸引优秀人才回国,对尚未为国家工作而获得“千人计划”的入选者们,国家给的条件比起90年代国家给“两弹一星”功臣们的要好。
近年回国的施一公和我,稍许参与了协助推动人才引进,我们希望我们这一代(和后面几代)能携手并肩做些事情,在比父辈条件好很多的时代,做些无愧于时代的事情。
现在很多单位都会力争给回国的学者(年资高的和年资低的)较好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也欢迎大家提出合理的要求。但是,我们愿意多看到,我们这些后来者,也能传承前辈中好的风范,体谅国家实情,多做实事,促进社会发展。
后辈应该在前辈的基础上,继续前进。
2010年4月22日发表于《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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