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人才计划的常规作用:国际经验和中国历程
在不同历史时期,根据我国的需求和能力,设立了多个人才为本的计划,特别是集中在自然科学、工程以及部分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如1990年代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建立的“杰出青年基金”、教育部的“长江学者”、科学院的“百人计划”,近年全国性的“千人计划”、“万人计划”。
这些计划的产生有我国特殊历史时期的原因,但也并非皆临时对策。了解国际经验有助于理解人才计划的阶段性和常规化。
以自然科学特别是生命科学为例,我们可以看到:美国和欧洲都有长期有效实施的常规人才计划。中国的计划虽有应对当时国情的原因,但调整改进后会常规化。
中国人才计划最初选拔对来源有偏向,因为来源与质量有相当的关系,但随中国的发展逐渐会演变成为按岗位和需求设置,按能力选拔。
国际科研支持模式:人才导向对任务导向
较大的国家,其科学研究可分为自由探索、国家需求、应用研究。自由探索本身方向难以确定,有些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研究,可能不仅开创人类知识前沿,而且带来新的技术甚至产业;国家需求是在国家综合确定需求和目标(如现时的能源、粮食、老龄化)等以后,需要科学和技术攻关;应用研究则是为了解决问题,也带来经济发展。
管理模式上,一是任务导向,一是人才导向。任务导向是需求方提出任务,或科技界从科学发展中提出重要的问题,大家竞相提出解决途径、显示能力,获得支持后努力解决任务,这是多年来国内主要的模式。人才导向是支持有能力的人,而他们中有部分(可能是少部分)能探索出大家没想到的方向和成果,从而起到比任务导向还重要的作用,有了这种前沿探索,才会出现更多任务。
在国际上,任务导向和人才导向同时存在。
美国的科学研究资助机构,包括国家科学基金会(支持自然科学,年度经费70亿美元)、国立卫生研究院(年度经费300亿美元)、农业部、国防部(包括非军事研究),等等。这些部门多数是任务导向,但也有少量人才导向的支持。
几十年来,英国国家的医学研究委员会(MRC)的资助模式是双轨制,既有任务导向的竞争经费,也有人才导向的经费。后者以在全国的大学和研究机构建立单元(unit)来支持探索性研究,最成功的例子是MRC于1947年在剑桥大学成立的“MRC生物系统分子结构研究单元”,20年中出现1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并培养出以后在其他机构工作而获诺贝尔奖的学生多人,其成果包括20世纪最重要的生物学发现(DNA双螺旋结构)、有医疗应用价值成果(如贫血的分子病变机制、现代蛋白质和DNA测序技术),以及现代生物技术产业的重要支柱之一(单克隆抗体技术)。其宗旨不是由任何人确定方向和项目,而是几位有洞察力的人选择性地支持其他人,他们通过自由探索推动人类现代科学前沿。
英国最大的私立基金会威康信托基金(Wellcome Trust)成立于1936年,最初20年由发现神经递质、对心血管和神经系统药物有贡献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戴尔(Henry Dale)领导,目前该基金会拥有本金近140亿英镑,其基本模式是支持最聪明的人才(the brightest minds)。
德国的马普学会,是国家支持的人才导向计划,也是德国最强的科学支持计划。成立于1911年的威廉大帝学会于1948年改称马普学会,长期以来由国家资助而科学家掌管。目前经费约14亿欧元,其中80%来源于政府拨款,支持分布在全国的80多家研究所的200多个实验室,以自然科学为主,也包括人文社会科学。历史上曾有30多个诺贝尔奖得主,包括物理巨匠爱因斯坦、普朗克等,其中有7位是1948年改称马普学会后的得主。它的座右铭是“洞察力必须先于应用”(insight must precede application)。学会只挑选优秀人才,而科学家决定方向和项目。
美国的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建立于1953年,但在1984年以后真正扩展,目前有160亿美元的本金,以其利息资助生命科学研究,方向较广(包括与医学关系极小的植物生物学),而以人才导向,它的座右铭是“人,而非项目”(People, Not Projects),支持分布在全美70多家机构中有优秀记录的研究者,被公认为美国资助最有效的基金,长期稳定支持300位左右生物学家,20多年来出现了15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1939年法国成立的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支持了分布在全国的1200多个课题组。1964年成立的国家卫生和医学研究院(INSERM)支持全国近320个实验室。这两个国立机构都是人才导向。
加拿大于2000年建立的“加拿大讲席计划”,每年3亿美元,专门用于吸引海外人才,也用于留用海外准备吸引的加拿大人才,它本身也是人才导向,而非任务导向。
可以看到,在西方发达国家,人才导向的支持长期并有效地推动了自然科学的发展。这是因为自然科学最前沿的本质是不确定的,从而使得以人为本的支持非常有效:事先评审潜力,定期评审其进展,可以保证人才导向成为优秀模式,甚至最佳模式。
中国的人才计划尚需完善
我国传统上以任务导向为主,而人才导向是相对较新的模式,所以有较多议论。
其实,我国的“两弹一星”是任务导向和人才导向成功结合的典范。当时有明确的国家需求,而选拔国内最优秀的人才,给予支持和要求,一批有理论基础、而从未参加过应用研究的科研人员,包括理论物理学家、空气动力学理论权威,成为“两弹一星”的领导和核心,解决了我国的急切需求。
1990年代建立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杰出青年基金”是较广泛的一个人才导向计划。当时主要是考虑中国缺乏国际竞争力,中青年科学家外流,“杰出青年基金”主要支持了一些45岁以下研究人员的一次性研究经费,那时常相当于有些人的启动经费。教育部的“长江学者”包含个人收入补贴和研究经费,最初也是挽留已经回国和回国不久的人才。科学院的“百人计划”与教育部“长江学者”功能相似。
以上这三个计划在时代和国情变化的情况下,都有演变。特别是他们不再起吸引和支持起步人才的作用,而是奖励和鼓励在国内有较好工作的45岁以下人才。因为这些随时代的变化,中国吸引和招聘人才的计划阙如。
国家2008年推出的“千人计划”、2010年推出的“青年千人计划”及时弥补了可以用于招聘和吸引用的人才导向计划缺口,并在国力增加、国情需要的情况下,将人才吸引层次进一步提高。2012年推出的“万人计划”支持已经回国的人才继续开展工作。
2004年,中组部、科技部、北京市成立的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本质也是人才导向,目前以低于北京、上海大多数同类型、同性质国家级研究所的经费,通过体制创新取得了超出未充分进行改革的研究所所取得的成果。
我国的人才计划,除了“千人计划”和“万人计划”是全国性的计划,其他几个是一些相关部委在当时情况下将一定财力用于支持中青年。各个计划评审不同,相互衔接较差,有时重叠。而“杰出青年基金”结束后,无论良莠都不再继续。科技部主持的“科学家工作室”、“领军人才计划”、“创新基地”等,目前逐渐展开。而教育部的“2011计划”,也有很强的人才成分。
当务之急可能是要考虑如何协调不同时期开展的计划,使人才计划有序,改进它们以便发挥更好的效果。国家主要掌握长期稳定的政策和结构,计划的评审规范,有层次递进,有适合不同领域的标准,分开学科纵向建立秩序。
我国的人才计划,借鉴了国际科学发展的成功经验,在我国国情中经过多年实践检验,但还需改进。人才计划并非暂时,而将长期存在。
2013年1月发表于《学习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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