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维格纳

22　谦谦君子维格纳

尤金·维格纳（1902—1995），匈牙利裔美国理论物理学家，美国科学院院士。

1963年因为对原子核及基本粒子理论所作的贡献，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维格纳（左）从瑞典国王手中接过诺贝尔奖

谦逊有礼的维格纳

维格纳被认为是继量子力学主要奠基人海森伯、薛定谔和狄拉克之后，对量子力学有重要贡献的物理学家，他奠定了量子力学的对称性理论基础，对原子核与核力、原子能的应用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可是他十分谦逊。

美国物理学家维格纳

1963年的一天，他去访问田纳西州的国家橡树岭实验室，一个不大认识的人快步走过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摇晃着，说：

“维格纳博士，祝贺你，你已经得了诺贝尔奖。”

“不，你肯定搞错了”，维格纳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回到家，他见到了获奖通知，但仍然怀疑自己的成就是否能够获此殊荣。他谦逊地认为这是应了德国一句老话：“愚者走运。”

他在回忆录中自评：

“我不是一个伟人，我从没有伟大的幻觉。”

关于维格纳的彬彬有礼，美国物理学家约翰·惠勒在他的自传中，写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当时有一位物理系教授维格纳使用范因楼209室，正好在玻尔办公室的隔壁。……维格纳比我资深9年，他是流亡海外的匈牙利人。他原先主修化工，后来却在数学物理学领域里发展他的事业。他最为人所知的特质是思虑精确而且待人彬彬有礼。普林斯顿的研究生看到维格纳总是为别人开门，于是引用《圣经》的文章，说是富人上天堂难，要让维格纳先你一步越门而行，则更是难如穿过针眼。1963年，维格纳由于他在物理学上的成就而获得诺贝尔奖。

还有一个笑话。有一次维格纳和一位德国天文学家躺在哥廷根的草地上。天文学家看到一行蚂蚁正在维格纳的右腿上爬行，于是发问：

“蚂蚁不咬你吗？”

“它们在咬我”，维格纳答道。

“那么你为何不弄死它们？”

“我不知道是哪一只蚂蚁在咬我。”

维格纳著名的超级礼貌

乔玲丽是美国物理学教授，她有过一次与维格纳交谈的经历，并使她对维格纳的礼貌如仪深有感受。

1980年，乔玲丽作为讲演者之一来到意大利的埃利斯学院。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学院，所以好奇地爬上可以观赏蓝色地中海的学院大楼的顶部。到了楼顶，她发现维格纳教授也在上面。他认出了乔玲丽，因为在普林斯顿期间他和乔玲丽打过交道。他们开始闲聊。他问乔玲丽报告的主题是什么，在听了乔玲丽的叙述以后，他用惯常的礼貌方式问道：

“为什么电磁学不能完全用场来描述？我们为什么要使用规范势？”

对乔玲丽来说，这个问题她已经仔细研究过，比较清楚，所以觉得不难回答。但是，在回答维格纳之前，乔玲丽突然想起特里曼教授说过的一个故事：维格纳喜欢用他那著名的超级礼貌的方式，到处向普林斯顿的教授们提问题。但是，大家都知道回答维格纳的问题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通常，你在回答他的问题以后会发现自己是多么肤浅，因为维格纳往往已经深入思考过他提的问题。因此，特里曼教授说，他从不回答维格纳的问题。他每一次总是给维格纳教授回敬一个几乎90°的鞠躬，然后反问：“维格纳教授，关于……您想知道什么呢？”

虽然想起了特里曼的警告，乔玲丽还是冒险回答说：“维格纳教授，这是因为……”

他听完后，突然挺直腰板，给了乔玲丽一个90°的鞠躬，然后说：“谢谢您，您今天给我上了一课。”

说完他就离开了。在开会期间他们之间也再没讨论过这个问题。使乔玲丽大吃一惊的是，在维格纳为大会做总结性发言时，他向她表示感谢。但乔玲丽也真的发现，就他问的问题而言，他思考得比乔玲丽还要深刻。

当乔玲丽回到布鲁克海文时，她把这个插曲讲给同事毛瑞斯·高德哈伯博士听，高德哈伯博士武断地说：

“维格纳不会向你书面表示感谢的。”

乔玲丽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1983年，会议论文集寄到了乔玲丽的手中，出于好奇，她立即打开论文集……嗨，找到了！维格纳在文集中对乔玲丽表示了感谢！

2002年是维格纳100周年诞辰。乔玲丽专门撰文感谢维格纳给了她如此珍贵的体验。

“别怕，别怕”

美国物理学家费曼做平生第一次学术报告，由维格纳做主持人。在报告前一天，维格纳碰到了费曼。

他说：

“费曼，我认为你的工作很有趣，所以我邀请了拉塞尔来参加。”

费曼吓了一跳，拉塞尔可是当代有名的天文学家。

维格纳继续说：

“我想，冯·诺依曼教授也会对此有兴趣。”

费曼简直不能相信，冯·诺依曼这位当代最伟大的数学家也来听他的报告？可是维格纳还在往下说：

“泡利教授正好从瑞士到这儿来访问，我也请了他。”

费曼吓得脸在变色。

最后，维格纳说：

“爱因斯坦教授难得参加我们每周的学术报告会，但你的工作是那么有趣，所以我专门请了他，他也要来。”

天啦，还有爱因斯坦！费曼脸色变绿，维格纳连忙安慰地说：

“别怕！别怕！不过我可得预先告诉你，如果拉塞尔教授打瞌睡了，你不要介意，他经常如此。那并不是说你的学术报告不好，因为他每次在学术报告会上都打瞌睡。还有，泡利教授总是不停地点头，好像表示赞同你的报告；这时你可别得意，泡利教授有痉挛症。”

如果这是正确的话

在一次会议上，陆军部的代表亚当森听取科学家们关于研制原子弹的经费的建议。

亚当森大约预计到科学家们要向军方申请大量经费，所以先发表了一篇长长的议论。他说：

“如果认为我们可以生产一种新式武器，用来对国防作出重要贡献，这种想法是过于天真了。要生产一种新式武器，一般需要经过两次战争才能知道这种武器是行还是不行。最终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武器而是部队的士气。”

亚当森讲到这儿的时候，科学家中以最讲礼貌著称的维格纳这时很生气地说：

“我对刚才听到的一切很感兴趣，我一直以为武器是非常重要的；而武器是要花钱的，因此陆军才需要那么多的拨款。现在，我很高兴地知道我错了：不是武器而是士气赢得战争。如果这是正确的，也许需要对陆军的预算重新加以考虑，也许预算是可以大大削减的。”

亚当森听了维格纳的讽刺，气冲冲地说：

“好吧，好吧，你们将得到你们需要的钱！”

“科学不能解释为什么狄拉克会爱上曼茜”

维格纳的妹妹曼茜是狄拉克的夫人。1934年维格纳因为妹妹刚与她的前夫分手，需要改变一下环境。因此他让妹妹从英国到普林斯顿来同住一段时间。

一天晚上，兄妹二人去餐馆吃饭。吃饭时，曼茜对哥哥说：

“那儿有个人很惊讶地看着我们。”

维格纳回头一看，是狄拉克，就说：

“那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曼茜建议请狄拉克一起来用餐，于是曼茜就认识了狄拉克。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不久就成了夫妻。

1937年，狄拉克与曼茜结婚，曼茜对物理懂得不多，但是狄拉克并不在意，他知道她对于科学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原来狄拉克只知道研究物理学，其他事情一概不过问，简直可以说是书呆子一个。结婚后，狄拉克设法既喜欢物理，又喜欢曼茜，而且很成功。对别人介绍曼茜时，狄拉克常常会先说：

“这是维格纳的妹妹。”

维格纳很惊讶狄拉克与曼茜结婚，说：

“科学不能解释为什么狄拉克会爱上曼茜，而不是其他另一个女人。”

巴丁^[1]眼中的维格纳

美国物理学家巴丁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刚开始不知道仅比他大6岁的维格纳是否适合做他的导师。他早就听到了有关维格纳对人严格的传闻，维格纳尤其希望学生们对量子力学有扎实的掌握。这对巴丁来说不是问题，因为他想精通那个领域。他更关注的是维格纳的时间安排。维格纳只在秋季学期呆在普林斯顿，春季学期他待在柏林。巴丁也担心自己是否能与维格纳进行有效的沟通。温文尔雅的维格纳不爱说话的程度不在巴丁之下。

巴丁还听到普林斯顿的学生说，维格纳在“美国这样一个不拘礼节的社会中太彬彬有礼了”。

有一次维格纳的传记作者桑顿和维格纳之间的对话。当维格纳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维格纳连忙道歉：

“这是我的错。”

过一会儿又说：

“但我不是有意的。”

因此巴丁向塞茨打听他同维格纳打交道的经历。塞茨说：

“与维格纳一起工作是我生命当中最棒的一次经历。”

维格纳不仅是塞茨的导师，两人还是亲密的朋友。

1930年，维格纳刚到达普林斯顿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很不适应新的环境。在两人长时间的散步漫谈时，塞茨尽力回答维格纳提出的有关美国习俗的问题，反过来他又向维格纳请教欧洲政治方面的问题。

巴丁听了塞茨的介绍就决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维格纳手上。后来他发现自己只需偶尔同维格纳会面交谈，就可以跟上论文的进度了。维格纳告诉塞茨，他“很少同巴丁交流”，但是巴丁却记得维格纳总是想方设法用敏锐的提问来激励他。更为重要的是，巴丁感到维格纳教了他找关键问题的技巧。“他看得出什么是根本的和重要的问题。”

论未来的物理学

在匈牙利访问时，维格纳谈到了未来的物理学，他俏皮地说：

当一条狗不饥饿时就躺下睡觉。而人类甚至在无饥饿威胁时也想做些事情。这就是如今的物理学还不完善却又使人们感到高兴的原因。有事情做就是一件好事。另一方面，物理学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也越来越难学了。今天的物理学家已不可能知道所有的物理知识，这种复杂性也许使科学的前途陷于危机。如果人们对物理没有一个总体的了解，他们也许会失去兴趣。如果年轻而有才能的人不愿意再学科学，这将终止物理的进步。

人们也许变得深深地担忧我们还没有收到从星际文明发来的任何信息。极有可能在其他行星中居住有人或其他聪明的生灵，这些文明中有的在知识方面似乎已经是高度发展了的，甚至超过我们，因此他们还没有与我们建立联系是十分奇怪的。不应该期望他们会直接来访，因为宇宙里距离太遥远。但是他们也许用远距离通讯。如果宇宙中只存在一个地球和只有一个种族对科学有兴趣，那是令人惊讶的。

对于这个困惑可能有两种解释。一个可能是外星人在过去已经发展了科学与技术，继而开始军备竞赛而最终毁灭了自己，也许他们毁灭了自己居住的整个行星。如果这就是智力发展的规则，这就可以解释他们的沉默了。另一个可能是他们发展了科学，生活舒适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他们所达到的奢侈使他们变懒惰，不再念书、学物理，也许物理对他们是太复杂了，以至于讨厌了物理，失去对科学的兴趣，这或许是为什么那些领先我们一百年甚至更多的外星人对与我们建立联系不感兴趣。我希望这个结论是错的，让我们期望对这个故事的结尾引起的恐惧是弄错了。天晓得？

维格纳和同是匈牙利来的物理学家特勒关系很好，他们经常一起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也从来没有中断过联系。即使在特勒因为在奥本海默听证会上说了一些不利于奥本海默的话，应受物理学界诟病时，他们也还是有来往。

维格纳（右）和同是从匈牙利来的物理学家特勒（左）

【注释】

[1]巴丁（1908—1991），于1956年、1972年先后两次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是第一位两次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