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怎样要求学生们

事实胜于雄辩

1909年12月，第十二届俄国自然科学家和医生代表大会在莫斯科贵族会议圆柱大厅开幕了。会上，伊凡·彼得罗维奇·巴甫洛夫作了题为“自然科学与脑的报告”。

他年逾花甲，已是满头白发，就连胡须也变白了。但他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毫无老态。他精神饱满、好动，说话时很激动，还伴有他特有的挥拳动作。

在巴甫洛夫演说的时候，会议大厦内挤得水泄不通。他对自己的实验所作的绘声绘色的说明，他那带有一针见血的结论，都给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鲜明性、具体性、完善程度和高瞻远瞩等方面来说，在巴甫洛夫的历次光辉报告当中，这是最精辟的一次。

巴甫洛夫在讲台上感到轻松自如。他最初一次在国外发表演说时，开始说得从容不迫，词句很有节奏，使翻译有可能用英语表达他的讲话。后来，完全醉心于他讲的故事，要知道这都是经过痛苦努力才解决了的难题，它们经常塞满他的头脑，他开始一口气说下去。虽然说这是不应该的，完全把翻译忘记了，但是听众受到他那热情洋溢的演说、突如其来的手势、好奇眼睛的灼热目光所感染，并没有打断这位演说者。与其说他们在听，倒不如说他们在看一场热情豪放的演说。

后来，他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别人听不懂他所说的是什么。他不知所措地转向翻译，骂了自己一句，懊丧地用拳头敲打讲台，放声大笑，像缴械投降一样高举双手。大厅里对他报以掌声和友善的微笑。所以，当时美国人约翰·凯洛格才说出了大家熟知的那句话：

“如果巴甫洛夫没有成为著名的生理学家的话，他本来可以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戏剧演员。”

甚至在工作台旁谈话时，巴甫洛夫那狂热的激情也会溢于言表。在波士顿举行国际生理学会期间，正式报告结束后，巴甫洛夫在著名的美国生理学家肯南的实验室里会见了为数不多的一些学员。他谈到自己新近进行的观察和想法，当时的一位与会者说：

“他那热情洋溢的谈吐打动了每一个人。

他在椅子上坐不住，拨弄着他面前桌面上的钟，随时准备从原地跳起，以便扑向听众们。而听众们却屏息静坐，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下都能听得见。”

他不仅在国内，在国外的各种代表大会、专业会议上作报告，他在公共集会上的演说也是很鲜明的，特别是那些学术报告。学者们都引颈企望他讲课，高年级的学生对一年级的同学们说：

“等着吧！到二年级你们会认识巴甫洛夫教授，你们会见识一下真正的学者。”

巴甫洛夫给学生们整整讲了50年课！这是他一生活动的一个重要方面。像他在其他方面一样，他在这方面也才华横溢。推荐他讲课的是谢尔盖彼得罗维奇·鲍特金。他教给这位年轻助手的不仅是实验室的业务，还有部分生理学教程理论上的叙述。当了教授以后，巴甫洛夫已经是老资格的讲课人了。但他还继续提高自己的讲课艺术。

巴甫洛夫的讲座与众不同。9点整，他拿着怀表大踏步走进教室。教室可容纳150人，阶梯教室的座位一排比一排高，从任何一个座位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通常用的讲台不见了，代之以它的六角台子，上面铺着漆布。布上摆着课堂所需的各种各样的仪表和装置。台子上方挂着巨大的枝形吊灯。

巴甫洛夫在靠椅上就座，助手们从旁边房间里推出一个带有轮子的手术台，台上有专门的架子固定实验狗：有“小胃”，胃上有“窗口”，有用来接唾液的试管，或者还有用来作生理学直观教学需要的其他东西。

讲课开始了。为了便于提问题，允许别人打断他的话，教授立即回答，当场答疑。问题提得越聪明，越有趣味，老师就越感到满意。

开始时，助手演示用狗做实验的情况，以便能使学生们了解事实（用巴甫洛夫的话语来说，是“雄辩的”事实），只有在这之后他们才能听到有关的说明。

巴甫洛夫不喜欢抽象推理。他和对方谈话时，就好像讲的是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情。他喜欢重复说：

“我认为事实胜于雄辩。”

前后50年，这些出色的讲座每周连续三次。巴甫洛夫教授一次也没有迟到过，只是因病缺席了一次。他常说：

“讲课对我自己很有益处，这是最好的兴奋剂。”

巴甫洛夫讲起课来深入浅出，甚至使用家常话。课堂上他好像自问自答。这并不是显示自己。其实，伟大的生理学家从来没有忘记，他出生在梁赞市。他不但不愿隐瞒这一引人注意的事实，而且还特别以此自豪。在他的语言中充满着大量梁赞的地方俗语和民间土语。他最擅长于按照需要改变各种各样的词语。他说“形成了智力堵塞”，他的热情“冷却下来了”。他叫学生们“看就看个够！”斥责某一玩忽职守的工作人员时，他说：“我的老爷！让我亲手亲眼来做一遍吧！”

讲课形式生动，通俗易懂，引人入胜，对比鲜明，直观性强等，使巴甫洛夫的讲课成了热门。尽管在医学院这些讲座是选修课，但通常二年级学生都倾巢而出听他的课。所以，他的课总是座无虚席。甚至在列夫·托尔斯泰逝世和安葬的日子里，医学院的学生们为了支持伟大的俄国作家关于取消死刑的要求，宣布罢课三天，全院停课。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巴甫洛夫的讲座，他的课堂里照样是座无虚席。

其实，这一次，巴甫洛夫教授并没有按照常规讲生理学课题。他谈的是，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作家，刻苦学习是对他最好的爱戴，因为这正是给今后为人类服务作准备。

一般地说，巴甫洛夫并不反对自由命题的演讲。按照医学院的传统，每一教授的第一次讲座都不能讲本专业，而要谈普通的生活问题，医疗道德，希波革拉第（杰出的古希腊医生和自然科学家）誓言等。巴甫洛夫教授的第一次讲座叫做《论奴隶主义与老爷作风》，特别受欢迎。

巴甫洛夫告诉学生们在科学上不要搞老爷作风，他号召学生们把劳动看成必不可缺的生活需要，而不是看成沉重的包袱，不要害怕日常的平凡工作。不然的话，就会精神懒散，造成思想上的奴隶主义，以及他所深恶痛绝的那种萎靡不振。巴甫洛夫号召青年们积极地投身于生活，掌握人类向文明顶峰攀登的漫长道路上所积累的知识财富。最后，他建议青年们从现实出发具体地思考，而不是从自作聪明的议论出发：“言论，我的老兄，言论知识一些空洞的声音。你拿出事实来，这才是珍贵的材料。”

后来，当他接任生理学讲座时，他作的第一篇就职演说也是相当有名的。

生理学教研室名列前茅。整整10年，教研室由巴甫洛夫最崇拜的人——谢切诺夫教授领导。现在，他自己领导这个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