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生物学家的友谊与分歧
一声雁鸣,打断了拉马克的沉思。他推开阁楼的窗子,一股丁香树的清香,荡了进来。在没有科学讲座与讨论的日子里,自然历史博物馆总是一片寂静。拉马克遥望辽远的天空。
天很蓝,也很静谧。
那一队大雁,已经飞到天边了,变成了一行小小的黑点。
“啊,雁啊,雁,你要飞向何方呢?人们都说鱼雁传书,你真的能吗?”
拉马克正在盼望着一个人的归来。
这个人,就是圣希雷尔,拉马克的好朋友。
那还是1793年,拉马克正在法国科学院生物学部担任讲授昆虫、蠕虫和微生物的教授职位。当时,讲授脊椎动物的教授职位还空着,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不久,拉马克听说有人被选中了。这个被选中讲授脊椎动物的人,就是圣希雷尔。
拉马克刚刚见到他时,真是大吃一惊。他看到的教授竟是那么年轻,才21岁,并且,他并不是生物学家,而是一位矿物学家,是研究晶体学的。说来也怪,对于这样一位如此年轻的矿物学家能否讲好生物学,拉马克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相信他能讲好。他想,如此年轻的人能进入法国科学院,那他一定是才华横溢的。事实证明了圣希雷尔的确名不虚传。最使拉马克欣赏的,是圣希雷尔认为生物会在环境的影响下发生变化的观点,如空气中氧气含量的提高和二氧化碳含量的减少,导致一些爬行类逐渐地变成了鸟类。究竟是不是这样,拉马克一时还说不清,但是环境会使生物发生改变这一点,竟与拉马克的看法不谋而合。
他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1798年,圣希雷尔到埃及考察去了,一去就是4年。听说,他快要回来了。拉马克望着窗外,院子里的大门紧关着。他突然想:如果现在门一开,也许走进来的就是圣希雷尔。
拉马克盼望圣希雷尔的归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来共同说服拉马克的另一个朋友,也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居维叶。
拉马克和居维叶正在发生分歧。
去年,他发表了《无脊椎动物分类系统》一书。在序言里,他表述了这样的思想,各种生物都经历了一个进化过程,因此物种是可变的。
居维叶跑来找他,问他:“你要表达的是什么思想?”
拉马克本以为朋友会支持他的新思想,想不到居维叶跑来质疑他。
1778年,拉马克写完三卷巨著《法国植物志》的最后一页时,他掩卷沉思:仅仅在法兰西,植物的种类就如此之多,全世界的植物种类就一定会更加可观!而每种植物,又常有数目不等的亚种,如常见的甘蓝,就有许多品种。如果再加上动物,那这世界上的物种真是不可胜数了!说物种是上帝创造的,如果真是那样,上帝怎样才能创造出这无比多样的生物来呢?是上帝一件件造的吗?上帝真的有这种能力吗?拉马克留下了太多疑惑。
那么,这形形色色的生物是怎样来的呢?
事过二十几年,现在,拉马克有了明确的答案,生物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结果,现在的物种是由过去的物种演变而来的。
拉马克曾经为自己有这样的思想而震惊。
因为,他这是离经叛道!
他的思想,背离了宗教教义!
中世纪的欧洲大陆,和东方的封建国家不一样。在东方,皇权至上;在西方,教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它和国王、世俗诸侯一样,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凡一切背离教会的说教,不合乎罗马教廷正统教义的思想,都会被斥为“异端”,而在教会看来,一切罪恶莫过于此。教会设立宗教裁判所,严刑审讯“异端”论者,被审问者一经定罪,就被处以罚款、监禁,甚至在火刑柱上烧死。有的国王如果不受教会欢心,也会被废黜。1076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与教皇发生了冲突,不得不在1077年1月忍辱到意大利的卡诺沙城堡去向教皇忏悔。当时,亨利冒着大雪,光着双脚,穿着粗布衣服,在城堡外候了三天才得晋见教皇。
至于平民百姓,被教会以“异端”罪处以刑罚的就更是不可胜数了。科学家当然也不能幸免。并且,因为科学家常常要说出真理,所以他们所受到的迫害会更厉害。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写成了一本书叫《天体运行论》,提出“太阳中心说”,这同教会宣扬的“地心说”相矛盾。哥白尼害怕教会的迫害,一直到1543年死前才将它发表。
意大利的布鲁诺,本是教堂里的修道士,因为接受了哥白尼的观点,在1576年被赶出修道院。后来,他又进一步认为太阳也不是宇宙的中心,它只是太阳系的中心,而宇宙是无限的。结果被宗教裁判所逮捕,入狱7年,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终于在1600年,被烧死在罗马的火刑柱上。
意大利比萨人伽利略,19岁时,在比萨的一座教堂里观察一盏挂钟的摆动,从而发现了摆动的等时性。几年后,他进行了著名的比萨斜塔的实验,建立了自由落体定律。1632年,他出版了《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进一步证实了哥白尼的学说,结果,70岁高龄的伽利略,因病弱之躯无法行走,而在风雪中被抬到罗马受审。
一百多年过去了,法国大革命也已经结束了十多年,教会已经不能像原来那样的为所欲为了,但它的势力仍然很大,在许多领域,尤其是在生物学领域,它还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去年,皇帝拿破仑同教皇签订了教务专约,标志着革命同教会以及罗马教皇和解了。
所以,拉马克的思想,很难说会遭到什么命运。而现在,他遇到的现实,就是他的朋友居维叶反对。居维叶在了解了拉马克的思想之后,同样感到震惊,他觉得拉马克的思想未免离《圣经》太远了。
万物是怎样出现的呢?居维叶完全拥护教会的说法:
上帝用六天的时间造出了万物。第一天,上帝在混沌的世界中创造白昼和黑夜;第二天,上帝创造了空气,把水分为上、下,空气以上称为天;第三天,上帝造出了陆地、湖海和花草树木;第四天,上帝造出大小两光:大光管白天,小光管黑夜,出现了日、月、星辰;第五天,上帝造出了鱼和飞鸟;第六天,上帝创造了昆虫、野兽,又照自己的形象造出了人,管理世上的一切。
现存的一切,都是上帝当初在六天的时间里不断地创造出来的,上帝当初创造出多少种生物,现在就有多少种生物,而且没有变化。就是说,物种是不变的。那么,上帝为什么要创造万物呢?上帝是照预定的目的创造万物的。比方说,猫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给猫吃。
拉马克早就怀疑这些说法,现在,则是从根本上不相信这一套说法了。不过,小时候在教会学校读书的拉马克,对于上帝造万物的说法也早就知道并且深信不疑的。当初,他为《圣经》的经典的痴迷,《圣经》上说的许多人和事,他都记得很清楚,上帝是耶和华。上帝耶和华在第六天照自己的形象造人时,是用地上的尘土造的,然后将气吹在泥人的鼻孔里,就造成了第一个有灵魂的活的人,这就是亚当。
在东方的伊甸有一个园子,有各种各样的树,树上有果子可作食物,园子中还有生命树和分别善恶的树。
耶和华将亚当安置在伊甸园,使他修理看守,并吩咐他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以吃,因为你吃了必定死。”
耶和华上帝在亚当沉睡时,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然后用这肋骨造成一个女人,她就是夏娃。上帝领夏娃到亚当跟前,当时他们二人,赤身露体,并不知羞耻。
在耶和华上帝造的动物中,唯有蛇最狡猾。蛇对夏娃说:“上帝不许你们吃园中所有树上的果子么?”夏娃说:“唯有园子当中那棵树上的果子,上帝说不可以吃,也不可以摸,免得死去。”蛇说:“你们吃了那果子也不一定死,因为上帝知道,你们吃了眼睛就明亮了,你们便跟上帝一样能知道善恶。”于是夏娃就摘下来吃,并且也让亚当吃。他们二人吃了之后,眼睛明亮了,才知道自己是赤身露体,便拿无花果的叶子,为自己编裙子。
天起了凉风,耶和华上帝在园中行走,亚当和夏娃听见上帝的声音,就藏在园里的树木中。耶和华上帝呼唤亚当,对他说:“你在哪里?”亚当说:“我在园中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害怕,因为我赤身露体。”耶和华说:“谁告诉你赤身露体呢?莫非你吃了我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果子么?”亚当说:“是夏娃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吃的。”
耶和华又问夏娃。夏娃说:“是蛇引诱我的。”耶和华就对蛇说:“你既然做了这事,就必受惩罚。你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
拉马克小时候为这些情节所痴迷,后来则发现了漏洞:亚当和夏娃吃了那种果子就知道羞耻,这不是一种进步吗?蛇干了坏事之后才被罚用肚子走路,那么干坏事之前一定也是用脚走路的,这不也是一种变化吗?怎么能说是物种不变呢?至于其他的说法,拉马克认为那更是骗人的。他暗想,如果说老鼠被创造出来是为了给猫吃,那么穷人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给富人欺辱了!
但是他说服不了居维叶,他们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拉马克希望圣希雷尔能够早日从埃及归来,并且能够支持他,帮助他去说服居维叶。
因为他知道,虽然他们三个人都是好朋友,但是圣希雷尔和居维叶的关系更是不同一般。这里面大概也有年龄上的原因。拉马克认识圣希雷尔时,圣希雷尔才21岁。那时居维叶还没有到科学院,也才24岁。拉马克比圣希雷尔大了整整28岁,比居维叶大了整整25岁。而圣希雷尔和居维叶年龄却相仿,加上两个人又都是法兰西最年轻的科学家,所以共同语言自然也会多一些。而拉马克,却是他们的忘年交。除了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居维叶是圣希雷尔推荐给科学院的。
那是1795年,圣希雷尔给居维叶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邀请居维叶来巴黎主讲动物解剖学。就在同一年,他们两人又合作发表了一部关于哺乳动物分类的著作。所以,拉马克想,如果圣希雷尔也在场,那么,他们三个人一起讨论某种思想时,气氛会更好一些。
圣希雷尔还真的很快从埃及归来了,这时是1802年。
三个人小聚之后,拉马克就先单独和圣希雷尔一起,进行了一番讨论。
拉马克对圣希雷尔解释他的观点说:
现在的物种都是由过去的一个什么物种演变而来的,当然,这种发展不是纯粹的直线形式。比如就动物而言,原始的胶质粒子发展为动物,并向具有辐射状对称性的水螅和海盘车动物进化;其中一支发展为蠕虫,并向一切左右两侧对称的动物进化。从蠕虫开始,一方面伸展为昆虫、蜘蛛和甲壳纲动物;另一方面伸展为环虫、蔓足纲和软体动物纲动物。从软体动物再进化为脊椎动物,先是鱼类,然后是爬行类。爬行类动物又进化为鸟类和两栖类动物。最后由两栖类动物发展为具有四肢和五趾的哺乳类动物,其侧支一方面通向鲸一类的哺乳动物;另一方面通向有蹄类动物。
当然,拉马克此时的这个解释还不全面。又过了几年,他把他的思想和理论详细地表述在《动物学的哲学》中。在《动物学的哲学》中,他更确切地阐明了他现在的这个解释,并且附上了一个动物界最主要类群关系的系谱表解,而成为一棵动物系谱树。
在这个系谱树中,可以看出动物界发展的渐进的过程,形成了从最低级的动物逐渐发展成复杂化的动物系列。
“照您的说法,物种是可变的,并且是向上发展的!”圣希雷尔问。
“是的。”
“那么,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
“环境。是环境影响的结果。当动物所处的环境发生了显著而持久的变化时,就会引起动物在需要上的巨大变化。为了满足需要,就会引起动物在行为上的变化。如果新的需要是持久的,那就形成新的习性,新的习性又会使某些器官相应地用得少或不使用。这种改变了的习性,经过几个世代的积累,会引起动物的身体在形态结构上的改变,最后产生了新的类型。”
“比如长颈鹿的祖先,脖颈并没有那么长,后来因为低层的树叶不够吃,或者吃光了,只能吃高树上的叶子,这就必须努力伸长脖子,适应新的环境。它们的后代处于同样的环境压力下,同样努力地伸长脖子,这样使长颈鹿的脖颈逐渐加长了。这种改变是经过多少世代的积累才遗传给后代,而终于形成现代的长颈鹿的。”
“鼹鼠也是由于世代生活在终日不见阳光的洞穴里,因而它们的视觉器官——眼睛,长期不使用,最终丧失了视觉功能,只留下了眼睛的痕迹。我们可以把这称为‘用进废退’。”
细心倾听的圣希雷尔听到这里,猛然问道:
“那么植物呢?植物又有什么习性呢?它又是怎样‘用进废退’的呢?”
拉马克解释说:植物和动物在进化发展上各有其独特的规律性。环境对植物对动物的影响不尽相同,对植物的影响是直接的,因为植物没有动作,因此也就没有平常所说的习性。当环境条件如植物营养吸收和蒸发以及日常获得的热量和光、空气和水汽等因素发生变化时,为适应变化了的环境,某些个体的机能和结构会随着相应地发生变化,经过世代的积累.就会产生新的种类。
比如,沼泽地里生长的花的种子,移到干燥多石的土地上,在这种营养不良的新环境中,它们也是有可能发芽生长的。但是比在沼泽地里生长的矮小,一些器官丧失了功能,另一些器官的功能却得到了扩大。
再比如,水中的一些植物,生长在不同环境下,生长情况就各不相同。当它们全部浸在水里时,它们的叶子就很细,各分杈都有细丝,也就是说叶子裂成丝状;在它的茎到达水面的时候,它在空气中发育的叶片却是广阔的圆形,变得很宽,只有简单的裂片。就是说,水上部分和水下部分长得不一样。当长在潮湿但没有被水淹没的地方,它们的茎长得很短,没有一片叶子会分裂成细丝。可见,由于环境的作用,同一物种在不同的生活条件下,会发生不同的明显的变化。
“就是这些吗?”
“基本就是这些。”
拉马克用征询而期待的目光,瞧着圣希雷尔。他等着倾听这位年轻的浑身充满活力的朋友评论。
圣希雷尔没有明确表示肯定的意见,只是淡淡地说:
“明天,我们和居维叶一起来讨论这些问题吧。我还想听一听这个生物学界的独裁者的看法。”
拉马克没有做声,一片失望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间。
第二天讨论的情况却出乎拉马克的意料之外,也使圣希雷尔有些意外。
出乎拉马克意料之外的是,圣希雷尔并没有先听居维叶发表意见,三人一见面,他就连珠炮似的谈开了自己的看法。他说:
“鲸和鸟类没有牙齿,但鲸的胎儿的颚上有牙齿,鸟颚上生长牙齿的位置有细的沟。失去牙齿的原因何在呢?是由于吃食物时不加咀嚼而直接咽下的习性所引起的结果。”
显然,他是完全赞同拉马克的观点。他对居维叶说:
“脊椎动物中的前肢,在不同的动物中具有不同的功能,例如,马的前肢支撑身体并奔跑,鸟的前肢已成为飞翔的器官——翅膀,鲸的前肢是游泳用的器官,但是它们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前肢骨骼的排列总是一样的。虽然在不同的动物身上,某些器官在形状上可能有所改变,但是他们的位置决不会转移他处,结构上是相同的,这说明它们的起源是同一的。”
居维叶这样优秀的生物学家,是多么机灵啊!圣希雷尔的话音刚落,他就明白了圣希雷尔同拉马克持同一的进化论观点。
居维叶为圣希雷尔的聪明和机智而感叹,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圣希雷尔看了,更加充满了希望和自信,他觉得拉马克夸大了他和居维叶之间的分歧。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居维叶没有就他们要讨论的问题发表看法而是“环顾左右而言他”,他问圣希雷尔:
“你这次在埃及采集的标本中,哪一件最珍贵呢?”
这和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圣希雷尔愣了一下,随即答道:
“当然是在埃及古墓中发现的动物骨骼了!”
“那动物骨骼是什么年代的呢?”
“当然是古埃及时代的动物,距今已有两千年以上了!”
“它们和现在的同类动物比较怎么样呢?”
“这个,完全相同!”
居维叶笑了。他问: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圣希雷尔有些语塞。
“让我来替你说吧。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物种不变才是真理!”
“不!”
圣希雷尔坚决地说,但是一时间却不知怎样具体说明才好。
“如果事实并不如此,那才奇妙到不可思议。因为埃及的位置和气候,现在和过去并不曾有什么改变,环境条件没有变,所以古埃及的动物和现在的动物没有大的差异。这并不能说明物种不变。”
拉马克缓缓地接上了话语。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试图使居维叶支持自己思想的努力又失败了。拉马克总是觉得,能够得到居维叶的支持很重要,如果不是这样,那说不定日后会有烦恼的。因为,居维叶在科学、尤其是在生物学界很有影响,素有“生物学界的独裁者”之称。同时,在政府中他又担任着要职,所以,如果他支持自己,那么就会影响一大批人,可如果他反对自己,也同样可以影响一大批人。拉马克希望居维叶能够赞成他的观点,起码不要反对他的观点。如果反对,那么,自己认为是真理的这些东西就可能难见天日了。
关于居维叶,他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巴黎一座小楼的房门突然地开了,一个怪物发出嘶叫声,钻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那位睡熟的人被吵醒了,他睁开蒙眬的眼一看,见床前站着一只头上长角,脚上长蹄的怪物。这个人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他毫不在乎地说:“你只会吃草,我不怕你。”
说完,这个人翻了个身,又安然地睡了。
这时,那怪物格格地笑了起来——原来,这怪物是一个学生装扮的,想来吓唬一下那位熟睡的老师。
那位熟睡的老师,就是居维叶。
居维叶为什么不怕那怪物呢?因为他一看那怪物头上长角,脚上长蹄,便断定他是一种食草的动物,不会吃人,所以满不在乎。
居维叶为什么能从动物的蹄和角,判断出他吃什么呢?
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著名的古希腊科学家亚里士多德就已经注意到这样的事情:
没有一个动物同时具有长牙和角的。
反刍动物有一种多重胃,但是牙齿很不行。
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已经发现,动物身上的不同器官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是,亚里士多德没有深入研究这个问题。
居维叶在研究了许多古代动物的化石和解剖了许多现代动物之后,发现了动物器官之间的相互联系与主次隶属的规律——“器官相关定律”。
按照这个定律,居维叶认为:
每个有机体都是一个完整而严密的统一体系。这个体系的各个部分都是互相联系,互相适应的。如果机体一部分发生了变化,必然引起与之相应的另一部分的变化。这样,从动物机体的一部分,例如一根骨头或一个器官,就可以合理地判断及推测整个机体的面貌、构造及生活方式。
居维叶曾举例说:
“如果一个动物的肠子是消化生肉的,那么,它的颌骨的构造一定适合于吞食生肉;牙齿的结构一定适于嚼碎生肉;它的感觉器官一定善于发现远处的猎物;它的四肢一定善于追赶猎物……”
居维叶认为这种推断具有像数学证明那样的确定性,并认为人们可以由一个碎片再塑造出整个动物;一个蹄的痕迹就足以说明动物牙齿、颚骨、脊椎、腿骨、股骨和骨盆的形状。同样,从一个动物的牙齿形状,就可以推断出该动物的颚骨的形状,也同样,肩胛骨的形状可以推断出该动物牙的形状。拿食肉动物来说,它一定具备消化肉食的消化道,它为了捕抓猎物,就必然要有撕裂肉食的锋利爪子。而这种爪子的趾骨必须有相应的形状,颧骨弓必须很发达,这样又促使咬肌发达;颈肌有力,与此相应的脊椎和枕骨一定有特殊的形式等等。
正因为器官是相互联系的,所以,居维叶认为,从古代动物化石的某一部分,常常可以推测出身体的其他部分。
“只要一个痕迹,就可以观察发现古代动物所遗留的牙齿形状,颚骨形状,脊椎和腿肩和骨盆的全部骨骼形状等。”
有一次,人们在巴黎附近发现了哺乳动物的化石。当时,这个动物化石的头部已经暴露出来了,身体还埋在土中。居维叶仔细看了头部化石之后说道:
“从这个动物化石已显露出来的牙齿看,我认为它是哺乳动物中有袋类的负鼠。根据器官相关定律,有袋类的腹部必然有一块小的袋骨,以支持它的袋子。”
说完之后,他把化石周围的砂岩扒开,果真,人们看到了化石的腹部有一块袋骨。人们大为惊讶,把这个化石标本命名为“居维叶负鼠”。
又有一次,一位叫柯林伊的博物馆长给他寄来了一张化石的素描图。图上的古代动物的形状是未见过的。有人说是一种介于鸟与蝙蝠之间的动物,有人说是一种会游泳的鸟,而居维叶根据器官相关定律,从这种动物的头部和前肢的特点,推断出这是一具“飞龙化石”。后来,人们又找到许多类似的化石,证明确实是一种会飞的龙——翼龙化石。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发表了什么看法,那么人们是很容易相信他的。所以,拉马克很希望他能同意自己的观点。
但是他们在探索真理的漫漫征途中,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本来,居维叶是有机会和拉马克走到一起的。居维叶注意到巴黎盆地地层中的化石,地层越深,地质时代越古老,化石也就越简单;地层越浅,地质时代就越近,化石的结构也就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接近现代生物。这个事实本身,已经充分证明了生物发展的顺序性和规律性,证明了生物存在进化的历程,即由简单逐步演变成复杂的。可是,他虽然占有大量材料,但却无视这一事实,坚持物种不变的观点,失去了创立科学进化论的机会。
拉马克自言自语:
“真是可惜了他的才华!他的许多才华用错了地方!”
他们的这次讨论,终于不欢而散了。居维叶不但没有被说服,反而更加明确地表示,他将不遗余力地反对拉马克的“错误”说法!
后来,看多了生物化石变化的情况,居维叶用“灾变论”来解释。他认为,地球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发生过巨大的灾变,毁灭了现存的动、植物。以后,又由其他地方迁来了新的动、植物类型,所以在不同的地层,才会有不同的化石动物类型。他说:“总之,现在地球上的生命都遭受过可怕的事件,无数的生物变成了激变的牺牲者,一些陆地上的生物被洪水淹没了,另一些水中生物随着海底的突然升高而被暴露在陆地上。”
这个灾变论,比过去的上帝造万物的“神创论”并不见得好些,同样远离真理。居维叶是大生物学家,是人们心目中的权威;他担任着法兰西最高的科学职务;他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皇帝亲自交给他的任务;后来他又成为法兰西的教育总监、内务部长,这就使得他的错误观点成为进化论的巨大阻力。
由于居维叶反对拉马克的生物进化学说,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他们终于分手了。不过,圣希雷尔越来越相信生物进化学说。
1809年,拉马克出版了著名的《动物学的哲学》,在这部著作中,他详尽地阐述了他的进化理论。
也就是在这一年,在英国,有一个男孩出生了。他,就是查理·达尔文。50年后,他使进化论取得了胜利。
莫非,这是一种心灵的预约。
在拉马克的《动物学的哲学》这部书中,人们看到了这样一些前所未闻的说法。这些说法把拉马克的生物学观点阐述得更明确、更系统:
地球上的生物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生物经历了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变化;
人是由猿变来的,不是上帝创造的;物种是变化的,而环境的影响是有机体发生变异的根本原因;
“用进废退”,环境对植物的影响是直接的,对动物的影响却是间接的。环境使动物的习性发生变化,经常使用的器官进化,而废置不用的器官退化;
改变了的习性或部分器官,久而久之会传给下一代,就是说,习性可以遗传。
教会震怒了。他们恨不得立刻恢复宗教裁判所!
牧师们震惊了。拉马克居然敢说人是猿猴变来的!
掌权者不高兴了。因为皇帝拿破仑5年前刚由教会在巴黎圣母院加冕,他需要教会和神学,而拉马克竟然向神学发出了如此强烈的挑战!
猛烈的指责,来自四面八方。
人们啊,快收起你们的指责吧,这是对动物的如何进化做出的第一个完整的解释呀!
但是,指责仍然不断。
那么,善良的追求真理的人们,为什么你们不站出来支持拉马克呢?
除了圣布雷尔,没有谁站出来。面对拉马克学说的声讨,人们沉默着。在坚持科学真理上,人是需要有勇气的啊!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