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功能与声音意识

从现场拍摄的角度来说，这里所说的声音主要是指同期声——现场人物采访的声音和现场声——各种现实环境中各种物体运动的声音，或事件中各种人的说话声、各种物的活动声等。

虽然就人的感知能力来说，80%左右的信息是通过视觉器官得到的，听觉所感受的信息在20%左右，但在影视艺术中，因为影像相对现实情景来说是抽象而不充分的，同时影片中的声音又经过了强化的处理，因此，就观影经验来说，声音的作用则并非像现实感知中那么无关紧要，它们往往在经过各种艺术手段的处理以后，会产生许多特别的功能，这在纪录片中也不例外。尤其重要的是，对纪录片来说，现场记录的声音对其影像的真实性具有非常巨大的影响，这我们将在下面讲述。现在让我们看看在纪录片中，现场记录的声音具有哪些功能。

第一，声音可以拓展空间的广度和深度，进而更真切地传达出环境的特点和质感。纪录片《望长城》的录音师为了表现沙漠中长城的环境之恶劣，特地想办法把狂风大作时沙的流动声真切地记录下来，从而生动地表现了古老长城历尽沧桑的地理环境特点，极大地增加了画面的视觉感染力。

第二，声音可以丰满人物的个性和精神气质，使之成为更鲜活、生动的“这一个”人，尤其是在录音能够逼真地记录一个人说话的声调、口音、语速和节奏等具体特征时更是如此。纪录片《老唐头》记述了东北地区一个普通百姓八十年左右平凡而又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生。这老唐头记忆力惊人，极擅讲故事，说话又很风趣，录音将其讲话时的沙哑、有点短舌和漏风又张弛有度的特点都细致地记录下来，活现了这个人物的鲜明个性。

图3-5　《老唐头》

图3-6　《华氏911》

第三，声音可以作为一种修辞手段来运用，从而产生某种独特的表意效果。如美国纪录片《华氏911》的开头，就通过取消画面，只有声音的一个片段，表现了2001年9月11日基地武装分子劫持民航飞机撞击美国世贸中心大楼的恐怖景象，其效果极强烈。另外，通过某种形式的声画对立编辑，还可以创造一种奇特的修辞效果。比如在《科伦拜恩的保龄》中，为表现哥伦比亚中学枪击案的恐怖与荒诞，画面是学校的无声镜头，声音则配的是911报警电话的各种家长报案声音和电视台报道校园枪击案的解说评述的声音，画面的宁静和声音的紧张形成一种奇特而荒谬的对比，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第四，可以成为结构影片的一种要素，就像传统纪录片以画面作为主导要素结构影片一样。比如《最后的马帮》中，有个镜头表现后来的女锅头嘎达娜叙述原来的赶马人怒建功如何因为嗜酒而离开了马帮，被她赶到了山上独居，还有怒建功的父母的信教情况等，同时画面转到展示怒建功现在独居在山上的情景，而嘎达娜的叙述一直持续，这样就将这几个零散的镜头串接了起来。

从人对世界的感知方式来说，视听合一的感知方式是最自然而真实的，因为整个世界就存在于特定的时空之中，其中有各种事物和人物以造型的要素通过人的视觉而被感知，同时它们以各种方式的运动诉诸人的听觉而展现自己以声音要素所呈现的状态，造型和声音这两种要素因此成为人类感知对象之存在方式的最敏感而可靠的来源，而它们自身则共同塑造了事物和人物存在的原始本真状态，还原这种原始本真状态就成为人类发明媒介工具以来的不懈追求。

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随着小型化摄影机、高感光胶片和便携式录音机的技术成熟，视听同步的还原某种现实情景的梦想已经实现，而这种视听同步的拍摄方法就成为纪录片新的美学要求——声画同步，从而给人以逼真的现场实录的感受，因为它跨越了二战以前经典纪录片时代由于技术的局限而无法完成的任务，而一旦有了这种技术能力，人们总是希望纪录片对真实情景的再现越充分越好。这种观影的要求，正是基于人类感知世界的自然方式——视听同步——之上的，而影像真实感的基本前提就是声画同步地记录现实。

正因为如此，对声音的充分再现成为纪录片，尤其是纪实类影片的真实感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现场声音，或现场声音薄弱或失真的影像，总是给人以抽象、单薄、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它把现实之组成部分之一的要素抽空了，人的感觉便无法定位，因此会感觉不真实。用其他要素，如音乐、解说词来填充，则完全是另一种感觉，画面成为主观意念的注解，可以为不同的音乐和解说词所调用，但那种现场记录的真实原生态的感觉便失去了。

正因为声音在还原现实情景时有如此的重要性，则在现场拍摄时就要怀有充分的声音意识，在拍摄前要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在拍摄中则要针对各种不同的声音采用不同的设备和方法，尽可能忠实地记录人物和现场的各种声音，从而给人以真实自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