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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第一染”

时间:2023-10-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蜡染向来享有“东方第一染”的美誉,我国艺术大师刘海粟曾赞誉蜡染:“天庭织女见之,亦当黯然,苏绣、湘绣比之,未能脱俗”。蜡染中的防染材料所用的蜡质非常易于龟裂,实际上是一种防染性能不佳的防染剂。蜡染的冰纹,和瓷釉之“开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蜡染艺术有着令人称绝的图案纹样,追溯其渊源是与古代人们的图腾崇拜有关。蜡染图案是自然物象、抽象图案与抽象几何纹并茂共生的。

蜡染向来享有“东方第一染”的美誉,我国艺术大师刘海粟曾赞誉蜡染:“天庭织女见之,亦当黯然,苏绣、湘绣比之,未能脱俗”。它的声名远播万里,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而在国内很多人却对它并不是很了解,更多的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是恍惚的知道这种技艺在少数民族间流传。在如今的中原大地很少再能见其踪影,仿佛它离我们很遥远,也很陌生。现代人在追逐高科技高效率智能化生活的道路上不知不觉慢慢遗落很多宝贵的东西,我们都以为自己踏上了现代文明的列车殊不知却忘记了携带很多重要的行李,里面装载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蜡染就是其中之一。它有着千年的历史,更有着神奇的魅力,这种魅力能超越时空的长河,跨越民族的界限,来拨动人类的情感心弦。即使我们身处不同年代、不同地域、不同文化氛围,都可以深深为其感染,在蜡染的世界里只有真情,没有虚伪,只有美丽,没有粗俗。

蜡裂现冰纹 意韵似天成

蜡染工艺在制作过程中,可以因材创造出让人出乎意料的美,又是情理之中的美,更是自然天成的美。蜡染中的防染材料所用的蜡质非常易于龟裂,实际上是一种防染性能不佳的防染剂。这种材料上固有的缺陷就会造成蜡画胚布在不断的翻卷浸染中,蜡迹破裂,染液随着裂缝浸透在白布上,留下那些始料不及的、参差纵横、纷纭杂沓的冰纹。这表明防染材料在防染性能上是失败的,但在另一方面却惊喜地让我们看到这种人工难以摹绘的天然花纹,像冰花,像柳丝,似烟雾,如山如水,朦胧缠绵,真是妙不可言。人们由此发现冰纹就是蜡染艺术美的精华、个性之所在,显示出它与众不同的,不可捉摸的深邃,所以人们就把它称之为蜡染的“灵魂”(见图10)。

图10 人物纹蜡染壁挂(图片出自《蜡染艺术设计教程》,贾京生编著)

每一件蜡染作品的冰纹都有其不可预知性和不可复制性,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作品。同样图案的蜡画布料,浸染之后,冰纹也会似树叶的脉络一样绝不相同,展现出清新自然的美感。这种因材料缺陷而产生的肌理之美,在别的工艺品上也有所表现。如宋代的汝窑瓷器,由于烧造中火候难以掌握,瓷面上便出现了冰裂似的开片,使素净的单色釉面增添了无穷魅力。同时期的哥窑瓷器,便刻意追求这种“缺陷美”,人为地制造开片而形成千古佳作。蜡染的冰纹,和瓷釉之“开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不同的是瓷器显现出来的冰纹给人的感觉是脆弱的,那是似乎轻轻一碰就要应声而裂的质地,要轻拿轻放,仿佛是王室贵族弱不禁风的孱弱女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理世间俗世。这样的瓷器,只能陈设在高贵的博古架里,在冷冷的射灯光芒下被人观赏。

“开片”

本为瓷器釉面的一种自然开裂现象。开裂的原因有两种:一是成型时坯泥沿一定方向延伸,影响了分子的排列;二是坯、釉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因此开裂原是瓷器烧制中的一个缺点;但人们掌握了开裂的规律而制出的开片釉(即裂纹釉),变成为瓷器的一种特殊装饰了。宋代的汝、官、哥窑都有这种产品。开片又称冰裂纹, 按颜色分有鳝血、金丝铁线、浅黄鱼子纹,按形状分有网形纹、梅花纹、细碎纹等。

而蜡染的冰纹,野性豪放,朴实大方,始终存在与棉布之上的纹理或细腻或粗糙,润物细无声般的延伸着,无从开始也无从结束地向四面不断伸展,透出的是一种自由活泛奔放之美。就如踏青时节在野外放歌的农家女子,纯朴简练生动自然。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千百年来,蜡染在西南少数民族的生活之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且魅力经久不衰,衣、裙、头帕、腰围、背带、床单、被面、桌布、窗帘等等无一不是用蜡染制成,这是因为它的朴实也因为它的自然。这种无意中产生的冰纹,在今天已成为蜡染手艺人有意创造的对象,这种有意而为的肌理,其形象常常以大块面为主,这样,以冰纹的肌理使块面造型增加层次与细节美感,使图案变化丰富而具有别致的韵味。对于蜡染中的冰纹,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而为,最终呈现的是神工鬼斧、自然天成的特征,展现的是回味无穷、妙趣横生的韵味(见图11)。

图腾崇拜

将某种动物或植物等特定物体视作与本氏族有亲属或其他特殊关系的崇拜行为,是原始宗教的最初形式,原始人相信每个氏族都与某种动物植物或其他自然物有亲属或其他特殊关系,一般以动物居多,作为氏族图腾的动物(如熊、狼、蛇……),即是该氏族的神圣标志,为该全族之忌物,除特殊需要外禁杀禁食;且举行崇拜仪式,以促其繁衍。图腾一词来源于印第安语“totem”,意思为“它的亲属”,“它的标记”。图腾可以分为三大类:氏族图腾——为整个氏族共有,最重要;性图腾——为某一性别所共有;个人图腾——个人所独有,不为下一代所传承。

图饰蕴情愫 蓝白仿阴阳

蜡染艺术有着令人称绝的图案纹样,追溯其渊源是与古代人们的图腾崇拜有关。古代社会,人类普遍信仰与崇拜多神,诸如自然物中的巨石、土地、山川、河流;自然现象中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动植物中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等。人类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同时改变着自己对周围世界的看法,在描绘自然物象的时候,总将对自然物象的神秘感和强烈要求征服自然的渴望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在描绘那些凶恶威猛的动物和带给人类灾害的自然现象时,总是将它们画成可以任人摆布的奇妙的形象,让人从精神上感到亲切和快乐。这反应在蜡染艺术中就是蜡染的图案保留了原始性的特点,都能比较深刻地反映远古时代人类对自然物象的崇拜心理。现今的蜡染图案不同程度地还属于原始艺术范畴。人们按照人类的思维形式,进行创造自己认为真实的自然物象,艺术在于似与不似之间,蜡染图案的夸张变形都深刻地反映了人们古老的图腾崇拜观念。

图11 洪福远作品蜡染方巾中显现的美妙的冰裂纹(图片出自《蜡染艺术设计教程》,贾京生编著)

图12 贵州蜡染儿童上衣(图片出自《蜡染艺术设计教程》,贾京生编著)

蜡染图案是自然物象、抽象图案与抽象几何纹并茂共生的。几何纹图案有它深沉的内涵,大多源于生产生活,叶脉纹是树叶纹的摹拟,水波纹是水波样的形象化,漩涡纹源于流水的漩涡。人们将其所见所闻的物象摄取、记忆下来,经过人类的抽象思维,使其图案规整化,再经过概括、集中、凝练、浓缩,进一步抽象化为纯形式的几何纹。蜡染图案由形象的写实逐渐变为抽象化,符号化,由摹拟到表现抽象,由写实到符号表征,这正是人类对自然的图腾崇拜由内容到形式的积淀过程,也是少数民族先民们对美最古朴最原始的追求(见图12)。

图13 花鸟鱼纹蜡染被面(图片出自《蜡染艺术设计教程》,贾京生编著)

自然物象图案的造型也从不受繁杂具体的自然形象所约束,不受时空与工艺的限制,而是能在图案造型上进行大胆的变形、夸张与组合。由于这种变形和夸张出自天真、智慧的想象,情与景的融合呈现出的图案之美含有无穷的艺术魅力。在中国蜡染之乡的贵州大地上,妇女们在绘制蜡花时,从生活中观察与提炼形象,以大胆而丰富的想象力对图案进行变形与夸张。只求情真意真,不求自然形式的逼真。比如锦鸡的尾巴变成一束含苞欲放的花蕾,公鸡的鸡冠处理成一株盛放的花朵、一颗茂盛的石榴。即便如此妇女们还嫌不够理想与大胆,索性把鸟的身子变成鱼身,添上鱼鳞,有时还把蝴蝶的翅膀借来换在鸟身上,翅上又长出花枝。这也正是人类先民对自然现象不理解时,产生了万物有灵的观念,他们认为万物可以互相混合与渗透,这是一种朴实的原始思维,表现在蜡染中复合造型上还饱含了人们征服自然的朴素愿望。这兼变形与夸张为一体的图案造型丝毫不让人觉得怪诞,只让人感到情意隽永、不落俗套并深陷其魅力之中(见图13)。

中国传统蜡染展现了东方民族的沉静、朴实、简洁的色彩美感,而且经久不衰的靛蓝色在蜡染中使用得最长久、最突出。蓝色与白色这两种对比强烈的色调,凝聚着少数民族的审美感受和审美理想,也蕴含着阴阳共生的道家哲学思想。蜡染艺术呈现的基本为的冷色调,充分表现了西南少数民族的古老朴素的审美情趣。使用简洁的蓝、白两种色彩,蓝底白花或白底蓝花,蓝、白相间且互为衬托,相得益彰且色彩素雅,给人以朴素雅致、清新明快、别具一格的美感。蜡染艺术追求的色彩之美是宁静、厚重、简洁、纯朴的视觉感受。蓝色宛如晴空,使人感到沉静和深远;白色犹如初雪,使人顿觉纯洁和朴素。深邃沉稳的蓝色,把雪白的斑点与形象衬托得格外清爽,这画面仿似飘翔于万里晴空的浮云和白鹭,使观者思绪涤荡深远悠长。蜡染艺术的蓝白色调,使蜡染作品产生了阴与阳的效果,古代人们普遍认为阴、阳组成世界万物,一切事物来自阴、阳的组合,这两种色调在蜡染中更充分体现了中国道家传统的“阴与阳”关于“生生不息”的思想法则。肖邦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质朴。”蜡染艺术正是以其质朴、纯真、清新、秀婉的特色打动着人们的心弦。

传民俗文化 达意境交融

蜡染习俗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同时也是一种传统文化流传的方式。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它是民族传统文化的流淌,是民族文化心态的积累,在没有文字记载的条件下,习俗就是文化的记录。西南少数民族的蜡染服饰深刻地反映着人们情感上千百年来的传承与变迁。每逢民族的盛大节日,婚丧嫁娶等,当地人们都要穿用蜡染做成的传统服饰进行庆祝。蜡染习俗内涵是多重的,有些在诞生时便已具有,有些诞生后不断被人们赋予。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百褶长裙有这样的图案,白色的天空中布满一颗颗圆圆的星星,这种百褶长裙穿着时是围在妇女的下半身,象征着人们对人丁兴旺的强烈的祈盼,总希望自己的族人像满天的星星那么多,布满天下。而且人们还赋予这种蜡染长裙神奇的力量,下冰雹时,人们便会把百褶长裙拿到门口来扇动,以示借天神的威力镇住雹魔。蜡染习俗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些蜡染习俗包含着复杂的文化内涵,保存了西南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现着民族的思想情操,在西南少数民族人民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见图14)。

图14 贵州妇女的蜡染百褶长裙(图片出自《中国土布系列——蜡染上 采访篇 论述篇》)

蜡染艺术意境中的景与物,以一种洗练、含蓄的形式,给人以强烈的情感上的共鸣,使人产生精神上的愉悦。中国云贵地区的蜡染,直接与各族风俗民意有着紧密的关联。日常生活、交友婚配、生儿育女、年节欢会、生老死葬等等,都以蜡染作为必需用品,将美好意念与美妙图案构成的意境之美,融入到蜡染制品之中(见图15)。当婴儿一出世,亲友们便送上一张画有虎眼花的蜡染背扇,意在保佑孩子平安与健康的成长;当节日来临之时,姑娘们穿着精制的蜡染衣饰,小伙子们吹起芦笛,边歌边舞,在幸福欢乐之时,多情的姑娘把精制的蜡染花带挂在她爱慕的男方的芦笛上,作为定情之物。他们将生活中对美的追求之情和对美的热爱之意,将个人的审美追求和生活情趣统统融入到了蜡染艺术中。

图15 贵州普定妇女用纹样最细密的蜡染背扇照顾幼儿(图片出自《中国土布系列——蜡染上 采访篇 论述篇》)

蜡染就是这样一种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来源于最朴实的民间。人们使用蜡染美化着自身、装饰着环境,并享受着由此带来的审美乐趣。蜡染以它独特的艺术美,丰富着人们的生活,陶冶人们的情操。任何时代的劳动人民,都处于受苦最多的社会最底层,在生活中愿望得不到满足时只能诉诸身边、手边的艺术创造,蜡染就是其一。中国民间蜡染艺术,可以说是劳动者在一生中时时处处使用的审美艺术,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蜡染艺术的画面极力追求盛满、茂密之美,闪耀着劳动人民的智慧光芒与审美追求,它美在平实、贵在质朴,也寄托着人们真实的情感和淳朴的祈愿,所以说中国的民间工艺拒绝悲剧是有道理的。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蜡染艺术一定会世代流传并为后人所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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