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网络媒体传播特性及其在汶川地震中的表现
1.网络媒体及其传播特性
在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中，网络媒体积极参与其中，发挥自身的媒介优势，对地震进行实时、客观、透明、准确、丰富、全面的连续报道和立体宣传，在第一时间传递地震的灾情和抗震救灾的最新进展，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赞誉。
2.汶川地震中各级政府网站的表现
政府网站，或称政府门户网站，是政府出资、由专业网站护理人员开发、维护，目的是使政府的工作信息化、透明化的一种职能型网站[1]。政府网站是我国各级政府机关履行职能、面向社会提供服务的官方网站，是政府机关实现政务信息公开、服务公众、沟通交流的重要渠道。目前，我国除中央政府门户网站在第一时间对外发布中央政府的重要信息以外，全国80%的县级以上政府和政府部门都建立了门户网站，74个国务院部门、单位和31个省（区、市）政府还建立了新闻发布和发言人制度，从而构建了一个由政府公报、政府网站、新闻发布会以及报刊、广播、电视等方式为一体的全方位信息发布渠道。
第一，发布信息更加及时。在过去，发生重大灾难事件时，政府常常采取延时或是不报的方式，对公众及时了解灾情造成了障碍。在政府网站上，也很少能见到与灾难有关的信息，大多是介绍成就和领导会议的内容。但是在这次汶川地震中，政府网站担当起为公众化解恐慌、传递政府决策的重任。据统计，在“5·12”地震期间，有54.8%的被调查者通过政府网站获取相关信息[2]。在中央人民政府网站上，第一条地震新闻是在2008年5月12日下午14点59分发出的，题目为《北京时间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汶川发生7.8级地震》，距离地震发生不到半个小时，考虑到灾难发生时灾区的通讯状况，可以看出政府网站已经很及时地对事件进行了跟踪和监测。与从前相比，不论是中央政府网站还是地方政府网站，在这次灾难中，都及时迅速地公布了灾难信息。地震发生半小时后，在外界因为无法获得震中灾情信息而焦急万分的时刻，阿坝州政府网站通过一条绕过重灾区的备用网络线路和应急电源向外界发布了题为“阿坝州汶川县7.8级地震后发生三次余震”的信息，为外界介绍了公众欲知而无法得知的消息，从而为救援工作提供了非常可贵的信息。而在地震后三天内，阿坝州政府网站共发布了60多条地震相关的新闻，作为受灾程度仅次于绵阳的重灾区，阿坝州政府体现出了在灾难事件中较强的应急能力。
第二，报道内容更加公开全面。在过去发生的危机事件中，政府曾因不正面回应造成了信息沟通障碍，随之为谣言的泛滥提供温床。2001年广西南丹发生矿难，事故发生后，地方政府联合矿主对这起大事故实行了严密的消息封锁，从而导致这起事故12天后才开始得到有效处理。2003年SARS爆发后，政府的反应迟缓，媒体集体失语，不仅产生了大量谣言，也给人民和国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在汶川地震发生后，中央政府及全国各省市级政府都迅速调整网站首页版面，设置抗震救灾专栏和新闻专题，全力报道灾区情况和救援的进展，其全面、公开、准确受到了国内外媒体和公众的赞誉。随着抗震救灾的展开，中央及各级政府网站用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种媒体形式报道灾情，内容包括发布政府公告、转载媒体报道、刊登网站自采人员稿件等多个方面。
在中央人民政府网站上，以“汶川地震”为关键字进行站内搜索，时间设定为2008年5月12日到5月14日，可以发现，在地震发生后的这三天里，中央人民政府网站共发布了430条新闻，内容涵盖灾情本身、政府作为、民间救助、国际援助与慰问、指导行动、辟谣信息等多个方面（如表3-2所示），其中，政府行为包括救援行动、领导人行为和各个部门作为等，指导行动包括对民众自救的指导、对救援者施救的指导、对志愿者进入灾区的指导，其他类包括评论、特写、情感类文章。而以“SARS”为关键字，时间设定为2003年，搜索到的新闻则寥寥无几。
表3-2 中央人民政府网5月12日—5月14日地震相关新闻发布情况统计
3.汶川地震中主流媒体新闻网站的表现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络局副局长彭波表示，截至2008年5月19日晚10点，人民网、新华网、央视网共发布抗震救灾新闻（含图片、文字、音视频等形式）有123000条。
主流媒体新闻网站是指在国内互联网信息服务相关政策指导下，由国内主流的新闻单位设立，登载包含和超出本单位已刊登播发的新闻信息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单位，代表性的新闻网站有人民网、新华网、央视国际等。与一般的综合商业网站不同，主流媒体新闻网站不仅仅追求经济效益，更强调的是正确的舆论导向和社会效益。[3]主流媒体新闻网站是网络媒体中的“国家队”，是中国政府对内宣传和对外宣传的主要渠道之一，通过权威信息的发布，能够掌握信息的主导权，增强政府危机公关的公信力和透明度。主流媒体新闻网站在汶川地震这场战役中实现了信息报道模式和传播理念的突破，对灾难进行了丰富、立体、互动的报道，准确及时地传递了政府抗震救灾的决策和部署，积极引导网上舆论，也为受众提供了及时、权威、客观、深度的信息，对政治谣言和攻击性言论实施了控制和压缩。
一方面，及时全面传递灾难信息，信息高度公开。比如新华网于5月12日14时46分发出第一条地震消息:“12日14时35分左右，北京地区明显感觉有地震发生。”之后，新华网在14时53分再次发出快讯:“四川汶川地震发生7.6级地震。”这条消息发布之后一分钟之内，点击量就达到了近千次。随后，各个网站开始迅速将大量的地震新闻组合成不同的版块呈现在网站的首要位置。
人民网在灾情发生后立刻启动了突发事件应急机制，调配各方面力量并安排100多名人员参与抗震救灾的报道。和很多网站一样，人民网对抗震救灾进行24小时的实时报道（如图3-1所示），制作灾区的FLASH地图，对重灾区做出标注，及时地更新各地的受灾情况和救援进展；从5月12日到5月16日，人民网相继推出了一个“5·12”抗震救灾的大型专题和24个相关的专题，有接近5万篇的文字报道和接近2万篇的图片报道。
图3-1 人民网“5·12”抗震救灾大型专题头图
另一方面，积极引导舆论。5月16日到5月20日人民网相继发表特刊专题《汶川别哭，我们在一起！》《汶川挺住，我们不放弃！》《生死不离，期待更多奇迹》《挺进，向每一个山村！》《抗震七日:任何困难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对灾难和救援做出回顾性的总结，同时鼓舞民众，引导其向利于抗震救灾的方向发展。在报道抗震救灾新闻的同时，各个主流媒体网站还策划一些独家报道活动，比如采访一些专家和学者、邀请官员与网友在线交流问题，及时发布关于消除谣言的消息，以引导灾后的舆论，避免流言传播，平息质疑并稳定民众的情绪。
如图3-2所示，人民网强国论坛在2008年5月16日邀请了中国地震局副局长修济刚、原副局长何永年以及专家罗灼礼就抗震救灾与网友展开在线交流。通过在线交流和专家阐释的方式有效引导了网上舆论，稳定了公众的情绪。网络媒体在大灾面前促进信息的公开和公民的参与，体现了其在舆论引导力上的进步。
图3-2 2008年5月16日人民网强国论坛嘉宾访谈专题页面
4.汶川地震中商业门户新闻网站的表现
门户网站，是指通向某类综合性互联网信息资源并提供有关信息服务的应用系统。门户网站最初提供搜索引擎、目录服务，后来由于市场竞争日益激烈，门户网站不得不快速地拓展各种新的业务类型，希望通过门类众多的业务来吸引和留住互联网用户，以至于目前门户网站的业务包罗万象，成为网络世界的“百货商场”或“网络超市”。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门户网站主要提供新闻、搜索引擎、网络接入、聊天室、电子公告牌、免费邮箱、影音资讯、电子商务、网络社区、网络游戏、免费网页空间等服务。在我国，典型的门户网站有新浪网、腾讯网等。在本节内容中，主要研究门户网站在新闻报道方面的传播表现。
在这次抗震救灾的报道中，商业门户新闻网站反应迅速，表现优异。地震后十几分钟，四大门户网站均推出抗震救灾专题，第一时间派出前方队伍亲历灾区报道并协助救援；开通网上捐助通道，帮助灾区运送救援物资；同时开通网络寻亲平台和网络祭奠，为灾区人民祈福……在汶川地震中，商业门户新闻网站相比过去，有以下一些突破:
首先，商业门户新闻网站的报道不只是停留在迅速的层面，而是非常理性和客观。在过去，灾难发生时，网络上极容易出现一片混乱的情况，而此次汶川地震中，商业新闻网站按照新闻传播的客观规律对灾难事实进行报道。对地震死亡人数、失踪人数、地震造成的损失及救灾进展都会实时更新，不论是正面的新闻，还是负面的消息，都客观真实地传递给公众，既不隐瞒也不偏颇。在地震发生后，难免有关于地震的各种谣言出现，各大门户网站都积极采取辟谣措施和新闻监控，在谣言出现后迅速辟谣，以理性和冷静的态度对公众的情绪进行疏导。而网络媒体也首次以行业自律形式促使灾难来临时网络话语环境得到净化，保证灾难信息得到及时传递，比如新浪网等20多家网站都发起“杜绝虚假信息、共建诚信网络”的“十不宣言”活动。具体内容有:“不恐慌、不信谣、不造谣、不传谣、不盲动、不悲观、不恶搞、不冷漠、不无知、不谩骂。”
其次，商业门户新闻网站的采访权得到放宽，成为主流媒体补充信息的来源。以往重大突发事件发生时，网络媒体是没有采访权的，只能转载传统媒体网站的新闻，网络媒体的工作者常常重复进行复制粘贴的工作，被评价缺乏原创性。但是在这次汶川地震中，不论是传统媒体，还是网络媒体，其采访权都得到了放宽。灾难发生后，除了主流新闻媒体的网站派出记者到灾区一线采访以外，各大商业门户新闻网站也纷纷派出了自己的采访队伍，深入到灾区前线去获取灾情的第一手信息，为传统媒体提供了大量的新闻资料，成为补充传统媒体报道内容的重要来源。以新浪网为例，在震后第三天，新浪网派人前往灾区，采访四大运营商在灾区进行通信抢修的情况，以及阿坝州政府网站冒着危险提供关于地震的第一手信息。地震发生后，新浪提供给中央电视台的视频资料就有20多条。在抗震救灾的过程中，很多感人事迹，最开始是由网络媒体的工作者发布的，后来被报纸和杂志提炼成优秀的新闻报道。
再次，与从前相比，商业门户新闻网站在这次灾难中更具公益性，协助政府进行危机管理。新浪CEO曹国伟在接受采访时介绍，在汶川地震发生三个小时后，新浪网新闻中心的点击量就超过了一亿，创下了新浪网的流量记录。灾难发生后，由于余震持续发生，物资很难运输到灾区，新浪网开通了“灾区紧缺物资信息平台”（如图3-3所示），在灾区和外界之间建立起一个纽带，组织团队专门负责每天与灾区当地的单位进行沟通以确定紧缺物资状况。
图3-3 新浪网灾区紧缺物资信息平台
腾讯网在地震发生后迅速与中国联通、中国移动和传统媒体进行合作，开通了寻亲报平安的版块，建立平安信息数据库。在5月12日当天晚上，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和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李连杰壹基金计划”联合开展的“网赈”行动就正式上线，启动了捐赠活动。腾讯还建立了独立的支援灾区重建的捐赠网页（如图3-4所示），这个站点还拥有一个独立的网上付款系统，以保证用户捐赠可以更方便且更有效率。同时腾讯网还凭借自身的影响动员和倡议企业界、文化界、体育界的知名人士积极捐款，为救援和重建奉献力量。
图3-4 2008年5月12日腾讯网慈善捐助专题页面
5.汶川地震中自媒体网站的表现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媒体类型的日益多元，网络信息传播逐渐具有主体平民化的趋势。以博客、论坛、微博、社交网站等为典型代表的自媒体们，在信息传播领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1）博客:来自网络日记的力量。
自博客登陆中国以来，在新闻传播方面就有着不凡的表现。尤其是近几年来，我国各地重大突发事件频发，博客已经成为新闻报道的一支重要力量。在“5·12”灾难发生之初，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博友都以最快的速度将地震的消息发布出去；在灾难危机扩散阶段，随着地震灾情的发展和救援工作的推进，博友们发布了大量对地震的记录、对救灾的描述以及聚合博友的力量进行募捐；在灾难危机消退的阶段，地震发生两月后，博主们开始对抗震救灾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反思和总结。以新浪网为例，在地震后迅速整合所有关于地震的博文，在不同的阶段做成“5·12”地震专题，在新浪地震专题页面的头图部分，有醒目的一行标题“博友关注‘5·12’地震，与灾区人民共渡难关”（如图3-5所示），在专题的页面中也设置了“来自震区的博客”“博友献诗精选集”等栏目。
图3-5 新浪博客汶川地震专题头图
在这次灾难事件报道中，博客作为灾情报道的核心力量之一，主要有以下两种类型:
一种是代表官方话语的官方博客，这种类型的博客是政府、企业和媒体发表观点、引导舆论的渠道。在汶川地震中，许多政府、媒体、企业的官方博客发表博文表达对灾区人民的关怀和对逝者的哀思，此外一些新闻网站设置记者和专家的博客专栏，通过这种形式传递专业人士和相关单位对地震的关注。在2008年5月12日到6月12日的一个月中，《南方人物周刊》在官方博客上发表了37篇与地震相关的博文，内容丰富，讲述灾区感人故事，如2008年6月2日的《北川:悲伤之城》、对地震中媒体表现做出评价的《直播使国家进步》。
另外一种是代表民间话语的个人博客。这种类型的博客的创作者有的是家在灾区而身在外地的博友，他们通过博文抒写自己在地震中的感受和情绪、表达对家人的挂念以及对遇难者的哀悼；有的是抗震救灾的参与者如志愿者、新闻工作者、医护人员、名人等，他们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博文的形式将自己在灾区的感受、现场的照片、救灾的进展等传递给震区之外的人们；也有的是普通的公众，在地震发生后，很多博友发表文章为灾区祈福，对遇难同胞表示哀悼，为灾后重建提出自己的建议。在汶川地震中，博客不仅仅停留在过去的观点分享层面，而是通过信息传递和亲自参与，促进了灾难信息传播和危机的解决。
在灾难危机初发阶段，博客为危机传播链的延伸和扩散提供了有效支持。在地震发生后，主流媒体对灾情的报道很难实现多元化，报道角度也较为单一，无法全面反映灾情事实。传统媒体记者为了更好地报道灾情，往往采用体验式的采访方式，让记者深入灾区，但是由于灾区现场环境的复杂和混乱，体验式的采访很难达到成功。而很多博客的博主，本身就是亲历灾难的当事人，他们对于灾难的体验是深刻而直观的，这样，博客就承担起为灾难来临时危机传播链的畅通提供支持的责任，与其他媒体一起，互为补充。如图3-6所示，汶川地震后，新浪网博客“5·12”地震专题中设置了灾区学生日记和救灾医护人员日记的版块，从灾难亲历者的角度进行报道，使信息传播更加真实和多元。
图3-6 新浪博客汶川地震专题版块截图
在灾难危机扩散的阶段，博主们通过建言献策丰富了政府进行危机管理的思路。由于博客的传播主体包括很多文化名人或是记者（如图3-7所示），他们在博客上所发表的观点可以给危机的管理和应对提供更为丰富的思路。比如，很多博客的博主都发现，媒体的新闻报道多数集中于汶川、北川、绵阳等重灾区，而甘肃等灾区的灾情却被忽视。
图3-7 汶川地震后新浪网媒体人博客
很多著名的时事评论家和媒体人也会在博客上发表自己对于地震中一些问题的看法，为政府解决危机提供了“多种声音”。比如凤凰卫视的陈晓楠在2008年5月27日发表博文《该说的与不该说的》，文中介绍了灾难辅导的基本技巧和知识，给媒体人进行灾难采访也提供了很多有用的建议，如不要穿太鲜艳的衣服、不要在同一时间很多人包围一个被访者、要主动地去聆听、不要因为对方沉默而乱找话题等。
新浪网在地震后建立了新浪博友为灾后重建献言建策专题[4]，如图3-8所示。在专题中设置校园重建、家园重建、心理重建等多个版块，并举办征文活动。有博友发表文章《当汶川的孤儿初到你家后》[5]，文章作者是唐山大地震的孤儿，他对领养孤儿的家庭提出了很多有用的建议，如“孩子刚到你家后，尽量减少亲戚和朋友的到访，让他安静地适应新的环境；发现孩子的生活习惯和你不同时，不要在短期内纠正”。还有博友发表文章《关于现在四川地震灾区临时安置房材料的建议》，为灾后安置房的建设提供宝贵建议。
图3-8 新浪网灾后重建献言建策征文活动截图
在灾难危机消退的阶段，博客对灾难进行总结和反思。在地震发生一个多月以后，整个抗震救灾的报道走向总结和评论的阶段，博友们开始纷纷发表文章对抗震救灾过程出现的问题进行反思，对以后的重建工作提出建议。如博友的文章《大国优势与震后经验总结和反思》，对地震预警进行了问责；《震后余思》一文提出了对灾区建筑质量的质疑；《以慈善信用的名义要求中华红十字会等慈善机构公开捐款明细》一文对慈善组织提出了质疑并进行了监督。
（2）播客:呈现灾难的微观信息。
除了博客以外，被称为“播客”的视频分享网站也在地震中有着突出表现。
首先，在汶川地震发生后，视频播客凭借图像的表现手段和对灾难的影像化建构呈现了地震的各种微观信息。地震发生后，优酷网即刻发布了一条关于地震的视频，50多秒的时间记录了北京朝阳门地区高层建筑的晃动以及人群疏散的情景；在2008年5月12日14点40左右，优酷网上已经上传了十几条来自全国各地的地震视频，其中一条就是四川大学锦江学院的一个大学生拍摄的校园内的地震场面，这条视频在一天内就被播放了近150万次。相比主流媒体网站和政府类网站，视频网站更多地关注个体状况。不论是记录救援还是记录受灾民众，播客的视角都是微观和平视的。
在优酷网上有一个名为《绝对震撼！最真实的汶川地震现场视频》（如图3-9所示），截至2011年5月15日，这个时长3分26秒的视频被播放2125929次。在视频中，有哀伤的配乐，内容的主体大多是个体，而不是宏观的救援场面:人们慌乱逃生的场面，被救的男女相拥哭泣的场面，两个年轻女孩从废墟上将小孩传递下来，呆坐在草地上的年轻人……根据画面分析，视频主要是呈现灾难本身的状况，而不是救援场面；更多是强调和突出普通人在灾难面前的无助和慌乱。
图3-9 优酷网《绝对震撼！最真实的汶川地震现场视频》
其次，播客作为传统媒体在新媒体领域的延展，也极大地补充了传统媒体进行灾难报道的疏漏和不足。传统媒体的专业新闻工作者拥有独立的采访权，可以很方便地到处采访并收集信息进行新闻报道。然而，视频播客等自媒体的传播模式消解了时间和地域的束缚，用户也能成为新闻的采集者和传播者。视频网站在汶川地震中的表现见证了公民新闻的大放异彩，也反映出我国公众民主意识与传播意识的强化。在汶川地震中，作为新兴媒体，播客给了普通老百姓前所未有的获取和传递信息的权利，人人都可以参与传播，拍客们的作品不仅仅为公众展示了更为微观和细节的灾情，用感人的文字和视觉语言呈现灾难之中人性的坚韧和温情，同时也通过自己的贡献拓展了专业新闻工作者获取新闻信息的渠道。在央视报道地震新闻时，有不少视频材料就来自于优酷、土豆等播客网站上网友拍摄的第一手画面。在地震发生后，优酷网组织拍客队伍前往灾区一线，通过视频语境将灾民的需求传递给外界的民众。在2008年5月19日哀悼日当天，优酷网友“咔茶茶”拍摄的《天安门广场的震撼 默哀后万人爱国呐喊》在一天内就播放超过了200万次。
（3）网络论坛:网上社群力量的集合。
在这次大地震中，网络社区论坛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在突发灾难来临时社群力量在信息传递、寄托哀思、救援募捐、重建献策等各个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
首先，传递信息的速度超过其他网络媒体。汶川地震发生后，网络虚拟社区以极强的互动性特征在时效性上超过了传统媒体和网站等其他网络媒体，及时传递了地震信息。2008年5月12日14时35分，地震后不到6分钟，百度贴吧一位网友就发表了一篇题为“地震了”的帖子，内容是“四川地区发生地震”，这是关于本次地震的第一条信息。此后，无数网友在地震后去自己常去的论坛发表文章，用图文叙述自己在地震中的遭遇和感受。
其次，自发开展募捐和救援，相比从前更加有序。除了对地震信息进行及时传递，网络虚拟社区的网友们还通过自发行动开展了救援和募捐行动。一个引起很多人关注的例子是，在地震刚刚发生后，救援人员由于汶川当地地形复杂难以找到合适的空降地点，5月14日上午，名为《希望大家顶起来》的帖子流传在网上的各个论坛，这个帖子是由一个汶川女孩最先在百度贴吧发出的，她表示距离汶川县城往成都方向仅7公里的七盘沟村山顶特别适合空降。一天后，四川省抗震救灾临时指挥中心电话联系了发帖人，经过情况核实和勘查，最终在汶川成功空降。在这次汶川大地震中，以网络论坛为主的社区网媒一改以往以娱乐、交际为主的活动状态，而是一切传播均以为地震提供信息服务为核心，这种形式的网络传播集合人际传播、群体传播、大众传播于一体，关于地震的一切信息在一个圈子引起轰动后相继在不同的圈子传播开来，从一个群传递到另外一个群，就如同网上的超链接一样，从小范围的群传播走向更大范围群际之间的传播，并在不同的程度上对现实产生效用，不得不说，网络虚拟社区的力量和优异表现为地震中的网络媒体增添了一抹独特而美好的亮色。
新浪在5月14日推出“绿丝带计划”以援助汶川地震受害者（如图3-10所示）。网民可以在博客或MSN上以张贴绿丝带标志的方式建立“绿丝带社区”。这次活动还从线上延伸到线下，活动号召所有绿丝带社区成员积极捐赠，组织救援活动，征集志愿者，同时为前线的救援队伍和志愿者提供帮助。
图3-10 新浪绿丝带计划专题头图
第三，发挥草根声音的优势，对灾难信息的传播和报道更具亲和力和原创性。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家热奈特将叙事的角度分为:零度焦点叙事，即无固定视角且不受视域限制的全知全能型叙事；内焦点叙事或限制性叙事，即无固定视角且以作品当中的人物作为叙述者的一种叙事角度；外焦点叙事或纯客观叙事，客观记录事件的表象，不追溯事件的历史背景，不涉及人物的心理活动[6]。其中，内焦点叙事将灾害中的人物作为主角，通过人物现场感受来讲故事，可以增强新闻报道的可信度。在汶川地震中，网络论坛里的草根声音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方面，论坛中的草根声音协助传统媒体一起提高了灾难报道的质量并充实了报道数量；另外一方面，草根声音的主体包括对灾难有切身经历的公众，因此他们的叙述可以增加报道的原创特色，并激发和鼓励周围的公众参与到灾难报道中来。
（4）其他自媒体网站。
除了博客、播客、论坛以外，即时聊天工具、微博、社交网站等新型网站在地震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通过灾难信息传播与议题的设置，将人们团结在一起，这几种新兴的网媒在为公众提供寄托哀思和募捐的平台方面较为突出。
在“5·12”地震刚刚发生后，即时聊天工具MSN上各网民的签名就从“我爱中国”自发地改变为“我爱四川”以显示他们对地震受害者的悼念。随后，丰田和MSN一起展开了在MSN上运作的“Rainbow”署名动议。只要在自己的MSN前面加上“彩虹”，MSN就会向四川受灾地区捐赠0.1元，同时丰田也会捐赠0.1元，该动议得到众多网民的支持，也为抗震救灾做出了贡献。
社交网站（SNS）也成为网民互通信息，表达对于地震受害者哀悼之情的平台。例如，很多在国外留学的中国学生在Facebook上组织学生携带鲜花参与为四川地震死难者悼念的集会。通过互联网，所有中国人，不管身处哪个国家都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为支援四川地震受害者而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四川地震后，许多热情的网民在微博上注册账户，目的在于更快地提供或接收最新的关于地震以及救援的消息，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救灾。
二、网络媒体在汶川地震灾区抗震救灾期间所发挥的功能和作用
中国互联网关于汶川地震的多媒体、多角度混合传播，强化了新闻传播的广度、深度和力度。据统计，地震发生后，中国10家代表性的新闻网站的受众人均页面浏览数，出现了高达151.5%的增长，而各主要网站短时间内的访问量呈爆炸式增长，2008年5月12日至19日，各主要网站的独立访问用户数较前一周增加了107%，页面浏览量增加了265%。
与传统媒体相比，网络媒体在灾难事件中报道优势非常明显。在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的传播功能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报道灾难事实:发挥网络媒体环境监测功能
灾难事件带来的巨大的破坏性，牵涉的不仅仅是灾区人民的安危，还影响着社会的各个方面，对个人和社会群体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汶川大地震发生之初，人们无法得知具体的震级，全国大部分城市都有明显的震感，人们处于一种信息饥渴的状态，急于了解震区的情况和救援的进展以及地震对自己所在城市的影响。传统媒体固然是人们习惯信任的信息源，但是因为受到媒介制度、媒介特质的限制，其时效性远远不如网络媒体。
汶川地震发生后，中国网络媒体成为这场灾害的第一个报道者。2008年5月12日地震发生后的几分钟，百度贴吧就有网友发布关于地震的帖子，随后许多网友通过MSN、QQ等即时聊天工具发布有关地震灾情的信息；新华网在2008年14时53分发布四川汶川发生地震的新闻——《四川汶川发生7.6级地震》，同时启动“灾情滚动报道”，通过中、英、法、俄、阿等多个语种，24小时不间断向海内外滚动播报地震信息，高峰时期每秒钟都有快讯发出。短短一个小时内，各家网络媒体迅速将报道重点转移到抗震救灾方面，第一时间开设专题专栏，全面跟踪灾情动态，成为地震发生后受众获取相关信息的“第一媒体”。尤其是在震区和外界失去联系的时刻，众多网民守候在网上，生怕遗漏任何信息。据不完全统计，在地震发生后四小时内，中国主要搜索引擎有关“汶川”的搜索页面就达3000万个以上。网络媒体对地震信息迅速海量的传播，有效地满足了公众对灾区信息知晓的需求，消除了信息的不确定性，稳定了公众的情绪。一些西方学者称，西方传媒从来就没有像这次这样客观正面地报道中国，这是与中国政府的公开透明以及中国互联网的及时快捷的报道分不开的。为了给受众提供伤亡的情况和救援的最新进展，几乎所有的网媒都用24小时全天滚动播报和现场直播的方式报道地震的相关新闻。人们在网络媒体的报道中，接收到的不只是家园尽毁的惨不忍睹的信息，也不只是众志成城的救灾信息，而是所有关于这场灾难的真实、客观、原生态的东西。
新华网在2008年5月12日14点46分发布了第一条地震新闻，截至5月13日14点28分共发布了560条与地震有关的新闻。对这些新闻进行内容分析可以发现，这些新闻大概可以分为五类，即灾情实录类、救援行动类、抚慰公众类、指导行动类和评论总结类。灾情实录类主要包括灾情本身的新闻，救援行动类主要包括政府和民间的救援情况，抚慰公众类主要包括悼念、辟谣等新闻，指导行动类主要包括地震自救知识和动员募捐、指导志愿者行动等新闻，评论总结类主要包括对救灾队伍或者政府领导人的行为做出评价。如表3-3所示，在汶川地震24小时内，新华网发表的灾情实录类和救援行动类新闻所占比例达到84.6%，可见新华网主要对灾难事实进行信息传递，对救援进展进行跟踪报道。
表3-3 汶川地震后24小时内新华网地震相关新闻分类及数目
汶川地震发生后，人民网迅速制作专题对灾难进行全面呈现，并从5月13日开始每天发布《四川汶川地震灾害实时播报》，及时将灾区的情况传递给外界的公众。中央人民政府网在5月13日8点16分发布新闻《三峡水库未受到汶川地震任何影响》，8点32分以图表形式发布消息《救援队伍正在打通前往汶川的道路》；随后陆续传递灾情和救援的进展情况。再如，地震发生后，各大网站及时公布地震的震中是在汶川，全国其他的城市受到的是余震的影响。这则及时而权威的信息在震后有效地稳定了民众的情绪，遏制了流言的传播。而灾难由爆发阶段转为扩散阶段时，很多网站上开始涌现大量的地震逃生知识以及预测次生灾害的信息，如人民网在5月12日下午3点发布《预防地震灾害常识》，中央人民政府网5月14日上午发布《地震灾害防病知识》……通过这些报道，让灾民和志愿者都能够提早预防，从而减少次生灾害给人们带来的伤害。可见，网络媒体在灾后发挥了重要的环境监测功能。
（二）传达与汇集:发挥网络媒体协调社会关系功能
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被称为联系政府和公众的中间枢纽，起到了传达上情、联系下情的作用。
一方面，网络媒体及时传递政府的决策和信息。在过去，政府的信息传播多是通过官方媒体以通告、文件、发布会等形式完成的，随着互联网技术的飞跃发展，网络媒体已经成为传递信息和政府决策的有效渠道。在汶川地震中，我国政府基于危机管理的使命感，坚持“公开透明及时准确”的原则，最大限度地向内外公众以及媒体发布灾难信息，防止谣言扩散，通过网络媒体的信息传播协助开展抗震救灾工作。网络媒体对政府的抗震救灾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报道，灾情的进展和控制、政府对于灾难的态度和举措在网络媒体上被一一深度解读。例如，成都市人民政府网站5月14日发布了《地震后，市政府是否会组织民房结构勘察？》《地震伤员全市医疗机构一律免费救治》等文章，向市民传递了政府和相关部门在震后的救灾举措。
另一方面，网络媒体高度汇集和表达民意。灾难报道学者哈贝马斯在阐述其“公共领域理论”时表示，民主不仅包括制度民主还包括话语民主，他强调大众拥有对公共事务自由发表意见、交流看法的权利[7]。互联网恰好就是这样一种媒介，为公众提供了一个充分参与政治和表达意见的活动空间，为公众话语权的实现提供相应的渠道。早在2003年的广州，大学毕业生孙志刚被强制收容，不久后就在收容所中惨死，此事没有得到当地政府和司法部门的公正解决。孙志刚的悲惨遭遇在互联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网上的民怨沸腾引起了中央的重视和关注，最后，在温家宝总理主持下，国务院废除了实行多年的流浪人员收容遣送制度。这是网络民意第一次参与政治并最终对政治产生影响的案例。
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对民意的汇集从而对政策产生的效应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论坛、贴吧、博客、QQ群等，都成为民意得以汇集和表达的重要载体。天涯论坛、猫扑论坛、人民网强国论坛中，我们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对地震信息的传递播报，有对灾害造成严重损毁的原因的揣测，也有对灾后重建的建议和设想。此外，很多新闻网站都通过开设网友跟帖评论的功能，支持网友就新闻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每当一条热点新闻发出后，跟帖评论很快就达到上万条。这些评论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政府抗震救灾的决策，对政府的危机管理行为起到了监督和矫正的作用。
在灾害面前，网络媒体架起了网民与网民、政府部门与网民沟通互动的平台。在地震发生的当天，无数身在外地的四川游子纷纷打电话询问家中情况。在座机无应答、手机无信号的情况下，互联网担负起了向家人报平安的重任。各网络媒体的论坛、博客、博客圈，以及QQ、MSN等即时通信工具，迅速成为传递汶川地震灾情、寻找汶川地震亲人的网络世界。一名支援抗震前线的武警战士与身在四川江油已怀孕7个月的妻子王琢失去联系，焦急之中在网上发帖寻亲，全国各地网民见帖后发起“拯救军嫂王琢”行动，通过各种方式开展寻找工作，最终王琢于5月15日由江油警方找到。针对网民关心的问题，网络媒体主动邀请政府高级官员、有关专家学者进行在线访谈，直接与网民沟通交流。如5月12日汶川地震时，北京地区也有震感，有人传播谣言说“北京地区12日晚将发生地震”，新华网立即采访中国国家地震局并及时播发权威消息“北京地区近期不会发生破坏性地震”，各电台、电视台、网站及时转发，迅速消除了人们的恐慌情绪，稳定了人心。
据不完全统计，在“5·12”地震中，四川有上百万个家庭失散流离，这些失散流离的受灾群众分别散落在医院、临时救援点、灾区集结点等地方，还有相当部分受灾群众的亲人身处外地。由于灾区集结点人多、电话少，加上上网困难，一方面导致了现场的灾民难以了解灾区内外亲人的状况，另一方面也使得灾区外面的人难以了解受灾亲人的信息，给寻亲工作带来了巨大困难。在地震发生后不久，中国卫通、搜狐网、四维图新等企业联合向灾区集结点的受灾群众提供现场寻亲服务，帮助受灾群众实现现场卫星网络寻亲。四维图新同时提供了线上以及线下的详尽的灾区地图。受灾群众通过到集结点登记自己以及亲人的信息，查看自己所处的位置，通过电话和网络与亲人取得联系。
（三）塑造国家形象:发挥网络媒体政治功能
在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通过优异的表现成功地塑造了国家形象，发挥了重要的政治功能。
首先，在地震后，网络媒体以迅速、实时的新闻报道在塑造政府形象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5·12”大地震中，政府在灾难面前高效率的处理方式和媒体积极的舆论引导，不仅降低了民众的恐慌心理，得到了老百姓对政府决策的理解和支持，更在国际社会中塑造了开放进取、公正透明的国家形象。
其次，网络媒体以互动、形象、丰富的媒介方式为国际社会呈现出坚韧、团结的中国民众形象。在地震发生后，网站媒体以具体而感人的新闻事件为国际社会讲述在灾难中勇敢善良的中国民众，其中有对灾难中人性光辉的描述，也有对救援中志愿者们尊重生命价值的呈现。如“可乐男孩”“芭蕾女孩”“敬礼娃娃”等。
再次，呈现灾难之中政府与民众的关系是塑造国家形象的关键。网络媒体通过各种方式传递政府和国家领导人在大灾面前积极负责的态度。如国家总理温家宝在震后赶往灾区，不顾劳累指挥抗震救灾，在网上感动着数百万的网友，网民们以“八宝饭”自称，表达对总理的热爱和敬重；人民网在2008年5月18日早晨5点38分发表文章《这一夜，总理难眠》，文章以图文结合的形式介绍了温总理在5月12日赶往都江堰灾区指挥抗震救灾工作的情况；在5月21日上午发表文章《记者亲历温总理93小时灾区行》，在文中记者写道:“站在滴着雨水的帐篷下，总理询问道路打通的情况，询问中医院和学校救了多少人。他急切而沉重……当得知两名被困在废墟下的孩子即将被救出来时，他踩着泥泞，攀上瓦砾堆，走近施救地点。一个被困孩子拿到救援人员递下去的水，还知道先漱口，再喝。温总理看到这一场景时流下了热泪。他大声告诉孩子，我是温家宝，你们一定要挺住，一定会得救！在雨中，温总理一直弯着腰，察看了20多分钟。”此外，很多门户网站都开辟了专栏，为政府领导和网友提供在线交流的平台；人人网等社交媒体网站在地震期间通过好友分享照片的形式对地震中齐心协力抗震救灾的感人画面进行传递，这种潜在的舆论引导方式有效地拉近了灾难来临时政府和民众的距离，营造了政府和民众积极交流的良好氛围。
（四）舆论监督与引导:发挥对社会的整合功能
在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以实际行动承担起舆论引导和舆论监督的责任，通过有倾向性的传播与对社会舆论的控制实现了危机状态下的社会整合。
1.网络媒体发挥舆论引导的作用
地震发生后，网络媒体引导公众舆论，使社会力量得到有力整合。2008年6月20日上午，胡锦涛在人民日报社考察工作时强调:“必须加强主流媒体建设和新兴媒体建设，形成舆论引导新格局。要从社会舆论多层次的实际出发，把握媒体分众化、对象化的新趋势，以党报党刊、电台电视台为主，整合都市类媒体、网络媒体等多种宣传资源，努力构建定位明确、特色鲜明、功能互补、覆盖广泛的舆论引导新格局。”[8]胡主席的重要指示，充分表明网络媒体在引导社会舆论方面的重要性，也表明了国家和政府对网络媒体在这次大地震中舆论引导表现的认可和重视。
首先，在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网络媒体及时发布灾情信息，以时效优势掌握了话语权。对地震救援工作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维系灾区人民的生命安危。对媒体而言，时间同样是维系灾难事件报道生命力的重要元素。灾难发生时，时效性不仅是新闻事件的价值体现，而且还能通过及时的报道协助政府和社会组织进行抢险救援。在地震发生18分钟后，新华网就向全世界发出第一条英文快讯，而在震后不到一个小时，各大网站相继推出地震新闻专题。网络媒体以时效性强的优势实时、同步地报道灾区最新动态以及救援进展的整个过程，引导社会舆论，组织和动员全国人民支援灾区并参与到抗震救灾中。
其次，在抗震救灾的过程中，网络媒体通过议程设置、意见领袖等方式在网络虚拟空间形成正面的舆论氛围，为抗震救灾提供有力支持。地震发生后媒体设置什么样的议题，以及怎样设置议题，是至关重要的。在这次抗震救灾过程中，网络媒体向公众真实全面地呈现政府在灾难面前所表现出的高度责任感以及积极应对的救援举措，积极宣传和解释政府的行动；并通过图片、视频、文字稿等多种形式突出中国民众在灾害面前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的主题，从而对公众产生强大的凝聚和感召力量。在地震由“危机爆发期”转入“危机恢复期”后，网络媒体将报道的重点转向如何和灾区人民一起搞好灾后重建。网络媒体通过议程设置使得“把关人”的作用凸显，各大网站及网民的自觉、自律行为空前强化，扼制了许多谣言的蔓延。在新浪网上有网民提出了“十不宣言”来进行自律，随即在各个论坛和网站传播开来；新浪网在首页刊登《一定要看，关于这次地震认识的误区》，以此回应部分人对中国地震预警机制的质疑。在汶川地震发生后的第二天，人民网“人民时评”专栏就发表评论《灾难中凝聚沉着的力量》；从2008年5月19日哀悼日开始至22日，人民网连续四天发表多篇评论，比如在19日哀悼日当天，“人民论坛”发表文章《国旗彰显生命的尊严》。而针对少数境外媒体针对灾区校舍质量问题的种种质疑，人民网迅速组织撰写了《地震中校舍倒塌是世界性难题》等几十篇评论，邀请有关专家解释疑惑并与网友互动交流、展开讨论。
2.网络媒体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
近年来，大规模灾难事件频发，各种社会组织以及个人的行为都需要有效的外部监督，这样才能保证灾难危机沿着理性正确的方向得到有效解决。在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在全力以赴地报道地震信息和救灾情况的同时，也对政府的决策、公民的行为、慈善组织等社会团体的募捐活动实施着必要的监督，在对这些社会机构和个人进行舆论监督方面的作用不容忽视。
首先，网络媒体监督政府行为。在“5·12”大地震中，网络成为人民监督政府的重要渠道，及时、有效地规范着各地政府在抗震救灾中的决策和举措。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5月14日，天涯社区的网友发表文章《地震良知:我捐款了 谁贪污谁遭天谴》[9]，作为对地方政府的期望和警告。此外各大网站都设立了举报版块，供网友们举报地方政府的贪污行为。在2008年的5月21日，《成都商报》社区金版的论坛中有一个帖子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帖子名为《全城捉鬼行动，缉拿挪用救灾帐篷者（全城征集线索中）》[10]，很快帖子就被转载到天涯等各大论坛中。网友在帖子中发图表示，成都市区内出现了大量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监制”的专用救灾帐篷。帖子发出的第二天，国家民政部和四川省民政厅对此事表示关注，并责令有关部门展开调查，并在5月22日当天发出通知，要求各级政府的财政部门加强对抗震救灾物资的监管。
其次，网络媒体监督公众行为。网络媒体对地震中的个人行为和企业行为进行了有效监督，以强大的舆论力量对一些个人和企业的行为进行规范和谴责。香港《太阳报》报道美国影星莎朗·斯通在戛纳接受访问时，将“5·12”四川大地震形容为一起“有趣的事情”并暗指“四川地震是中国人的因果报应”。莎朗·斯通关于地震的冷血言论在网上立刻引起强烈声讨，网友们纷纷发表文章谴责，后来莎朗·斯通公开道歉，广大的网友表示“团结的国民拒绝伪善的道歉”。有些网友表示，无论是否了解四川地震的情况，在任何情况下，这种言论都是不能原谅的。还有网友说:“我们中国人只要用团结一致的精神走过这段坎坷，就是对这些幸灾乐祸的人最好的回击。”
再次，网络媒体监督NGO行为。汶川地震中，社会团体和组织发挥了重要作用，NGO组织通过募捐获得了巨额的捐款和物资，然而NGO以及NGO工作者并非天然的道德高尚者，并非天然具备抗腐败的素质，很多慈善组织管理不善。互联网力量盛行的时代，网络媒体以监督和质疑的方式规范着NGO在抗震救灾中的行为，保证来自全世界的捐款能够如实到达灾区人民身边。最著名的一个例子是网友们的监督推动了中国红十字会的信息公开与行为规范。中国红十字会在地震后接收了来自海内外的大量捐款和物资。2008年5月18日晚，有位网友发了一则名为《红十字会天价帐篷1万3一个？！》的帖子，表示对红十字会的质疑。网友们围绕帐篷价格是否合理以及红十字会是否存在贪污进行了广泛的讨论，这些质疑和争论实现了对红十字会履行职责的督促。
（五）促使成员再社会化:发挥对社会成员的心理救治功能
汶川地震给民众留下了心理阴影。大震发生后人们惊慌失措，随后陷入焦虑、悲痛以及对未来无限的迷茫之中。汶川地震发生后，网络媒体新闻报道没有忽视对公众情绪的抚慰和心理危机的干预。
首先，网络媒体对灾民进行精神救灾，抚慰公众的情绪。汶川大地震是不可预测的突发性灾难事件，对人们造成的心理威胁极其巨大，给公众带来无尽的恐惧和悲伤。在地震发生之初，人们并不了解地震的级别、灾情蔓延的状况以及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处境，人们无法与周围的人之间进行有效的联系和交流，此时，消除公众恐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信息的公开和透明。此次大地震中，网络媒体以高度的理性和客观对灾情进行了真实而全面的报道，及时地满足了人对灾难信息的急切需要，从而也稳定了民众的心态，缓和了恐慌和混乱。此外，各种媒体在报道灾难事实的同时，也把目光转向公众，倾听公众在灾难面前的心声，而在众多媒体中，网络媒体的这种倾听和表达作用最为凸显。网络媒体的互动性最强，网络世界里普通公众拥有极大的媒介使用权和话语权，媒体与公众的情绪之间彼此依赖的程度达到了极致。在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网络媒体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公众情绪的“体温计”，网媒通过各种形式与公众互动，在第一时间将灾情状况和救援进展进行高度公开的告知，消除部分谣言带来的恐慌，对民众的情绪做出相应的疏导。
其次，网络媒体协助调整灾民的社会角色，促使其再社会化。“再社会化（resocialization）过程即有意忘掉旧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接受新的价值观与行为方式。”[11]角色中断理论（Role Discontinuity）是指“新角色与原有角色相抵触。为进入新角色，我们就必须修改以前的期望。”[12]灾难发生后，灾区民众的家庭结构、财产状况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亲人的死亡使其原有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都会发生变化，在这时，其现在的角色就会和原来的角色发生冲突。在2008年10月3日，北川县委农办主任董云飞自杀身亡，他成为北川灾区首位轻生的政府官员，在地震中他十二岁的儿子被掩埋在垮塌的教学楼里，但是他来不及照顾受伤的家人，因为北川农业局在地震中也遭到摧毁，有全局的职工需要他照顾。而在此事件之后，2009年4月，一直未能摆脱地震丧子之痛的中共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翔也在家中自缢身亡。
汶川地震后，各个网站都制作了大量的地震专题，在专题的栏目设置中有专门针对灾后心理救助版块，通过邀请专家讲座、开辟互动交流版块等方式对灾后民众的心理状况给予关注，从而对灾后公众的社会角色进行重新调整（如图3-11所示）。腾讯网在震后制作了灾后心理援助专题《点亮心灵的烛光坚强我们“心”的长城》，提供了专家在线心理辅导、心理干预热线电话等服务，针对灾区儿童、失去孩子的父母、参加救援的志愿者、作为救援主力的解放军分别进行心理疏导和劝慰；设置“怎样面对遇难的亲人？”“劫后余生，驱散灾难梦魇”等版块（如图3-12所示），为网友解释灾民在震后的心理特征以及指导人们如何陪伴受灾者。
图3-11 人民网2008年5月19日采访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副研究员专家林春
图3-12 腾讯网汶川地震心理救助专题栏目
再次，网络媒体为公众寄托哀思提供载体。地震后，人们以前所未有的多元方式向遇难者表示自己的哀悼和思念。而网络媒体以其媒介优势成为人们寄托哀思的载体。各个网站纷纷建立网上纪念馆，表达公众对逝者的哀悼。如腾讯网的《记住每一个罹难者的名字——“5·12”汶川大地震网上纪念馆》、新浪网的《国之殇永难忘——四川汶川大地震网上纪念馆》、新华网的《历尽劫难，托起希望——四川汶川大地震网上纪念馆》等，通过设置献花、哀歌、点烛、上香、祭酒、祈福、网友献诗等功能，使得人们对逝者的思念和缅怀通过网络的形式得以实现和传递。
最后，各大网站通过各种内容设置和版面设置，在细节之中体现出媒体的人文关怀。地震后，为了悼念逝去的同胞，网络媒体在版面设置上采取了很多措施来表达对逝者的悼念和对生者的鼓舞。比如在地震后的全国哀悼日三天中，多家网站更换首页LOGO为黑白色（如表3-4所示），取消一切娱乐新闻、广告的发布。
表3-4 全国哀悼日期间各大网站的LOGO
由危机爆发期进入扩散期以后，网络媒体开始注重对抗震救灾主题的议程设置，很多搜索类网站也以抗震救灾为主题，设计了新的LOGO（如表3-5所示），鼓励人们齐心协力抗震救灾。
表3-5 搜索引擎网站在抗震救灾期间的LOGO
互联网媒体在灾难发生后，还通过非言语传播的形式进行传播，对生者进行鼓舞和安慰。非言语传播是指除了言语传播以外的所有传播形式，是人际传播中的一种基本方式，与言语传播相比，非语言传播不能够完全准确地传递知识和信息，但是在传达情感信息方面作用较为突出。互联网媒体中的非言语传播呈现出虚拟化的特征，如QQ表情符号、网站的LOGO等。这些符号都是非语言传播过程在网络世界的虚拟化。地震后，网络媒体通过非言语传播，与传统媒体一起共同为公众营造一个悼念和祈福的“拟态环境”，弥补了传统媒体在这方面的缺陷，比如百度在抗震救灾期间曾把LOGO换成了带有帐篷的标识，传递对民众的鼓励这样一种信息。这不仅表明中国互联网媒体开始走向成熟，还充分展现了网络媒体的人文关怀和亲和力。
三、在汶川地震报道中网络媒体存在的问题
由于网络媒体具有去中心、开放性、脱权力控制的传播特点，在地震报道中也存在着诸多不足，显现出一些问题。以主流媒体网站和政府网站为代表的网络媒体，其政治权力话语色彩比较浓重，缺乏亲和力和人文关怀；商业新闻网站的地震报道出现了娱乐化现象和真实性问题；博客、播客、论坛等草根媒体的信息传播中，网络暴力频发。
（一）政治权力话语报道方式:网络新闻的政治控制
作为对新闻媒体作用最大的约束力量，政治控制影响着新闻报道的立场与方向。在灾难新闻的报道中，政治对新闻的控制尤为明显。虽然，网络媒体的出现曾一度打破了传统媒介的政治控制体系，对政治权威提出过挑战，但是以主流新闻媒体网站和政府网站为代表的官方网络媒体，在新闻实践中仍习惯采取政治权力的话语方式。
在灾难报道中，政治权力话语方式可以保证政府对新闻报道舆论走向的控制，但是容易忽视微观的个体。汶川地震中的报道，以主流媒体新闻网站和政府网站为典型代表，存在的问题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
首先，体现为报道主体的不均衡。中国的主流新闻媒体网站和政府网站大都喜欢宣传政府和百姓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地进行抗灾。2008年5月25日新华网发表文章《四川省青川县发生6.4级余震》，报道内容是:
四川省青川县发生6.4级余震
5月25日，四川省青川县发生6.4级余震，几位战士正在抢救一名受伤者。据国家地震台网测定，北京时间5月25日16时21分，在四川青川县（北纬32.6度，东经105.4度）发生6.4级余震。
该文章共有三张图片。
图片1:“5月25日，青川发生6.4级余震，几位战士正在抢救一名伤者。”
图片2:“5月24日，济南军区某部官兵正在青川县木鱼镇的废墟旁驾驶挖掘机。”
图片3:“5月23日，几名群众正在观看一台挖掘机在青川县关庄镇的废墟上作业。”
根据题目来看，这篇文章应该主要与灾情本身有关，但是经过内容分析发现，报道在文字上比较简洁，主要阐述灾情本身，但是从图片来看，三张图片均反映救援的主题，可见，与关注灾情本身相比，这篇消息新闻更关注的是抗震救灾的宏大主题，并没有着重关注灾民个人的微观情况。
其次，体现为报道缺少负面立场。新闻媒体不能一味报喜不报忧，做好灾难的全方位报道是媒体的责任和义务。《南方周末》在“汶川九歌”特刊第3版中发表报道《孤岛汶川的人性百态》，文中揭露了地震当天灾区有商店和食堂被抢的情况；在5月29日A3版的报道《建设部专家认定聚源中学是问题建筑——聚源中学倒塌悲剧调查》中，采取文字和图片结合的方式对聚源中学建筑问题进行报道，图片中很多母亲拿着自己已逝孩子的照片站在聚源中学的门前悼念，这篇报道带给读者震撼。
第三，叙事语言多为赞歌式的“成就式语言”。与过去重大突发事件发生时相比，这次汶川地震中的主流媒体网站和政府网站在报道时相对淡化了宣传色彩，关注灾情本身的报道增加。但是在通讯、评论等新闻体裁的报道中，成就式话语和煽情色彩仍然十分浓重。
代表官方话语的政府网站和主流媒体新闻网站，在正面新闻和负面新闻的选择中失衡，并回避了一些问题，在新闻话语上偏向于高唱赞歌。但是其实，负面新闻的报道未必造成不好的传播效果，相反，负面的新闻更能让外界的民众全面获得灾区的真实信息，并且能够通过对比，意识到灾难面前人性的可贵。
（二）谎言与娱乐:商业新闻网站的新闻伦理困境
汶川地震中，网络媒体凭借强大的信息集纳力和及时、理性的优异表现获得了国内外的一致赞扬。但是在地震报道中，也出现了一些违背新闻伦理的现象。新闻伦理是媒体从业者出于自律而形成的一种行为规范，要求新闻报道者具有高度的职业道德和责任感，在具体的新闻报道实践中，应坚守一些基本的原则，如真实原则、责任原则、最小伤害原则等。汶川地震中，一些商业新闻网站由于其商业属性，为了吸引眼球而破坏新闻的真实性并使灾难新闻过度娱乐化，违背了新闻伦理，因此受到诟病。
地震报道中商业网站的新闻真实性仍有待提高。真实，是新闻的生命。互联网世界虽然是虚拟的，但是在向人们传递信息的时候，虚假信息给人们带来的伤害却是真实的。在这次抗震救灾的报道中，与以往相比，商业网站的自律程度已经大幅度提高，与传统媒体的专业差距也在逐步缩小，但是网络传播在抗震救灾中所传递的一些虚假信息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仍然提醒着我们网络世界里新闻真实性的不足。“母爱短信”是汶川地震中最具有讽刺意味的假新闻，这条无源新闻最开始是在网络论坛里流传，此后各家网站未经核实就转载，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体也开始“积极参与”，于是在各方媒体没有尽到核实责任的情况下，一个感动全国公众的“神话”被造就。再如，在地震发生后的几天，网上开始有新闻称马云在地震中只捐了1元钱，这起著名的“捐款门”事件后来也被证实是假新闻。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一些关于地震的谣言甚至是迷信的说法在中国的各个省份传播开来，一些商业网站转载了这些谣言信息，造成了公众的恐慌，极大地扰乱了社会秩序。
地震报道中商业网站新闻娱乐化现象严重。新闻娱乐化现象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期的廉价报纸时代，到20世纪90年代末期达到一个巅峰阶段。由于商业网站的主要盈利来源是广告，需要通过点击率来吸引广告商，所以从互联网诞生以来，商业网站的新闻报道始终没有摆脱追求娱乐效果的怪圈。有很多媒体报道说，中国互联网娱乐化的程度远远高于其他国家。汶川地震发生后，网络媒体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及时传递了灾区的信息，但是随着抗震救灾行动的开展，在“眼球经济”的利益驱使下，一些商业新闻网站对这场灾难的报道逐渐呈现出娱乐化的趋势:
第一，网上出现各种奇怪的“娱乐人物”。如“精神失常”的莎朗·斯通、发裸照鼓励网友为灾区捐款的“90后”女孩小云、哀悼日半旗前搞怪被网友批为“脑残”的魏晨、发出“史上最牛官腔”的张书记、自己找骂的范跑跑……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汶川地震发生36天后在彭州市被救出的“猪坚强”，媒体对其进行无休止的炒作，关于它的文章充满娱乐色彩，如《猪坚强的待遇超过了公务员》《猪坚强的幸福生活:散步减肥》等。
第二，出现新闻标题与新闻价值选择的极度娱乐倾向。在汶川地震发生后，网上的新闻报道数不胜数，为了吸引公众的眼球，各家网站使尽各种招数，在新闻标题和新闻价值的选择上故弄玄虚，比如以下这些新闻标题:《四川震区出现最牛轿车 车身凹陷仍正常行驶》《女医生灾区救援13天没洗过澡笑称瘦身效果明显》《百万富翁报名当救灾监督员 自称有钱防腐能力强》《专家:可乐男孩被救出地点可作为地震遗址保留》……
第三，各商业网站娱乐版上开始流行地震“幽默”语录。比如:成都，一座拒绝裸睡的城市；成都，一座洗手间备有瓶装水和巧克力的城市；成都，一座洗澡和如厕速度飞快的城市；成都，一座家家有倒立啤酒瓶的城市。原来，一杯茶，一包烟，开启QQ聊一天；现在不泡茶，不抽烟，立个瓶瓶盯一天。早上摇一摇，精神百倍；晚上摇一摇，通宵不睡。
灾难面前，娱乐本该褪色，真实尤为可贵。但是在汶川大地震中，尤其是由灾难爆发期进入扩散和恢复期后，一些网站为了吸引受众的眼球，忽略了灾难报道本身该具有的人文关怀，大肆在娱乐和谎言上做文章，这不仅伤害到灾民的情感，也为公众了解和审视灾难信息带来了困扰和污染。在未来，也许我们还会面对其他类型的突发事件，媒体从业者应该努力从多个角度对自己的传播行为进行道德推理和评价，以保证新闻的真实和报道的人性化。
（三）网络暴力:自媒体灾难传播的法学思考
哈贝马斯曾提出“公共领域”理论，“公共领域”指一个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公共空间，可以假定人们在这个空间中自由言论、不受国家控制。网络社会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哈贝马斯设定的这种愿景，但是“哈贝马斯的理论并不完全适合中国的国情，传媒要在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规定的情况下表达社会不同利益集团的声音，有助于不同的利益诉求相互协调，从而达到化解矛盾的目的”[13]。
博客、播客、论坛、微博等自媒体的信息传播模式，与专业媒体的信息传播模式不同，传统的信息传播模式是由点到面，而自媒体的传播模式是由点到点，具有平民化、私人化、自由化等特点。喻国明教授将这种自媒体现象称为“全民DIY”，就是自己动手制作，没有专业的限制，想做就做，每个人都可以DIY出一份表达自我的“产品”来。自媒体的媒介特征决定了其在灾难事件的传播中存在难以控制性和法律风险。汶川大地震中，自媒体因为其全面、丰富、及时的资讯传递而备受追捧，但是也因为网络暴力、触犯隐私权等问题而广受争议。
网络暴力这一词汇，发源于自媒体的典型代表BBS，以2006年的“虐猫事件”为标志。具体说来，就是在某一事件引起关注后，几十万甚至更多的网友针对当事人进行道德审判并挖掘出其全部个人信息，发出“网络追杀”令并干预其现实中的生活，从而对当事人的名誉、隐私权造成侵犯。汶川大地震中，引起网络暴力并受到威胁和影响的既有地震中的个人，也有企业，如“范跑跑”事件、“Die豹”事件、“王石捐款门”事件等。四川绵竹市团委书记范晓华因与在绵阳五一广场搭建救灾专用帐篷时恶意伤人的范小华的名字相像，其个人资料均被网友人肉搜索出来并公布在网上，导致其个人生活遭到严重干扰，名誉权和隐私权受到严重的损害。
有传播学者肯定网络暴力的积极作用，认为它实现了在“陌生人社会”里人们对彼此行为的集体制约。地震中的网络暴力，一方面体现了社会民众道德的进步，人们对某个事件共同发起评论，对违反道德规范的人和事进行谴责和评判，某种程度上确实发挥了舆论监督的作用；但是另一方面，如果这种监督行为超出了法律的底线，对当事人造成了过度的伤害，则同样应该承担法律责任。法学上的“通缉”，只有公安机关才有权依照法律程序颁布，其他的机关、组织或个人都没有这个权利。因此，网络上的“人肉搜索”是没有法律效力的通缉行为，只是借助“通缉”的名义达到汇集网友力量的效果，从而对当事人进行过度的权利侵犯，这是不符合法治要求的。由此可见，网络舆论是一把双刃剑，这种缺乏求证的不理性行为容易直接伤害到许多无辜的公众。不顾事实的起哄和盲动以及打压理性的上纲上线，需要引起人们的重视和反思。如果不采取一定的法律规范措施，积极和理性的网络舆论价值就会被这种暴力舆论所掩盖。
四、汶川地震报道中网络媒体存在问题的原因
（一）网络媒体的不同属性影响其灾难报道实践
网络媒体中的政府网站和主流媒体新闻网站较以往相比，信息传播具有很大程度的突破，比较及时、全面地公开相关权威信息，特别是灾区遇难人数的及时公布和更新，灾难中普通人的人性光辉体现比较充分，注重人文关怀。但是，由于传统“官本位”“事本位”思维定式仍然存在，容易出现过度体现政府行为救灾、抗灾的“伟大胜利”等“成就语言”。
商业门户网站在本质上是媒体作为企业在销售“商品”，为业主和股东获取利润，受众是消费者，媒体希望受众多购买“商品”，包括信息商品和广告商品，媒体最终是维护业主和股东的利益。其成功的衡量标准是获取利润的多少。商业门户新闻网站在此次地震报道中能够为社会大众利益暂时放弃商业利益，做得比较到位，特别是在灾难爆发初期。但是鉴于其商业属性，在灾难的持续期，也仍然存在为追求商业利益，传播娱乐化信息吸引眼球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维护公共利益功能的发挥。
此外，博客、论坛、播客等自媒体为特定受众服务，为参与者分享利益和信息。媒体将受众定位为合作伙伴，受众感兴趣的主要是精神交流和表现，媒体最终对个人有利，用户满意是衡量成功的主要标准。地震期间的自媒体信息传播满足网民正面需求的同时，也给网民传播负面信息提供了平台和可能。
（二）网民的不同社会特征影响其灾难报道实践
网民规模的持续增长影响理性的信息传播。2010年，我国宽带网民数量达到4.5亿。网民平均每周上网时长为18.3个小时，日平均上网时长2.6个小时。在网民“量”的发展的同时，“质”的特征仍需提高。这也影响网络媒体信息传播。
网民低龄化特征影响理性的信息传播。如图3-13所示，2010年，虽然30岁以上年龄段网民占比均有所上升，整体从2009年底的38.6%攀升至目前的41.8%，10～19岁年龄段的网民所占比例下降较多。但是，整体网民低龄化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网络媒体信息传播的理性程度。
图4-1 2009.12—2010.12我国网民年龄结构
网民的低教育程度也将影响网络媒体特别是自媒体信息传播的良性发展。2010年中国网民受教育程度为中大专及以上的网民占23.2%，其他多数是初高中及小学以下学历，低学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网民对待网络信息的理性思考和辨别能力，容易带来谣言等负面信息的大量泛滥。
从网民职业状况和收入看，网民中学生最多，其他还有个体户，私营企业工作人员等，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工作者只占不到5.8%。月收入3000元以下的网民占据网民总数的很大比重，低收入人群的网民容易产生社会不满情绪，导致对负面谣言的理解出现偏差，信息传播出现偏激行为。
（三）对网络媒体灾难报道的思考
汶川地震中主流媒体网站和政府网站政治权利话语色彩浓重、商业新闻网站在新闻真实性和娱乐化上问题凸显、自媒体中网络暴力带来法学争议，这一系列不和谐的声音，提醒着人们网络媒体在灾难报道中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为了使网络媒体更好地报道灾难新闻，课题组认为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1.主流媒体新闻网站和政府网站应调整话语方式，提高报道的亲和力及互动性
主流媒体新闻网站拥有专业采写队伍和先进的采访设备，其信息的权威性毋庸置疑。但是不足在于信息包装形式有些严肃，话语方式过于政治化，缺乏自媒体的亲和力，和受众互动的程度不够。在这方面国外一些传统媒体网站做得相对较好。在海地地震中，美国的《纽约时报》报道了海啸中博客网站的情况，美联社电视新闻则要求员工四处搜集业余摄影者的录像片段，MSNBC网站则专门开设了“市民记者的报道”，刊载读者反馈和一些幸存者的故事。印度洋海啸时，BBC网上新闻开辟了“目击者的故事”“来自幸存者的照片”“来自幸存者的录像”“寻找失踪的亲人”等栏目，收到了约5万封“第一人称叙述”的电子邮件，留言板的访客高达40万；英国的《卫报》则将来自全世界博客上的文章编辑成“来自幸存者的特别报道”[14]，受众参与灾难报道的热情也增强了其他受众阅读的积极性，并弥补了这一类网站亲和力不足、互动性不强的弱点。
2.商业新闻网站应该加强原创内容的采写，提高从业者的责任感和业务水平
针对商业网站中假新闻的现象，可以加强原创内容的采写。与此同时，应让网站承担转载未经核实信息的法律责任，从而制约假新闻的泛滥。而在新闻娱乐化的问题上，商业网站需要提高自身的职业责任感，提高编辑的业务水平。商业新闻网站可以借助编辑语言，通过对不同内容的取舍以及不同内容的版位安排，体现编辑的观点，影响受众的接受效果。商业网站提供娱乐新闻无可厚非，但是在灾难面前，需要从业者们能够用新闻职业道德来鞭策和约束自己的传播行为，为公众提供真正有价值的、有深度的信息。
3.自媒体依靠“意见领袖”消解传播的负效应
自媒体的优势在于互动性强，亲和力明显。但是，如果自媒体传递不良信息，这些优势反而助纣为虐，成为谣言、虚假信息、网络暴力的帮凶。为了减少自媒体传播的负面影响，仅仅依靠外在的约束是不够的，应该从滋生负效应的土壤——受众本身入手，倡导网友理性发帖和理性讨论。所以，比较可取的办法是，通过培养一定数量的“意见领袖”，通过“二级传播”等方式，引导舆论走势。这样可以合理利用自媒体的优势，不破坏其固有的传播环境，因势利导地提升传播效果。博客、播客、论坛等自媒体缺少传统媒体的专业性，这是自媒体固有的不足。在灾难事件的信息传播中，建议自媒体网站能多吸引传统媒体记者等专业从业人员加入，通过专业视角分析灾难事件，充实个人空间的信息深度。如凤凰卫视的杨锦麟等专业媒介从业人员的博客、微博的信息和观点就比较有影响力和吸引力。这些人在自媒体灾难传播中可以很大程度地发挥舆论引导作用。
4.加强与手机媒体的合作与联动
移动互联网已经成为当前信息传递的一种流行趋势。在网络媒体对汶川地震的报道中，除了传统的网络媒体对灾情和救灾进展的报道以外，手机媒体对地震的关注和信息的传递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例如，腾讯旗下的移动门户网站手机腾讯网，制作了“地震专题”，开辟了“Q友播报”，手机QQ祈福版也迅速上线。汶川地震中，手机媒体力量的加入，让灾区前线的记者和网友可以更快速地把灾区现场的情况用照片和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让外界第一时间了解灾区救援的最新进展。对于网络媒体而言，手机媒体依赖于互联网但比互联网媒体更加灵活和及时，因此，未来，网络媒体应加强与手机媒体的联动和合作，从而在重大事件报道中获得更加及时新鲜的信息来源。
5.加强对网络媒体信息传播的规范与监督
为了减少网络传播在灾难事件中的负面传播效果，一方面应从传播主体的自律上来着手，比如提高传播者的业务水平、树立从业者的道德责任、调整媒体灾难报道的方式；另外一方面则应从他律的角度出发，即对网络传播行为和网络信息传播流程实施一定的规范和监督。
首先，加强政府对网络传播的监管和引导。新闻出版总署已通过《中国新闻出版行业管理CA认证系统》，这意味着政府加强了对网络新闻和网络出版的监管力度。重大的突发灾难发生时，媒体一方面给公众提供透明、公开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是政府宣传国家形象、引导国际舆论的重要工具。政府应该加强对网络媒体的规范和监督，构建和谐健康的网络环境，保证网络媒体在灾难报道中保持理性、客观和真实，使网络媒体对灾难的报道更加注重人文关怀、尊重个人的隐私。如果在灾难报道中任由网络媒体完全自由地传播信息，会影响政府进行危机管理的效率，甚至阻碍政府解决危机事件的步伐。
其次，完善网络法规，为互联网信息传播提供法律保障。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人们逐渐意识到单纯依靠市场的力量和民众的自律不能充分保护互联网用户的安全。因此，西方各国的政府纷纷都加强对网络的监督和管理。在中国，互联网领域的法律法规正在日益完善之中。在很多“人肉搜索”事件中，事态发展到后来都偏离了本来的正常轨道，不仅严重侵犯了当事人的隐私权，甚至牵涉到无辜的公众。互联网的传播环境需要通过相关法律的健全和完善来净化。通过法律制度的监管，可以为网络媒体在灾难事件中的传播提供可靠的制度保障，同时也不影响网络媒体参与灾难报道的主动性。
（五）日本地震中传媒的表现及对中国网媒的启示
日本2011年3月11日遭遇9级大地震并发生大海啸，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和损失。包括网络媒体在内的日本传媒在灾难面前表现镇定、客观、迅速和理性，让全世界的公众都见证了极为真实和专业的灾难报道。同样是报道灾难，我国媒体与日本媒体存在着很多差异。
第一，报道主角的差异。在这次地震和海啸中，日本媒体报道的主角不是政府、领导、军队、救援队伍，而是处于灾难之中的普通民众。在中国的灾难报道中，最突出的主题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或是“众志成城，心手相连”。在这次日本地震中，尤其是第一个星期内，在媒体上看到的与捐款有关的新闻也与国内迥然不同，只是以短新闻的形式告知公众从什么渠道索取捐赠物品，而很少对捐款活动、捐款人物或企业进行报道。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云南盈江地震有关的报道中，国内众多媒体网站将题为《受灾最严重小学生获500元助学金》的报道放在了显要的位置。
第二，报道风格的差异。很多学者和从业者都高度评价日本媒体在这次灾难报道中的视角哀而不伤，极具人文关怀。旅日专栏作家唐辛子表示，她在日本的网络媒体上并没有看到“感人”或是“悲惨”的东西，几乎所有的报道都与救援本身有关，关于死亡人数、关于灾民需要的物资等，报道并没有刻意去描述“典型人物”或是受灾民众的面孔，而是极大地尊重受访者。其实，日本媒体在灾难报道中理性的风格早已是常态。日本是一个地震灾害频发的国家，每有地震发生时，通常30秒内电视上就会出现地震速报新闻，告诉灾难发生的位置；两分钟后，震源、地震强度和震级等详细信息就会出来。“快、准”地告知地震级别，成了日本媒体地震报道习惯的方式。在报道自然灾难时，日本媒体的习惯是不报道“血腥场面”，绝不直接展现逝者惨状，而是尽量报道生前微笑着的照片。这次日本地震中，媒体的报道既实现了对信息量的保证也没有侵犯个体的权利，有地震灾害的数据呈现却没有煽情意味，有对公众的安全提示但是却没有带来恐慌和不安。
第三，对新兴网络媒体应用的差异。社交网络媒体被人们称为“抗灾的主力和生命线”，其主要作用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向外界报平安。灾难发生时，灾区的人们通过社交媒体及时向亲人朋友报平安，并实时更新自己所处位置及状况。二是为救援、避难提供沟通平台。灾难发生后，参与灾区救援的人员通过社网络为灾区民众提供避难帮助信息。三是社交网络媒体直接参与到救援过程中。灾区民众通过社交媒体对外求救；而在等待救援前，网友通过社交媒体对遇险民众给予精神鼓励。此外，日本地震后全球多家社交媒体还凭借其强大的用户资源，为灾区民众发起募捐活动，为抗震救灾提供了有力支持。日本在网络基础建设和移动互联网应用方面非常成熟；相比之下，国内社交工具等新媒体应用的普及程度仍不够。
第四，对多种媒介融合应用程度的差异。日本政府在与电信运营商和合作、对传媒融合的应用方面非常有效率，手机和电视节目可以交互，社交网站上的寻人信息能够在电视画面上播出……多种媒介之间的联动和合作，及时准确地报道了灾难信息，也有效地支持了救援。
第五，媒体宽容度的差异。在中国，每有灾难发生后，网络上就会有这样一群“骂人群体”，某种意义上是危机时期的监督力量，但是也不乏偏激者，肆意起哄。灾难发生后，与中国网络论坛上的盲动相比，日本的网络媒体更加宽容和理性。在日本地震中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女儿逃生，在海啸来临时，女儿被冲走，母亲活了下来，这位松开女儿手的母亲并没有因此而在网上受到大家的人肉搜索；相反，媒体在报道这位母亲时，反而从理解和同情的角度切入。
地震中包括网络媒体在内的日本传媒所体现出来的冷静与理性、迅速与准确，以及对多种媒介融合的应用，都给中国未来新闻传播业的发展带来启示。未来，中国网络媒体应更注重对新兴网络媒体的应用以及与传统媒体的合作，发挥传统媒体在信息上的权威优势和新媒体在信息时效和联络上的优势，最大限度满足受众在不同阶段的信息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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