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明与模仿——三陇板中的真实性问题
一种材料是应该真实地表达自身的独特属性,也就是所谓材料的自明(Self-expression)还是也可以模仿其他材料基于另一些属性而来的使用方法以及形式比例?在对于材料的真实性的追求中,这是一个核心的问题。而对于希腊神庙上的三陇板(Triglyph)的来源所持有的不同观点,则典型地反映了这一问题的多个侧面。
于维特鲁威来说,三陇板反映的是一种典型的以石材来模仿木构的做法。在谈到这一做法时,他写道:“古代的建筑师们在某些地方的建筑中安放了由内墙到外部挑出的梁,填砌了梁距,并在其上用木造装饰了挑檐和人字顶。这时再沿着垂直的墙并按照一条直线截去梁的出挑部分。但是因为这种外貌看起来不太美观,所以又把做成三陇板形状的平板安装在梁的截面上,并用深蓝色的蜡来施彩,从而梁的截面就会隐藏起来而不致碍眼了。”(17)(图1-5)
图1-5 三陇板的木构原型图解
正如上一节所述,在维特鲁威那里,这种做法被看作是一种建造者创造性的表现,也是建筑师的必备素质,因而受到褒扬。可是,其后几乎所有他的翻译者或评论者都对此提出质疑。从佩罗到劳杜里,直至19世纪的结构理性主义,无一不对之作出相反的评判。
19世纪的德国艺术史家卡尔·博迪舍便在他1852年的《希腊人的建构》 (Die Tektonik der Hellenen)中认为,“古希腊的建筑样式是原创性的”,并且“这种样式是专为石构建筑而创造的”,他并认为这种建筑的装饰正是反映了石构建筑的建造特征(18)。而19世纪法国最伟大的也是影响最为深远的结构理性主义建筑师和理论家维奥莱-勒-迪克同样拒绝了希腊神庙的模仿起源的说法,也不认为三陇板是对于木构梁头的再现。相反,他认为希腊神庙是石构建筑最为纯正的典型,“希腊神庙具有石构建筑的纯粹性,它的梁柱体系正是根据理性和品位而来。而以石材来模仿木构的做法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荒谬的举动,只会让自己变得滑稽可笑。我们如何能够认为那些发明了逻辑并且天生对于美异常敏感的希腊人会采用这样一种方式呢?”(19)维奥莱-勒-迪克并以一张著名的图解来论证他的观点(图1-6)。
图1-6 希腊神庙(三陇板)的石构图解
这样,同样的一个构件,维特鲁威基于建筑师的创造性而认为它是一种材料在形式上的模仿,并且赞赏这么一种行为和做法。而19世纪的结构理性主义者则从他们对于材料与结构的理性认识和坚持,认为它是纯粹的基于石构的特质而发展出来的细部,并且绝不能接受它是石材对于木材的模仿——一种荒诞不经的行为。如果说这一争论的意义在于从考古学上来说,还原三陇板形成的真实源流,那么,对于材料真实性这一问题,它的意义无疑更在于提出这么一些问题:一种材料可以模仿另一种材料吗?或者说,一种材料必须真实地表现自己吗?而假如是这样,它又如何才能真实地表现自己呢?
前者是一个价值判断的问题,后者则有关具体方法。然而,回答任何一个问题都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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