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饰的原则
《技术与建构艺术中的风格问题》自1860年开始出版,是森佩尔一生最为重要的著作,也是在这里,他明确提出了“面饰的原则”。森佩尔认为建筑的本质在于其表面的覆层,而非内部起支撑作用的结构。这层织物不是再现了结构,而是遮蔽了结构,看不见的内部的墙体只是一个支撑而别无它用。这层织物把结构掩盖起来,但是又并不去对它做一种错误的再现;它遮蔽了内部的结构,但又拒绝对它进行伪装。用阿考斯·莫拉凡斯基的话来说就是“这种类似面具(masking)的饰面绝非一种欺骗的努力,而是一种交流的方式,它揭示了(建筑)内在的真实,而这种真实绝不仅仅是那种物质性的实在(material reality)”(37)。
这样,在《技术与建构艺术中的风格问题》一书中,“对于艺术创造中更为基本的技术制作的思考,就取代了森佩尔先前对于四要素的强调。他的兴趣也转向了以一种阐释学的方式,通过技术制作的视觉残留,来对形式作出一种象征性的解读”(38)。其主题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艺术的原初动机的发展过程,二是对于“面饰原则”(Das Prinzip der Bekleidung)的论述和引证。
森佩尔原本打算分两卷阐述艺术的内在动因和外在动因,即上卷论述艺术的原初基本动机和它内在的材料与技术方面,下卷论述影响艺术发展的社会和文化等外在因素,但是最终在花了大量篇幅系统论述了他的面饰理论之后,上卷不得不一分为二,而原来计划的下卷再也没能最终完成。在这本书里他延续了先前关于建筑的四要素说,也使得全书分为四个部分:编织,陶艺,建构(木作),砌筑。其中编织与面饰理论为第一卷(事实上,把面饰理论附在编织这一部分的后面并无十分充足的理由和逻辑,因为这一理论也同样出现在其他三种动机中),其余三个构成第二卷。这种四重划分既是依据建筑创造的过程,同时也反映了材料不同弹性程度的嬗变:由柔韧的(flexible)到塑性的(plastic),再到弹性的(elastic),直至一种坚硬的(solid)的材料。森佩尔最终并加上了金属,他相信金属产生和应用得更晚一些,并且其自身的应用动机也是从别的四类中借用而来(39)。
在“织物”(Textile)这一部分的开始森佩尔便指出其两种基本功能,即绑扎与覆盖,随后他分析了受到材料本身以及材料的处理方式决定的风格问题。对于编织动机的材料处理,遵循由简单到复杂的过程,即由最初的“结”(knot,band,thread)到后来的“辫”(plait,lace,net)再到更为复杂的在面上展开的“编织”(weaving,embroidery)(图2-8,图2-9)。
图2-8 由结到辫的编织方式发展
图2-9 古埃及的席编方式与工艺
在这一阶段,森佩尔还论述了印色和染色这两种彩饰法的基本工艺。接下来,森佩尔从服装与建筑的关系出发来引入他的面饰主题,而这首先是为了证明彩饰法的正当性(40)。在森佩尔看来,面饰由远古的编织经由埃及和亚述文明的发展,在希腊时期这一面饰原则已经完全精神化而脱离了原初的实用意义。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变,由此他揭示了面饰的材料/技术,功能/象征的双重内在结构,而在希腊时期,面饰更多的是在结构-象征而不是结构-技术的意义上来达成美的目的。此时“面饰”一方面表达(articulate)了内在的力学关系,另一方面又通过否定(denial)材料的在场来获得本质的艺术氛围与空间的延展,这种面饰所表现的遮面(masking)艺术形式体现了人体-衣服的意象,并进而成为从结构分离出的“符号”而独立发展。
面饰不仅仅继续保留其限定空间的功能,而且成为后面支撑物的表面装饰,这一层装饰恰恰遮蔽了结构物的物质实在性。而在一个以实体建造为主的时代,这一层原先的“织物”常常由一道油漆涂层来替代,同时它也是摒除或说掩饰物质实在性(material reality)的最好方法与途径,因为“在它作为别的材料的饰面时,其自身却有一种非物质化的(immaterial)特性”(41)。在森佩尔看来,所有建筑都应该是有色彩的,因为正是这一彩色的涂层才使得源自编织的面饰及其象征意义得以延续。他也因此“反对那种白色建筑在历史上的霸权行径,不论是白色建筑的实践——他认为这是布鲁乃列斯基所鼓吹并且也正是在他那里第一次出现裸露而不着颜色的建筑,还是艺术史上对于白色表面的崇拜——而这要归功于温克尔曼的著述。”(42)然而,吊诡的是,在马克·威格利看来,另一位现代主义建筑师柯布西耶对于白墙的钟爱恰恰正是经由路斯而受到的森佩尔的影响,并且就面饰来说,柯布西耶对于白色的偏爱与森佩尔关于彩色的主张在根本上是一致的,虽然他常常狡猾地掩盖或者说包装了他思想的来源,并且表面看起来似乎是恰恰相反(43)。
总之,从根本上说,这一层面饰遮蔽了墙体的物质性,并且通过挖掘这一面饰的隐喻性特质,增强了墙体作为纯粹形式的意义。这种面饰的遮蔽(masking)或者说面具功能在对于纪念性建筑的论述中得到了进一步的阐述,也构成了这种认识的一个概念基础。森佩尔认为,纪念性建筑起源于纪念性活动的临时舞台以及剧场式的表演,就这种宗教活动或世俗事务而言,掩饰实在性(reality)是基本的要求。此时,建筑已经不再与绘画和雕塑为伍,也不再被认为是一种造型艺术,而是与舞蹈和音乐一样被当作一种宇宙艺术(cosmic art),是一种人类宇宙节律体验的“游戏”。而这也标志着此时他对于面饰的思考已经更多地侧重于其象征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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