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平面中面的连续性

一、自由平面中面的连续性

1．柱的结构意义与墙的空间意义——自由平面与容积规划

在森佩尔的建筑原型中，“柱”虽然是重要的建筑构件，但并非“四要素”之一，而是作为屋顶的工具性附属物存在。一来，从材料与工艺上来讲，它们具有同一性；二来，从人类的基本动机（Urmotive）来看，它们都是为了满足遮庇（roofing）的需求。后者牵涉到了空间的问题。但是，就遮庇而言，起作用的完全是屋顶，也只有作为面的屋顶。这被墙体作为另一要素“围合”所佐证。“柱”只是因为要在这一建筑原型中把屋顶撑起才存在，除此以外不再具有别的意义。同为竖向构件，墙的作用却大不一样，它是一个独立的要素，不论是材料上的还是技艺上的，当然首先更是作为人类动机体现的空间上的独立要素（参见本书第二章第二节“森佩尔的‘建筑四要素说’”）。

于是，在路斯对于“温暖宜居”的空间的强调中，“柱”消失了。

从空间的限定和构成方式来看，路斯的容积规划主要是经由墙的围合与限定，柱的存在往往被隐匿在墙体之中。空间的复杂带来了结构上的难度，他采用的办法是把结构隐藏起来，理由是人对于空间的感受只在于围合空间的物质要素的表面，而与背后的结构无关。这一既作结构又作围护的墙体，其自由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既然结构与空间有着各自不同的要求，服务于不同的目的，那么把他们彻底地分离也便并无什么不妥，反而带来了概念上的清晰。于是，多米诺体系（Dom－ino System）通过把柱的结构意义独立出来，赋予了墙体以充分的自由。

如果我们不把柱列看作是挖了洞的墙，那么，同为对于空间的竖向限定，与墙相比，柱的空间意义确实可以忽略（而那种把柱加密来作为空间的限定要素的做法其实是抹杀了柱与墙的区别）。虽然柯林·罗发掘了柱的不同截面形状对于空间模式的影响——当然这种影响更多是以一种暗示的方式来显现（参见本书第三章第四节关于密斯部分的论述以及引注59），就知觉空间而言，柱还是成了某种需要去除的干扰。因此才有了密斯巴塞罗那馆中对于柱的“十”字形截面和镀铬表面的视错觉的利用，以把柱的存在感最小化，也才有了萨伏伊别墅中把柱与墙全部涂成白色，以便让柱融入墙的世界。

因此，多米诺体系的重要性更多的它作为现代建筑结构原型的意义，在于它对于新的材料和建造方法的回应。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空间上的意义，只是这一意义是以一种间接的方式表现出来，也就是说，这一结构原型为空间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度。而这种自由度的实现归根结底还是要通过墙体来得以体现。

2．面的连续与断裂——自由平面与风格派

考察斯坦因别墅在1927年1月和6月的两稿设计，一个显著的区别便是先前一稿中的正交墙体被打破，成为许多自由曲线的组合（图4－31）。一方面这一改变凸显了柱独立出来以后墙体的自由，另一方面曲线带有强烈的引导性——如沙龙的曲线，在总体的正交体系中，它还突出了局部的方向感和等级性——如楼梯间及餐厅处的曲线。但是还有一点常常被忽略的是面的连续性，或者说轮廓的完整性。

图4－31　斯坦因别墅在1927年1月和6月的两稿设计

如果说正交的面可以很方便地看作是两个面的组合，那么一个曲面则难以明确判断它的转折在哪里。这种面的连续性暗示的其实也是材料上的连续性——于是不论墙体由何种材料砌筑，都被刷成了同一种颜色。当柱与墙体并未分离时，柱的方形截面很容易地与墙体形成连续性；而当柱独立于墙体时，几乎无一例外地以圆形截面出现，标示出柱的独立性，也形成空间最大限度的连续性。这一特征在此前的库克宅（Maison Cook，1926），迈耶宅（Villa Meyer，1925）以及其后的萨伏伊别墅中都一再出现。面的连续性，在柯布西耶的自由平面中也有着时间上的连续性。

与这种对于连续性的强调不同，巴塞罗那馆则是对于面的分离的强调。因此，虽然同样是达成了空间的流动性，所采取的方法却是大相径庭。而如果说巴塞罗那馆的面的分离仅只是在内部的话，那么在它的思想源头——风格派那里，所有的面都是要分离的。

凡·杜斯伯格在他1924年的《走向塑性建筑》一文中，宣布新建筑打开了墙体，取消了内与外之间的分隔，创造了一种新的开放性。赖特把这一变化称作“打破了方盒子”，方法是取消厚重坚实的角部而代之以通透的角窗。而风格派则是通过对于角部在水平向与竖直向的同时分解，取消了立面（facade）尤其是正立面（frontalism）。在有些设计里，角部被提高至底层平面以上，而在另一些设计里，它们又在到达屋顶之前便被截断。在水平向，同一个面上的角也并不在一条线上（图4－32）。这样，任何一个面都不会绕过角部与另一个面形成连续性。

图4－32　施罗德宅外观

面不仅是分离的，也是断裂的。而它所塑造的空间则不仅是流动的，还是无限的。

这一面的分离被颜色的区分进一步加强，面的独立性需要以材料的区分来表现，需要材料的显现，而不论这些材料是物质化的还是非物质化的。与之相对照的则是自由平面中面的连续性，以及加强这种连续性的材料的隐匿。这一意义上的材料的隐匿便就不再局限于白色的粉刷，而可以是任何一种单一的材料，包括极富质感的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