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抽象约减与材料回归

第六章　建筑的抽象约减与材料回归

正如本书绪论中在解释论述的历史时段选取时所阐述的，早期现代主义建筑着重于探索新材料以其结构性能所带来的空间和形式潜力，对于它的表面属性并不重视，甚至是有意压抑的。白墙以其材质的抽象性以及玻璃以其视觉的透明性被大量地应用，共同服务于抽象空间的塑造。可以说，就材料的表面属性来看，这一时期是以隐匿为主要特征的。相对来说，当代建筑则再次回归到对于材料具体属性的重视，以及对于材料的感官性体验的挖掘，而半透明材料的应用则从多个层面上带来更为微妙的空间和形式体验。但是，这种向着材料的回归绝非对于某种新的形式主义的呼吁，也不是为那种基于手工艺的建构学所作的辩解，更非对于所谓“材料真实性”的怀旧迷恋。它的特征典型且集中地反映在当代建筑学由“材料”向着“材料性”的话语转换中。从这一意义上来看，当代建筑中材料的显现具有某种时代性的特征。

对于这两个时段的现代建筑⁽¹⁾，芬兰建筑师和建筑理论家尤哈尼·帕拉斯玛把它们称作两种现代主义，或是第一现代主义和第二现代主义，并指出它们的下述区别：“第一现代主义渴望那种非物质的、轻的建筑形象的创造，而第二现代主义则频繁表达重力以及稳定性，表达建筑的物质性及其与大地的联系。这种作为建筑表现手段的对于重力和大地的回归，超越了其所具有的隐喻的含义。……在对于纯粹的造型表达的欲望中，第一现代主义去除了象征主义、暗示和隐喻，而今天这些已经成为了第二现代主义表达方式的基本组成部分。与第一阶段对于某种永恒性的追求与表达不同，新现代主义通过物质（材料）、记忆和隐喻来寻求一种对于时间性的体验。”⁽²⁾

两种现代主义之间的差异一方面反映了建筑中空间与材料的两难，即材料在塑造空间以外是否还有自身独立的意义；另一方面，它也反映了抽象与具体的悖论，即如何能够在空间的抽象性与材料的具体性之间达致一种平衡。早期现代建筑对于抽象空间的关注压抑了对于材料的表现，材料完全成为了实现空间的工具。在以空间为核心的叙述中，材料不再具有其独立的意义，这也导致了教育与实践中对于建筑的抽象约减。当代建筑中依稀可辨的向着材料的回归，则提供了远离抽象达致具体的可能手段。从这一意义来说，材料的隐匿与显现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在前面几章对于隐匿与显现的分项讨论之后，本章从“抽象约减”与“材料回归”两个方面对于前面几章的讨论进行了深化并做出总结，它围绕两个主题来进行：一是材料和空间的关系，即材料是自主的还是依附于空间的；二是对于隐匿与显现的讨论的教育和实践意义，关注如何能够在空间的抽象性与材料的具体性之间达致一种平衡。经由这两个方面的讨论，希望能从总体上来探讨材料的隐匿与显现之于建筑的意义，并展现这一讨论的实践意义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