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西班牙式住宅

上海的西班牙式住宅

当你徜徉在上海的历史街区，如果再留心观察的话，定会看到不少有着红色筒瓦和淡色水泥拉毛墙面的花园住宅，墙面镶嵌着小小的双联券窗和绞绳状的窗间柱，间或还有一两处悬挑的铁艺小阳台，下垂的常青藤随风摇曳，牵动着人们的遐思……这便是西班牙风格的建筑了。上海的这些建筑多以住宅为主，有独栋带花园的住宅，也有联排的花园里弄和多层公寓。它们虽因岁月的蒙尘略显老态，然而骨子里却依然透露出一股恬淡华贵的气息，绝不会让人与暴发户联想到一块。这些建筑主要集中建造于20世纪30年代，如今就像一位上了年纪的影星，平静优雅，却仍惦记着往昔的那段流金岁月……

上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上海社会处在一个比较富裕稳定的发展时期，在住宅建设上，随之出现了一种以满足中产阶级生活形态和趣味，追求舒适、简洁的设计倾向。这些建筑主要是针对当时生活步入小康境地的中产阶级，以中小型花园住宅为主，西班牙式的建筑设计于是被大量地运用到这些住宅建筑中。

从实用的角度上讲，西班牙式住宅一般认为比较适合上海的气候和地理条件，它的楼层不高，南向设有带拱券的敞廊或阳台，屋顶铺设坡度平缓的红陶筒瓦，檐下一般有道小小的装饰性券齿线脚，浅黄或浅绿色的水泥拉毛外墙或还带有外置的楼梯，券门券窗，两侧间或还饰以拉丁风情浓烈的石雕麻花柱。室内花饰可比较简单，在构件装饰上，多应用铸铁的花饰楼梯栏杆，花栅栏铁门，花枝灯台等等。

有意思的是作为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上海舒适生活象征的花园里弄住宅和公寓式里弄住宅，有很多也采用了西班牙式的建筑风格。这种里弄住宅同20世纪头十年和20年代早期建造的上海石库门里弄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更加注重整个居住环境的舒适，它们虽然也采用了双宅毗连，或几幢住宅联在一起的形式，但使用的建材品质更高，套均面积则较以前的里弄住宅为小，这适应了当时上海开始出现的小型家庭的需要；重视居住环境的另一方面是绿化面积普遍较大，一般绿地要超过建筑占地面积的两倍，而前者很少或者根本没有绿地。典型的如1934年兴建的新康花园，1938年建造的上方花园以及与之相近的蒲园等等，均反映了这一时期上海居住品质的提高。同一时期上海建造的多层和高层公寓，虽然大多数以当时流行的装饰艺术派为主要的风格特征，可也有一些建筑师采用了西班牙风格，如著名的枕流公寓，海格公寓（今静安宾馆），这些建筑现在看来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图103　淮海中路新康花园建筑局部

图104　华山路枕流公寓全景

上海的西班牙式建筑集中出现在20世纪30年代，因为西班牙风格的花园住宅不像古典式花园住宅那样看起来豪华张扬，它符合大都市里另一种心态的人居住，从某个角度上迎合了他们希望保持低调的生活和平淡的心境。但也并不是所有的西班牙式建筑都简洁平淡，如愚园路涌泉坊24号也是一幢西班牙式花园住宅，业主陈楚湘为了表现宫殿城堡的意蕴，屋顶的高低跌落变化，4个外立面亦各不相同，门窗曲直多变，室内雕琢装饰华丽。只是坐落幽深，林木环绕，故才鲜为人知，不过也足以令人惊艳了。同一类型的还有被称作“斜桥弄巨宅”的石门一路315弄6号住宅（今公惠医院），建造于1931年，著名建筑师邬达克设计，同样采用了许多西班牙建筑元素，但规模宏大，普通西班牙式住宅无法和其相比。这些是20世纪30年代高级住宅的一种时尚样式，另一种时尚样式就要数装饰艺术派了。此外，如汾阳路45号，也是一幢独立式的西班牙花园住宅，该建筑为假三层砖混结构，白色粉墙，红瓦缓坡顶开单坡老虎窗，屋檐有连续小券装饰。立面作竖三段划分，中间底层有三孔连续拱券敞廊，以四根圆柱支撑，客厅置落地钢窗。三层山墙上有三联拱长窗，窗间饰螺旋形柱。二层阳台围以绞绳式铁艺栏杆。主屋东侧有二重拱门，门上镶嵌有六个对称的八角形铜花饰。

该住宅建于1932年，原为海关税务司的官邸，直到20世纪40年代，丁贵堂任副总税务司后，该官邸才有中国人入住。其花园面积达到了1．5万平方米。庭园中央为大草坪，周围所植树木以香樟、雪松为主，绿树成荫，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是十分罕见的。现在这幢房屋仍由海关方面用作专科学校使用。

图105　愚园路涌泉坊24号住宅

图106　汾阳路原丁贵堂住宅

由于现在被我们看作是“西班牙式”的建筑在存量上占到了近代建筑中不小的比重，于是我们往往习惯于将那些有红筒瓦和浅色手工拉毛墙面的房屋都称作西班牙式的建筑。但事实上这些建筑大多仅仅具有一些西班牙建筑的特征而已，红筒瓦和水泥拉毛墙也并不仅仅是西班牙建筑的特点，差不多所有地中海沿岸地区的建筑都有相类似的特征，有别于此的西班牙风格显然更加应该到西班牙民族文化的因素中去寻找。

图107　西班牙式花园一角

如果你曾经到过西班牙，就不难发现西班牙建筑的最大特点是融入了阳光和活力这两大因素。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西班牙人喜欢采用更加明快的色彩，建筑色彩醒目但不耀眼，体现了宁静、质朴的内涵和愉快、浓烈的精神面貌。其次，西班牙式建筑一般都具有层级分明的布局。外立面设计着重突出整体的层次感和空间表情，通过空间层次的转变，打破传统立面的单一和呆板，其节奏、比例、尺度都符合人的空间尺度感。虽然高低错落，但不繁复，十分容易亲近。此外，西班牙建筑取材朴实，能体现出手工打造的典型特征。西班牙式建筑采用的材料一般都会给人斑驳的、手工的感觉，但却非常具有视觉感和生态性，像铁艺、门窗及外墙施工工艺，再如陶瓦，用泥土烧成，环保吸水可以保持屋内温度。

总体来说，西班牙的建筑与其多元的文化传统有着很明显的关联性，基督教文化和伊斯兰教文化的碰撞更给西班牙艺术带上了奇异的色彩，在建筑上就反映出诗意的、幻想的风格，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和浪漫情怀，其典型如米拉公寓、圣家堂等等，给人的印象简直是非人工所造，和我们平日里所见的西班牙式建筑无疑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