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萨珊王朝艺术
执政的帕提亚王朝衰落以后，伊朗形成了半封建制度。统治各省的是自称为阿黑门尼德王室后裔的伊朗诸侯。接着，法尔斯省的王公阿尔达希尔·本·帕帕克·本·萨珊[4]把波斯各地诸侯置于麾下，向阿尔塔邦五世开战，于226年胜而杀之，建立波斯萨珊王朝。阿尔达希尔于226～241年在位。他继承帕提亚王朝在伊朗和伊拉克的全部版图，将泰西封立为萨珊王朝的冬都。
阿尔达希尔与罗马人之间冲突不断。他的儿子沙普尔一世（241～272年）在叙利亚地区与罗马人交战，260年爱德沙一战，大败罗马皇帝瓦勒里安，终于建立起庞大的帝国。沙普尔一世曾攻入安塔基亚，掠夺大量战利品。他很注意将这些胜利铭刻在伊朗的山岩上。然而，在265年他却败于塔德木尔国王乌泽纳。沙普尔一世在位期间，是伊朗科学和文化繁荣的黄金时代。伊朗摩尼教的创世人即生活在这一阶段。
接下来统治萨珊王朝的是几个软弱的君王，直到沙普尔二世（310～379年）执政。他曾与君士坦丁大帝交战，取得胜利。这个阶段，基督教已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萨珊王朝在沙普尔二世在位时再次拓宽疆域，成为中东地区一支雄视八方的强大力量。
当时，叙利亚地区的阿拉伯部族开始崛起，其中最著名的是分布在大马士革以南豪兰谷地的迦萨尼族。他们的势力逐渐强盛，奉行基督教者日众。在拜占庭帝国与萨珊王朝的战争中，迦萨尼部族支持拜占庭人。在希拉，莱赫米族的麦纳齐尔王国也负有盛名。希拉城位于伊拉克的幼发拉底河畔，靠近库法。希拉诸王始终站在萨珊王朝一边，反对迦萨尼王国和拜占庭帝国。
科斯洛埃斯一世（阿努希尔万，531～579年）国王于540年重建泰西封城（科斯洛埃斯王宫），攻克安塔基亚。科斯洛埃斯二世（阿伯尔维兹，590～628年）又扩大了萨珊王朝的版图。他征服埃及，占领小亚细亚的一部分，并且包围拜占庭帝国的统治中心君士坦丁堡。阿拉伯人的先知穆罕默德（愿真主赐福给他，并使他平安）曾派使者去见科斯洛埃斯二世，要他皈依伊斯兰教。但是，当时科斯洛埃斯二世被胜利冲昏头脑，断然予以拒绝。他在位时间不长。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将萨珊军队逐出埃及和小亚细亚之后，进而包围泰西封，科斯洛埃斯二世被弑。
叶兹底格德三世（632～651年）无法抵挡占领叙利亚和伊拉克后向泰西封长驱直入的阿拉伯军队。伊斯兰的征服，从642年阿拉伯军队在尼哈温战役奏捷，持续到651年叶兹底格德被杀，萨珊王朝的统治就此告终，中东地区开始进入伊斯兰时代。
帕提亚阿尔萨克王朝灭亡，由萨珊王朝取代，这是伊朗艺术欣欣向荣的新时代的开始。毫无疑问，伊朗和伊拉克境内的萨珊文化乃是以往各种文化，特别是帕提亚文化的延伸和发展。萨珊人大量继承帕提亚的传统，同时仍继续信奉伊朗原有的宗教。
建 筑
萨珊人在建筑艺术的许多方面，都模仿他们的帕提亚前辈。这一点，在城市和宫殿的规划设计上尤为明显。萨珊王朝的创始人阿尔达希尔借鉴在哈德尔发现的圆形城市的构思，在菲鲁兹阿巴德建造一座圆形城市；同时，他还吸收前人修筑长方形宫殿的设计。
称为“伊汪”（大厅）的屋顶，呈半圆形拱顶状，“伊汪”后面，还有其他的殿堂。宫殿的内墙饰有拱门，拱门上方都有用灰泥制成的凸出装饰，图形带明显的埃及特色。
萨珊王朝历代君王沿照习俗，一登基都要修筑新的宫殿。第二代国王沙普尔一世建造的宫殿位于比沙普尔[5]——在他的出生地法尔斯至首都泰西封[6]的中途。法尔斯省是伊朗唯一没有受希腊文化艺术熏陶的地区。在该省的帕萨尔加德、帕赛波里斯诸城，仅发现阿黑门尼德王朝时代留下的古迹。
比沙普尔王宫与过去的宫殿相比，设计上并没有什么差异。王宫的主殿是“伊汪”，它的屋顶呈半球状，墙壁上带六十四个拱门装饰（图124-1）。墙面和拱门都围有胶泥制成的几何图形或植物图形的凸浮雕饰带，反映了希腊艺术的风格（图124-2）。
图124－1，2 比沙普尔城沙普尔王宫大厅模型 宫墙拱门上植物图形的胶泥浮雕 3世纪中叶 罗浮宫博物馆
萨珊人通常都用凸浮雕装饰宫殿。这类浮雕，图形各不相同，有动植物图形，也有人物形象。萨珊艺术中流行的最有名的图案，是四方形中的人头像（图125）。这种装饰手法后来传入埃及，被科普特艺术吸收（图105）。
当时，宫殿地面的装饰出现一种新方法，有些殿堂的地面用彩色小石子铺成装饰图案，犹如一块地毯。装饰图案分为两部分，居中往往是宫廷贵妇或舞女、乐伎像，外框图案与墙相连，不外乎是几何图形或男女人头像（图126）。
图125 墙面胶泥装饰 方框中的人脸像 巴格达博物馆
图126 马赛克 人头像 比沙普尔王宫
用无脖颈的人头像作为装饰，是伊朗帕提亚人的独创，在希腊或罗马人的地区均未见到过先例。这种装饰以后流行起来，出现在埃及的科普特艺术之中（图105），其原因，也许是7世纪初萨珊王朝曾统治过埃及一段时间。
不过，用胶泥或彩色石子拼成图形装饰地面并非伊朗的发明，而是萨珊人从罗马人那里学来的。罗马人常用这种方法装饰他们的宫殿和澡堂的地面。从事这项工作的，大多来自罗马安塔基亚的工匠。在安塔基亚发现铺有马赛克的地面，图形内容颇为相似。
在萨珊王朝的各个时代，传统的建筑风格在宫殿建筑中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泰西封城里的科斯洛埃斯宫（图127）与以前的宫殿也没有什么不同，它的正面，同连墙柱和假窗作为装饰，其特色在于宫殿的中央有拱门。科斯洛埃斯宫是世界上不用钢筋完全靠砖砌成的最大的拱顶建筑，宫殿高30米。萨珊人借鉴罗马人的方法，用一排排的假窗和连墙半面柱装饰建筑物的正面。
图127 科斯洛埃斯王宫 伊拉克泰西封
萨珊人不太重视用壁画装饰墙面，在苏撒城王宫里发现的壁画，只是凤毛麟角。这些壁画中，有两个真人大小的骑士形象，其中一个身穿玫瑰红底色、绣有金线的衣裳；骑士的前方是一群惊惶逃窜的猎物。这幅画绘制在蓝的底色上，创作的时间为4世纪上半期沙普尔二世在位期间。沙普尔二世对这种装饰方法显然十分赞许，苏撒城被毁后，他建造了伊万卡尔卡，从城里他那个时代修建的一座宫殿里，也发现过彩色的壁画。
雕塑
在伊朗发现的萨珊王朝的古迹表明，萨珊王朝的历代君王并不重视雕塑艺术。艺术家难得有机会创作一些介于凸浮雕和圆雕之间的作品。在塔基布斯坦的一堵岩壁上，我们看到一幅突出墙面的浮雕，塑造骑在骏马上的国王形象（图128），是5世纪的作品。
图128 浮雕 骑士（可能是科斯洛埃斯二世形象）伊朗塔基布斯坦 5世纪
唯一的圆雕作品是沙普尔一世像（图l29），它是建筑物的一个组成部分，利用一根石柱雕成。这个石柱用来支撑石窟的顶。塑像高达七米，虽然力图刻画衣服细部，但技艺并不高明。这类石窟均凿建于山岩中，目的是存放在塔楼或高山顶上被阳光晒干的尸体残骸。人的尸体分解后，装入棺木，然后放进上述石窟或地下墓穴之中。
浮 雕
萨珊诸王利用境内的高大岩石，刻下他们在位时的重大历史事件。这些历史事件，占据着大面积的岩面，内容限于君王们伫立在神跟前，或他们在观赏自己取得的胜利。反映萨珊君主胜利的岩刻未曾有过中断，一直延续到王朝覆灭。萨珊君王们大多在靠近帕赛波里斯的纳克什鲁斯太姆阿黑门尼德王陵的岩石上，凿刻他们的丰功伟绩。
在纳克什鲁斯太姆发现的宗教内容的岩刻中，有阿尔达希尔国王的浮雕，他骑在骏马上，从阿胡拉·马兹达神的手中接过权杖。阿胡拉·马兹达神因为阿尔达希尔战胜了敌人，在向他赐福（图130）。骏马踩在人头上，像征善神战胜恶神，国王击败敌人。
图129 沙普尔一世像 远比真人大 比沙普尔
沙普尔一世大败罗马皇帝瓦勒里安，在伊朗境内引起巨大反响。这历史性的伟大胜利，被分散凿刻在伊朗的岩石上。纳克什鲁斯太姆的一幅浮雕，描绘罗马皇帝跪伏在沙普尔一世的马前（图131）。浮雕中的统治者，身上的衣裳飘曳，像是受到了风的吹拂。这是萨珊艺术家借鉴了罗马人刻画衣服皱襞的手法。
难得的是，在这些浮雕中有一幅反映科斯洛埃斯二世追捕野兽的作品，这是在塔基布斯坦的一个洞穴壁上发现的，属萨珊王朝晚期的作品。这幅浮雕上，有三处描绘国王的形象，右面上方，他骑在马上，后面一个侍从，替他打着遮阳的伞；右下方，他在追捕羚羊；他第三次出现是驾着小舟，弯弓搭箭，欲射野猪（图132），尾随的舟楫上坐的都是女乐伎。这幅浮雕的刻纹不深，与其他浮雕所沿袭的深刻纹不同。
图130 石像 阿尔达希尔国王从阿胡拉·马兹达神手中接过权杖伊朗纳克什鲁斯太姆 2世纪
图131 浮雕 沙普尔一世战胜罗马皇帝瓦勒里安伊朗纳克什鲁斯太姆 3世纪后半叶
对萨珊诸王各自镌制的银币上的肖像作个比较，可以了解他们不同的性格。国王们的头像通常都戴有帽子（图133）。统治伊朗的萨珊王朝28位国王的王冠有些细微的区别。
图132 浮雕 科斯洛埃斯二世捕猎羚羊和野猪伊朗塔基布斯坦 5世纪
图133 金属工艺品 萨珊国王头像
实用美术
1．金属工艺品
银制品是萨珊人打制的最美的工艺品。银盘银器等都镌有宫廷内外的生活内容，反映了萨珊时代普遍的繁荣昌盛，也说明了达官贵人沉湎声色犬马的享乐生活。有些银器上镀有一层金，有的银盘镶有五色斑斓的宝石（图134）。
庆典和狩猎的内容，往往在银盘上占据醒目地位；萨珊国王一般坐在宝座上，周围是他的侍从，不过也可能斜靠在椅子上，由王后陪伴着（图135）。为了表现萨珊诸王的至尊至贵，银盘上常镌刻他们高踞在由狮子或带翼的飞马垫托的宝座上（图135）。国王总是取正面像。有些器皿还刻有舞伎形象，四周围以植物枝蔓图案（图136）。
图134 银盘 镌有端坐的国王和王后形象 6或7世纪 美国巴尔的摩市博物馆
图135 银盘 镶彩色玻璃块 坐在宝座上的国王
图136 器皿上的镌刻 有舞伎形象和动植物图案 伊朗克拉尔达什 6世纪 德黑兰博物馆
萨珊时代制作的银盘，镌刻较多的题材是狩猎，有的描绘国王纵马追捕群兽，有的描绘国王勇猛地用弓箭瞄准猛扑过来的雄狮（图137）。画面中国王返身回射的形象，令人联想起亚述时代的捕狮图。国王头盔后面刻上飘荡的一条条织物，也是其他地区的艺术作品中常采用的手法，科普特艺术作品中就不乏其例。金属工艺品中颇多马头形状（图138），从中可以看出，萨珊的君王们很重视打扮他们的骏马。
图137 银盘 沙普尔二世猎狮 4世纪 列宁格勒埃尔米塔日博物馆
图138 金属工艺品 马头
2．织 物
萨珊人擅长丝织技术。丝织品向拜占庭境内输出，许多萨珊的图案也因而在拜占庭的织物中出现。
萨珊的织匠心灵手巧，图案设计常有创新，用以美化他们的织物。其中最重要的图案之一，是艺术家从以前的艺术品中继承下来的动物图案。常采用的神话中的动物形象，前半部带翼，后部是飞鸟的尾巴。这种图案并不罕见，在萨珊人非常擅长的编织产品图案中即能找到（图139）。另外，塔基布斯坦一幅反映科斯洛埃斯狩猎的岩刻中，国王的衣服上也有这种图案（图140）。
塔德木尔的阿拉伯国王曾借助于萨珊的织匠，所以，萨珊王朝崩溃后，在叙利亚和拜占庭的织物中，始终能见到萨珊的装饰图案。这类织物成卷地传入西方，作为文物被保存下来，现分散在各博物馆里（图141）。埃及的织匠受这类图案的影响尤深，这反映在科普特和伊斯兰的艺术品中。
萨珊艺术的重要性，在于它为拜占庭艺术和伊斯兰艺术提供了大量的艺术要素，被伊斯兰时代的艺术家广泛借鉴，这在已发现的阿拔斯时代和法蒂玛时代的文物古迹中，表现得特别明显。
图139 丝织品 图案为怪兽萨马尔杰
图140 浮雕 怪兽萨马尔杰 取自科斯洛埃斯国王捕猎羚羊和野猎浮雕中国王衣服上的图案 伊朗塔基布斯坦
图141 丝织品 图案为一个个圆框中小鸟 罗马梵蒂冈博物馆
【注释】
[1]此年代有误，在后面第一节 “帕提亚王朝的艺术”中为226年。
[2]哈德尔现在伊拉克境内摩苏尔以西50英里处。
[3]“伊汪”系音译，意为殿堂、大厦。——译者
[4]萨珊王朝诸王均以他们的始祖萨珊命名。在帕提亚王朝期间，萨珊在伊朗一个省担任安娜希塔女神神庙的主持职务。
[5]比沙普尔意为“美丽的沙普尔”。
[6]阿拉伯人称泰西封为“马达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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