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及其方法

二、STS分析及其方法

STS分析有三个主要方向:第一个方向是科学和技术研究是如何组织开展和获得资助的，即什么样的政治、经济激励措施可以促进可持续的和公平的经济增长;第二个方向是科学和技术的研究在多大程度上促进了经济的增长和国民素质的提高;第三个方向是许多复杂的政治问题表明，科学技术并不仅仅具有实用层面的重要性，也具有学术的重要性，科学和技术已经成为现代社会中公认的最强大力量，这就意味着每当冲突发生，人们总会首先寻求科学家的帮助，情况果真如此吗?

STS分析是摒弃了简单性原则和还原论思维方式的分析方法，它采用系统思维作为其思维方式。正如本章前文所述，近代科学研究一直遵循简单性原则，把简单性视为科学追求的最高原则。简单性原则的确对近代科学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方法论效应，在某些科学领域至今仍然适用。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奉行简单性原则。牛顿在其巨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写道:“自然界喜欢简单化。”^[28]爱因斯坦认同追求简单性是客观世界的现实的观点，他发现的光电效应就是以极简单的数学公式表示的。他穷其一生试图建立统一场理论，也是为了“从尽可能少的假设或公理出发，通过逻辑选择，概括尽可能多的经验事实”。^[29]然而，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类面对各种各样复杂的事物，简单性原则和还原论思维已经无法满足科学技术研究的需要。马赫认为科学理论的简单性是以牺牲自然现象的完整性而获得的。普里高津认为复杂性在对自然描述的各个层次上都有着根本作用。贝塔朗菲说，我们被迫在一切领域中运用‘整体’或‘系统’概念来处理复杂性问题。对复杂性的高度认同体现了人类认识史和科学史的重大转向。STS的研究对象涉及的范围广、因素多，其复杂程度更加广泛和深刻，因此STS分析必须采用系统思维贯穿分析的始终，即着重从研究对象的整体上揭示系统各要素之间的关系以及系统与外界的联系。

STS分析及其方法，与其说是一种方法，毋宁说是一种理念和态度，即对任何事情的考虑都不仅仅停留在“科学技术改变了人类”的层次上。STS分析不是把分析与综合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而是通过反馈把它们耦合形成双向性思维。传统方法通常是在分析的基础上综合，STS分析则是在综合的指导下进行分析，分析与综合相互渗透。重点是从各要素的相互作用、反馈机制和自我调节等功能上考察事物的相互关系，以更好地把握事物的整体功能。从这个意义上讲，STS分析也是一种还原，是对传统还原论的一种补充，它还原的是对象的功能与行为。

本书并不针对STS分析的三个方向展开深入论述，而是将STS分析视为看待社会问题和人类行为的一种思维模式(或称视域)，这种思维方式通常会把私人问题变成公共的或社会的问题。如果社会是由具有很高科学素养的公民构成的，那么这样的问题就可以得到更有效的解决。STS的思维技巧同样能够用来帮助人类理智地做出每一个重要决定，不论这个决定是个人的还是社会的。由于默顿学派和贝尔纳学派的研究侧重点不同，STS分析逐渐形成了两种不同的倾向。贝尔纳学派的“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纲领越来越明显地受到科学技术决定论的影响，一度演变成了对科学技术的社会应用和社会影响的探讨;默顿学派乃至早期的科学知识社会学(SSK)注意到了社会对科学技术的作用维度，但又有将这种作用夸大为社会决定论的倾向。^[30]事实上，不论是科学技术决定论还是社会决定论，都已逐渐为科学技术与社会互动论所替代。但是，不能简单地将科学技术与社会的关系理解为科学技术对社会的作用以及社会对科学技术的反作用。这仍然是一种决定论，或者说是将两种“单向”决定论简单地叠加在一起。^[31]事实上，在科学技术与社会互动的过程中，一个方向的影响同时受到另一方向的约束，这种相互约束是在同一过程中同时进行的，并且由具体的环境条件来界定约束的程度。STS分析的互动论是本书将要贯穿始终的基本立场和思维方式。

在STS分析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相对具体的STS方法。之所以称为“相对”，是由于这种方法到目前为止还具有不确定性。首先，STS方法表现为一种跨学科的方法，需要综合各学科的研究视野，广泛使用社会学、哲学、历史学、经济学等多学科的方法，实现学科内容的综合。其次，STS方法要充分借鉴整体论思维和系统科学方法论，但与它们又有所不同。STS方法的不同之处在于其自始至终要把科学技术作为研究的核心和落脚点。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提出了一种分析方法，从需求、技术可行性、获利与损失(cost and benefits)、社会参与、政治与法律、资源、生态与污染、伦理等多个层面对每一事物或问题进行分析。不仅对科技发展的产物(如科学发现或技术发明)，而且对人类任一行为同样可以使用这种分析方法。最后，STS分析并非独断到只用科学和技术提供的信息来帮助人类评估风险，即它并不排斥艺术、文学、哲学、音乐、历史、文化观念等非理性因素在影响人类解释世界的过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