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斌:作为超级城市的上海
我曾经在上海先后生活过十四年,仅有的对这座城市的切身体验大致集中在两段:七八十年代之交的里弄生活和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生活。有关这座城市美好而温馨的记忆于我而言,大多定格在这些时段。目前我定居在离上海有一个小时车程的苏州,由于两座城市太近了,每年因公因私,总有机会来上海转转,但每次接触到的也许就是有着庞大身躯的城市整体结构上的几个点。毕竟已不在上海生活了,很多时候会有生疏感,觉得上海其实是人海,人作为个体来到上海,一下子就被歇浦的人浪车潮吞没了。
大概是今年1月底最近一次来上海,正好有一段空闲的时间,我就沿着四川路从虹口公园一头走到苏州河那头。这一带曾是自己孩童时盘桓嬉戏之地,十分熟悉。在夏天的傍晚,有时还会和楼里的小伙伴一起顺着铁轨走到虹口公园抓蟋蟀(那时斗蟋蟀似乎也是市井中大人们的一种“带彩”的娱乐)。沿途“海宁路”、“天潼路”等亲切的地名让我有两世为人之感,因为我诧异地发现虽然自己带着浓浓的怀旧情绪,事实上我已很难在街边的风貌和残存的印象之间找到可以印证的部分。
当年苏州的历史学者顾颉刚曾有过“层层累积”的史观,其实一个有年头有规模的城市文明之所以经常是歧出的、复杂难解的,也正由于它的过去和现在于时间空间上或隐或显、或增或减的层层效果的叠加。今天的城市景观和现象不管我们感觉好坏认可与否,都有一个产生发展的脉络和因缘。个人觉得如果我们要讨论上海的话,首先我们要知道上海是一个方圆有限但却拥有接近两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你不能用要求花园城市、卫星城市或是像笔者所居住的苏州古城这样“窝逸”的城市的眼光来打量它。
首先将上海看作一个超级城市,也许是我们感受和思考这座城市的必要的前提,由此出发,城市和城市化才能展现给我们更为多样的启示。上海作为超级城市,是太庞大了。举凡社会组织、人员构成、生活模式、交流往来诸方面,存在着太多的异质性,再加上城市本身仍在快速生长着,甚至有时可以说是裂变着,仅凭个人眼界的好恶取舍,也许不足以对这个城市给出明确的判定。在一个超级城市,有些东西,或者说很多东西你不喜欢并不一定说明这个城市不可救药重症缠身,因为你并无必要去拥抱城市中的一切,重要的是在这个城市里你总能找到受用的部分,找到适合自己的价值部分。我曾读过《纽约简史》和《巴黎城市史》,最初曾致憾于两部书的作者均未能提供清晰的解读城市的思想脉络,只有一堆被串在时间链上的具象。其实,不概括不定性对于超级城市是合适的,更何况上海还是一个正处于成长期的超级城市。我也喜欢读保罗·奥斯特笔下的布鲁克林区,丰富的、迥异的互相包容至少是互相容忍的众生相正是定型的超级城市呈现出的一个特质。人们常提到的“纽约的活力”恐怕也并不总是和文明中最清健最璀璨最有秩序的那部分联系在一起。迁居纽约的华人作家张北海有一次闲来无事,想靠清点一下某份《纽约时报》周末版上的信息数量打发一个寂寞的晚上,结果等到完成清点,他夜以继日地整整花了两天,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人能够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读完一份《纽约时报》周末版。也许话还可以这么说,从来就没必要一字不落地读完一份《纽约时报》周末版,因为大部分的版面人们从来就不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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