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失去安稳感的城市
在讨论“上海”这座城市的话题时,自己总觉得有点隔膜。自己从大学开始,由于求学与工作而辗转于几个城市之间。随着时间与空间的推移,那种“家”的感觉对于自己越来越生疏。“我的城市”,或是“我的家乡”,这样的词汇,总是令我难以启齿。这种感觉就像抱着别人家的孩子,还要作出如同己出的样子。
令人生情的不是某座城市,而是居住在某城中的人。现代的便利交通和世界网络化解了以往地域之隔的相思之苦。自己的父母两三个小时就能从家乡到达上海。而住在上海的我们,也要两三个小时才可能到达上海的某一角落。自己熟悉的朋友、同学们,也都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出路。总之,没有了对亲人和熟人的遥不可及的牵挂,家乡也没有那份亲密之感。
我生活在城市,却没有“家”的感觉。最近,人们常常谈论“蚁族”,这确实是一种令人心酸的社会现象。不过,我们的生活状态未必就比他们强。2004年到北京读书,落下脚后,走访了大学时的好友。她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三四年了,换了三个工作,后来男友也过来了。当我走入他们租的房间时,很是诧异。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塞着书架、电视、电脑、床、桌子和凳子,十分拥挤。正午的阳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口射进屋内,在初秋时节,我却有一种深冬的感觉:从窗口透过几束惨烈的阳光,打到一片磨损的地砖上。同学在一家小外企,丈夫在北京外郊的军校工作,两人经济很拮据。他们独独领了结婚证,不打算举行婚礼。这个城市,简化了我们的生活,一切都压缩了。我们的生活空间被压缩到最小的面积,我们的生活细节也被随意地忽略。我想,在上海,这样的人与事,也有很多。
然而,自己对于城市的感觉日益迟钝。初到北京时,我曾震惊于这座城市强烈的贫富差距。这和北方温厚的底子一点不妥帖。走在结实阔大的过街天桥上,抬头望见所有高大的白杨片片绿叶如银片,在正午明朗的阳光中簌簌摆动,白晃晃的。刹那的晕眩过后,我不敢抬头。天桥上摆摊的小商贩们,灰秃秃的。他们长久地悬置于空中,蹲守着一摊少有问津的小玩意。在人来人往之间,他们逐渐凝固在天桥的混凝土中,成为都市的雕塑。而两边的建筑如同一个个的长方体或圆柱体竖立着,很单调。这个积木般铺开的城市,让我震撼的是它的“开”与“阔”,还有蹲在天桥上的黑点点般的人影。
到了上海,这种震惊却很少再刻骨铭心地发生。也许,我已经习惯了所谓的“大都市”,明了了它隐秘运行的一套规则和原理。我也不再怀念我所生活过的其他城市和家乡。因为,眷念往往是从离开的那一刻开始的。时空流转下,我很可能会将它们审美化、诗意化。
面对北京和上海这个无限扩张、没有边界的城市,我越来越失去了一种安稳感。它是那么大,却那么界限分明,我无从把握。我不能贴近她,不能迅速地穿越她的疆域。走在狭细的马路上,交错叠置的绿荫分外静谧。枝叶带着沉默,一致垂向地心。走在其间,我不想飞扬,也不想沉沦,只是低下头,淡淡地,轻轻地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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