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作为货币现象的通货膨胀
货币数量论者认为，一国货币的需求在短期内是相对稳定的，封闭经济下，一国产生通货膨胀的必要条件是本国信用货币的超量供应。美国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说，通货膨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种货币现象，它最初是由货币数量的过度增长所引起的”[9]。一国每一次通货膨胀的发生，并不是消费者的偏好等其他条件发生了变化，而主要是由于信用货币制度，导致货币供给的迅速增长并超过一国实体经济的需要;虽然会有一定时滞，但最终都会转化为总需求，并如图8-6所示，最终会推动总需求曲线右上方移动，与垂直的长期总供给曲线相交于更高的均衡点，导致一国的物价总水平上涨与货币贬值。如果作为世界货币的货币扩张速度提高时，会造成全球性过度需求，甚至导致全球性通货膨胀。而流通中货币量的变化有一定规律。20世纪初，美国耶鲁大学教授欧文·费雪提出了费雪交易方程式。他假设M是一定时期内流通中的货币总量，V为货币流通速度，P为各类商品价格的加权平均数，T为各类商品的交易总数量，则有
但是，T作为一定时期商品的交易总量，是比较难以衡量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经济学家逐渐改用经济中的总产出y来代替T。于是提出有如下所示的交换方程式：
式(8.3)式中的M、V、P、y分别表示货币的供给总量、货币的流通速度、商品价格水平和实际国民收入。等式的左边，是经济中的总支出;等式的右边，是经济中的总收入。公式即“货币供给量×货币流通速度=物价水平×实际收入”。货币数量论者认为，在这个等式中，货币流通速度V取决于支付偏好、交通与通讯的便利性，实际国民收入y取决于资源、要素投入与技术条件，V、y在短期、充分就业条件下不会有大的变化，是相对稳定的。因此，货币供应量M取决于物价水平P的变化，[10]或者说物价水平P就随着货币供给量M的变动而正比例地变动，货币增长率决定通货膨胀率。而货币供应量又是由中央银行决定的，因此，当一国中央银行货币供给量超越一国实际国民收入的需要时，物价水平就上升，形成通货膨胀。当中央银行稳定了货币供应量，自然也就稳定的价格总水平，也就控制了通货膨胀的发生。[11]是什么原因引起中央银行增加货币的供给?在其他条件不变时，主要是满足政府支出的增加。在市场经济国家，政府支出通常有三个融资方法：一是税收筹资;二是出售债券;三是发行货币。当政府发行货币为支出融资过量时，既增加了货币供给，又通过单位货币购买力下降而降低了未偿还的国家债务实际值，长期必引起通货膨胀与物价水平上涨。而过量增加货币供应量引发一部分货币购买力由货币持有者向货币发行者转移的现象被称之为“通货膨胀税”。这也是一些国家的中央银行超额发行货币的原因之一。1775年，美国政府就是运用增发钞票的方法解决了美国战争期间的部分开支，导致几年间黄金价格上涨了100倍之多。20世纪60年代，美国为筹措越战经费而提高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扩张速度，引发的通货膨胀压力迅速传递给其他国家，引发了全球通货膨胀，其他国家忍无可忍，结果导致了布雷顿森林制度的崩溃。
对式(8.3)取自然对数，可得
ln M+ln V=ln P+ln y
再对上式两边求时间t的微分，
进一步变形：，则有
π=^m-^y+^v
即
通胀率=货币增长率-产出增长率+流通速度变化率
图8-5 货币注入的影响
V不变且收入处于其潜在的水平上，则通货膨胀的产生主要是货币供给增加的结果，也是其他内需过热引发的通货膨胀的深层次原因。没有货币供给增加，即使部分商品价格上涨，其他商品价格一定要下降。
图8-5比较清楚地描述了作为货币现象的通货膨胀。横轴表示货币量Q，左边纵轴表示货币的价值1/P，右边纵轴表示物价水平P。流通中的货币价值与物价水平呈反比关系。当其他条件不变、货币供给从M1增加至M2时，货币供求均衡点从A点移至B点，并设A、B点的均衡值如左右纵轴的刻度所示。此时有货币价值从1/2下降至1/4，物价水平从2上升至4。
(二)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
凯恩斯主义认为，通货膨胀的直接原因是社会总需求的膨胀。需求拉动通货膨胀，是指社会总需求超过社会商品与劳务总供给所引起的一般价格水平的持续显著的上涨。[12]凯恩斯主义用这种理论来说明物价水平和通货膨胀的短期决定因素，可从图8-6所示得到说明：推动总需求曲线右上方移动，与向右上方倾斜的短期总供给曲线相交于更高的均衡点，导致产出增加、物价总水平上涨与货币贬值。“需求拉动”又表现为内外需求共同拉动，其中，外需拉动的膨胀又称输入性通货膨胀，可从封闭经济与开放经济进行分析。
1.从封闭经济看
在其他条件不变时，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就是由(c+i+g)构成的总需求超过商品与劳务供给从而导致一般价格水平上涨的现象。比如，当新产品出现在消费市场，引发消费的边际效用水平增加时，常常会刺激居民消费需求膨胀并透支消费;当新技术运用于产业领域，引发投资的边际报酬水平增加时，私人投资需求就会增加并增加贷款投资;当国有企业预算软约束、政府放松对国有企业的投资与消费控制时，常常引发国有企业投资与集团消费冲动;当新制度变迁、或者政局变革时，引发政策的边际收益增加，常常引发政府支出的冲动;当政府预算赤字、向公众举债困难时，必然增发纸币;几个分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促成内需过热，而资源与要素不足，导致总供给不足，引发通货膨胀。
总需求的增加对通货膨胀的影响，与总供给的状况有关。当总供给曲线处于凯恩斯情形时，说明社会存在大量的闲置资源和失业，总需求的增加只能导致产出的增长而不会引起通货膨胀;当总供给曲线处于常规供给曲线情形时，说明社会存在部分的闲置资源和失业，总需求的进一步增加会导致产出水平与价格水平的同时(不同比例)增长;当总供给曲线处于古典供给曲线情形时，说明社会不存在闲置资源和失业，总需求的继续增加只能导致价格水平的增长而不会引起产出水平的增长，就会导致完全的通货膨胀。
图8-6 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
如图8-6静态分析所示，总供给曲线AS可分解为水平的凯恩斯总供给曲线、向右上方倾斜的常规总供给曲线、垂直的古典总供给曲线三个部分。①当AS处于凯恩斯总供给曲线情形时，当总需求曲线为AD1线时，它与总供给曲线的交点所决定的产出水平为y1，价格水平为P1。当总需求增加，即从AD1线右移到AD2线时，产出水平从y1增加到y2，但这时总需求的增加并未引起物价水平的上涨，出现产出水平增长、价格水平仍保持在P1情形。②当AS处于常规总供给曲线情形时，总需求继续增加到AD3线乃至增加到AD4线时，相对快于总供给的增长，虽然产出水平仍然会继续增加到y3和yf，但价格水平也会相应上涨到P3和P4，凯恩斯称为“半通货膨胀”。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就在于，当AS处于常规总供给曲线情形时，总需求拉动的经济增长会导致某些资源与要素的供给出现相对不足，即出现经济增长中的瓶颈现象，从而使成本提高，引起价格水平随产出增加同时上涨。③当AS处于古典总供给曲线情形时，此即为长期总供给曲线，产出水平为yf，yf为潜在产出水平。当y=yf时，意味着资源已经被充分利用，社会实现了充分就业。这时，如果总需求继续增加，例如增加到AD5时，总供给将不会随之增加，产出水平将不再增长，但价格水平必将被拉升到P5，出现产出水平不变、价格水平上涨情形，凯恩斯称为“真正的通货膨胀”。可见，当总需求的增加超过资源的供给能力时，就会引起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而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既可以发生在充分就业后总需求的绝对增长阶段③，又可以发生在充分就业前的总需求相对增长阶段②。
2.从开放经济看
当其他条件不变时，物品与服务的国际流动、资本的国际流动会引发外需的波动，几个途径共同作用会助推一国的通货膨胀。
(1)国际贸易途径。当从国外进口的稀缺资源、重要原材料价格持续上涨、并影响上游产业发展时，一国依托这类资源的上游厂商出产商品的价格必然上涨，并通过成本推动型通胀路径先引起国内工业出产品价格指数上涨，然后再传导至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从而引起一国市场价格水平的全面上涨。当国内市场供给并不丰裕的产品出口迅猛增加，必使国内市场的产品供给不足，必推动国内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
(2)利率传导途径。当r＞rf时，如果资本完全流动，利率r的上升使得国外资本、国际热钱大量流入。一方面热钱通过短期理财产品快进快出，为地产等垄断项目提供资金，收取利息，地产等垄断项目又将这些利息加入成本由终端消费者买单，推高国内物价上涨;另一方面导致净资本流入增大，出现国际收支顺差，外汇占款增加，本币升值的压力骤增。如果不对利率r进行控制，本币升值势头难以扼制，厂商的出口利润将大幅下降，经营大面积受创。为维持利率r的稳定，一国中央银行又必须扩大基础货币供给：购入外汇，抛出本币。这同时又会产生乘数效应，两者叠加会迫使基础货币供给增加，导致国内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
(3)汇率传导途径。当一国产品大量出口、贸易顺差持续扩大、外汇又以固定汇率和官方储备为主时，物品与服务的国际流动、资本的国际流动会导致其国内市场供给减少的同时官方外汇储备总量增加，官方外汇储备总量增加导致要将出口换汇按照固定的汇率比来大量增发基础货币，助推通货膨胀;尤其是当作为国际贸易主要结算货币的美元与黄金脱勾、成为信用货币向外输出并出现通货膨胀时，有直接标价法下的汇率下降、本币升值，引发国际热钱大量流入。为了保持固定汇率的稳定，一国基础货币必然大量投放;在货币的乘数效应下，会形成货币投放的倍增效应，二者叠加，最终导致一国出现通货膨胀。汇率的自由波动又会形成汇率的传递效应[13]，弱化内需与外需边界，助推一国的通货膨胀。
(三)成本推动通货膨胀
成本推动论者认为，通货膨胀是指在没有超额需求的情况下，由于供给冲击、成本提高所引起的一国一般价格水平持续上涨的经济现象。[14]20世纪70年代前后，捷克、波兰、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出现经济与社会危机引发生产力水平急剧下降，出现了两次石油价格大幅度上涨，需求拉上型通货膨胀理论对此无法进行解释，由此产生了从成本推动解释通货膨胀成因的理论。可从图8-7得到说明。在短期当中，由于成本变动使总供给曲线左上方移动，即总供给曲线AS1上移至AS2，与向右下方倾斜的总需求曲线相交于更高的均衡点E2，总价格水平P1上移至P2，产出y1退至y2，从而导致产出下降、失业增加、物价总水平上涨与货币贬值。按引起成本增加的原因，可以分为三种类型讨论。
图8-7 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
(1)工资推动的通货膨胀。是指不完全竞争的劳动市场造成的过高工资而引起的物价的普遍上涨。一是由于工业化推进过程中劳动力资源成长在产业间、地区间的不同步，容易出现劳动力供给结构性变动、阶段性合格劳工的短缺;由于劳动生产率在资本有机构成不同行业间的提高速度不同，容易导致不同行业间劳动者工资收入的不同;二是在完全竞争的劳动市场上，工资率完全取决于劳动市场的供求变化，在不完全竞争的劳动市场上，工资率取决于工会和雇主的集体议价。现代经济社会，由于具有强大卖方垄断势力的工会的存在，劳动市场已经成为不完全竞争的生产要素市场，工资不再是完全由劳动供求关系决定的竞争性工资，而是由工会与雇主之间通过协商所达成的协议工资。一般情况下，协议工资都高于供求关系决定的竞争性工资，从而使得工资的增长率高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三是由于工资决定中攀比心理的存在。没有工会的企业也面临支付高工资的压力，因为企业培养一名熟练工人需要较长时间，工资低无法留住企业所需要的优质工人。于是，在其他条件不变时，工资与福利的提高就成为必然手段，但同时就会提高生产成本，工资攀比中的上涨必然引起价格总水平的上升;而价格总水平的上升又会引起新一轮工资水平的提高，工资水平的提高会再度提高生产成本，并推动价格总水平的持续上升，倒逼流通中的货币投放超比例增加，引发通货膨胀。
(3)利润推动的通货膨胀。是指垄断厂商和寡头厂商利用市场势力谋取过高利润所引起的一般价格水平的普遍上涨。在完全竞争的产品市场上，价格取决于商品供求，任何厂商都不能够通过控制产量来改变市场价格;而在非完全竞争的产品市场上，垄断或寡头厂商不仅是产品的供给者，而且还是产品价格的操纵者。他们的操纵行为使得产品价格上涨的速度超过成本上涨的速度，倒逼通货增加，引发通货膨胀。
(2)资源与要素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是指由于资源与要素的价格提高而引起的物价的普遍上涨。资源产业大量存在垄断现象，生产企业多为非完全竞争企业，具有市场势力，它就有产品的定价权。例如，国内外石油等非再生资源性原材料因垄断导致的价格提高，因储量与开采条件变化导致的开采成本在不断提高，就使下游企业的生产经营成本上涨;农产品生产因自然灾害出现、因工业化与城市化推进引发土地供给减少，就导致总产量减少、市场价格上升。这几种情况叠加，必然导致一国物价总水平的上升，引发通货膨胀。
(四)结构性通货膨胀
结构性通货膨胀是指在其他条件不变时，由于经济结构因素的变动、并非需求总量的变动引起的一般价格水平普遍和持续的上涨现象。一是需求的技术结构变动。一国经济由多个部门与地区的经济组成。在现实经济中，不同部门、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中的技术结构变化往往不同步。以部门为例讨论：有的部门资本的有机构成高，技术进步快、装备相对先进，劳动生产率相对较高;有的部门资本的有机构成低，技术进步慢、装备相对落后，劳动生产率相对较低。二是需求的部门结构变动。有的部门产品处于市场生命周期的朝阳阶段，产品市场供不应求，有的部门产品则处于市场生命周期的夕阳阶段，产品市场供大于求。部门的劳动生产率不同、产品的市场生命周期等等不同，产品市场价格与劳动工资水平自然也应不同。但是，产品成本与工资又具有刚性，供求变化与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并不立即导致产品价格明显回落，而货币工资水平则可由各部门的经济效率与效益水平迅速调整。当劳动生产率提高的生产部门提高了货币工资后，劳动生产率低的生产部门会受到劳动力自由流动的威胁，劳工组织会向资方施以加薪影响，结果使整个社会工资增长率高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从而引发产品成本与一般物价水平持续和普遍的上涨，出现通货膨胀。
上述分析说明：通货膨胀是一种多因素引发的复杂的经济现象。在其他因素不变时，每一种因素变动对通货膨胀的形成都能给出一定意义的解释。
(五)通货膨胀的持续
引入动态分析，一国的通货膨胀很难分清是由于需求拉动的还是成本推动的，如最初起因于成本方面的因素，必然演化成“螺旋式”混合型持续膨胀。因为当工会组织干预使工人工资得到增加因而厂商生产成本相应增加时，人们的市场需求也会增加;当垄断厂商提高原材料价格、提高产品销售价格而获取垄断利润时，政府是不会容忍产业链下游企业实际产量的下跌和失业率的大幅度上升的。必然会通过扩张性的宏观经济政策去增加市场需求。于是，由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也会引发需求拉动型通货膨胀。需求因素与成本因素的混合作用并持续下去，就形成了通货膨胀螺旋，直到实际失业率等于自然失业率时才会逐步停止[15]。
图8-8 通货膨胀螺旋
图8-8(b)图分析进一步说明了通货膨胀螺旋。在图8-8(a)中，经济初始时处于均衡的E，它位于总供给曲线比较陡的部分。现假定出现总需求冲击，总需求曲线从AD0移到AD1。这个移动使得在原来的价格水平上出现了超额需求，结果价格上升到P1。价格上升引发工会组织干预并引起工资提高，工资上涨必使总供给曲线向上移动，表现在图8-8(b)中，就是总供给曲线由AS0移到AS1。为了不减少实际产量和出现过高的失业率，政府必实施扩张性政策来增加需求，同时更高的工资率意味着人们有更多的货币收入，双重齐下导致更多的市场消费，从而使总需求进一步扩大，在图8-8(b)中，总需求曲线由AD1移到AD2。在新的价格水平P1下，新的总需求曲线AD2与新的总供给曲线AS2之间仍然有差距。于是又存在一个对商品的超额需求，导致价格水平的进一步上涨，又引发另一轮的工资上涨与扩张性政策的出台。在AS曲线与AD曲线分别向左上方和右上方移动的过程中，价格水平也在螺旋式上升，通货膨胀出现了明显的持续性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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