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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一禅子

时间:2023-12-0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皎然虽吟诗饮茶,但作为一代名僧,他对佛理禅机也自有极深了悟。“永夜一禅子,泠然心境中”,长夜中的禅子,心与境同,遂消泯了“心”与“境”的区别。“永夜”虽指一夜,但“永”字的运用,却给人超越短暂昼夜的感觉。正是那亦虚亦实的钟声,让证悟禅师悟得了苏东坡尚未达到的境界。苏东坡以世间一切景物为佛性佛身,但色相流转生灭,无物常驻。

永夜一禅子

闻钟

唐·皎然

古寺寒山上,远钟扬好风。

声余月树动,响尽霜天空。

永夜一禅子,泠然心境中。

皎然可谓是唐朝最有名的诗僧。皎然俗姓谢,是南北朝时期著名山水诗人谢灵运的十世孙。《唐才子传》载“然道或浅深,价有轻重,未能悉采,其乔松于灌莽,野鹤于群鸡者,有灵一、灵彻、皎然、清塞、无可、虚中、齐已、贯休八人,皆东南产秀,共出一时,已为实录。”可见辛文房以灵一、灵澈、皎然等八人,为唐朝诗僧之最。而在这八人之中,皎然又与齐已、贯休齐名,是其中翘楚。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评》评曰:“释皎然之诗,在唐诸僧之上。”皎然不仅写诗,还是一位出色的诗作评论家,著有《诗式》、《诗评》、《诗议》等著作。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曾言,“唐人诗话‘唯皎然《诗式》、《诗议》二撰,时有妙解’。”

“诗僧之诗,所以自别于诗人者,正以蔬笋气在耳。”何谓“蔬笋气”?且读一读皎然的《寻陆鸿渐不遇》,“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到山中去,归来每日斜。”不囿于言辞,而真于性情,“不顾词采而风流自然”。有谢公的山林遗风,又余陶潜的超脱心性。因僧的身份,居于尘世之外,隐于山野之内,诗作便自然沾染了雨后春泥的气息。非清丽非婉约,闲淡而不寡味。

谈及皎然,除了缕缕“蔬笋气”外,定还能闻到阵阵茶香。陆羽以一部举世闻名的《茶经》流芳百世,被后人尊为“茶仙”、“茶圣”。而皎然与陆羽则是忘年之交,陆羽的这部《茶经》,也是在皎然的鼎力支持与资助下才得以问世。皎然积极推广饮茶之风,对茶理、茶事都颇有研究,这点从皎然的茶诗中可窥一二。皎然既是陆羽的笃友,也是他的导师,二者都是中国茶道的集大成者。且看陆羽晚年对皎然的悼亡之作,“万木萧疏春节深,野服浸寒瑟瑟身。杼山已作冬令意,风雨谁登三癸亭。禅隐初从皎然僧,斋堂时谥助茶馨。十载别离成永决,归来黄叶蔽师坟。”字字句句,泪湿长衫。生知死伴,始终牵肠挂肚。

皎然虽吟诗饮茶,但作为一代名僧,他对佛理禅机也自有极深了悟。《闻钟》的前四句都紧扣诗题,渲染寒山寺钟声的空灵缥缈。寒山月夜,万籁俱寂,唯有远钟在清冷的月色下,裹挟着长风,萦绕山林,绵绵不绝。余韵似轻染银辉,在茂密的树林间来回跃动,最终消散于秋霜泠泠的天际。

自古以来,描写寺庙钟声的诗词从来不在少数,其中更不乏千古佳句。如黄庭坚的“钟磬秋山静,炉香沉水寒”;顾松年的“两寺钟声烟外听,六朝山色镜中看”;孟浩然的“东林精舍静,日暮坐闻钟”;裴迪的“林端远堞见,风末疏钟闻”;岑参的“钟鸣长空夕,月出孤月寒”。众多诗作,不可道尽。那么,为何寺庙钟声总能受到诗禅两家的共同偏爱呢?

从宗教的角度来讲,寺院日日晨钟暮鼓,晚上是先击鼓后敲钟。而寺钟除了报时与召集僧众的作用之外,急急鼓音与悠悠钟声,更暗示着光阴如梭、人生苦短,是声声醒世之音。而佛教也相信唯有在寺庙钟声敲响之时,那些堕入恶趣,在地狱中饱受煎熬的魂魄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敲钟的僧人,一般会边敲钟边反复吟诵一段偈语,祈福现世的安稳,祈福苍生的幸福,因此寺钟又寄托着僧侣与佛祖的一片慈悲之心。再加之,钟声本是空中之音,亦虚亦实。若问钟声能否以耳闻之?答案是能。而若复问钟声是否真实存在?答案却是否。《大般涅盘经》有言,“譬如山涧响声,愚痴之人,谓之实声,有智之人,知其非真。”因此,禅院钟声是如真似幻,既从寂中起,又向寂中消的空空之音。

从诗词的艺术魅力来讲,钟声能赋予诗词音乐的境界,赋予文字超越于形象之外的韵味。见字闻声,仿有一种沉稳又辽远的律动,在字里行间间响彻。再看诗句中与“钟声”一同出现的种种意象,“冷月”、“寒水”、“林端”、“千峰”、“远风”、“轻烟”等等,钟声虽无形无色无情无识,但在与诗中背景合为一体之时,竟似乎具有形色,又带着几分浪漫主义色彩。钟声似是能将这些有形之景,缓缓雾化,变得朦胧迷离,成为一幅浓墨淡彩的写意画。

而皎然这首《闻钟》中的钟声,带来的是澄明空寂之感。月夜霜天,是如琉璃般剔透,如雪花般纯白的环境,于是诗人心境便是同样的“泠然”。“永夜一禅子,泠然心境中”,长夜中的禅子,心与境同,遂消泯了“心”与“境”的区别。物我两忘之时,时间似也由片刻转为永恒。“永夜”虽指一夜,但“永”字的运用,却给人超越短暂昼夜的感觉。

苏东坡在庐山东林寺时,曾作诗一首,云“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诗作的前两句可谓大气磅礴,也显出了东坡居士对禅佛的理解与思考。以潺潺不断的溪声为佛音,以青青山色为佛的清净之身。于万物间见得佛性,知佛之无所不在。

证悟禅师以此诗为佳,而庵元禅师却不以为意,认为东坡居士仍只是门外窥禅,还没有入门。证悟禅师不解其意,整夜思索未果,而翌日早晨,寺院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遂作诗偈一首,言“东坡居士太饶舌,声色关中欲透身。溪若是声山是色,无山无水好愁人?”正是那亦虚亦实的钟声,让证悟禅师悟得了苏东坡尚未达到的境界。苏东坡以世间一切景物为佛性佛身,但色相流转生灭,无物常驻。因此山水有佛性具佛身,但不是佛性与佛身。无山无水之时,道亦长存。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解,而且这种解并不是禅,仅仅是思辨。那么,禅在哪里?许是在皎然与证悟,各自所闻得的那声钟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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