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费祎姜维传第十四·姜维

【原文】

姜维字伯约，天水冀人也。少孤，与母居。好郑氏学。仕郡上计掾，州辟为从事。以父冏昔为郡功曹，值羌、戎叛乱，身卫郡将，没于战场，赐维官中郎，参本郡军事。

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军向祁山，时天水太守适出案行，维及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从行。太守闻蜀军垂至，而诸县响应，疑维等皆有异心，于是夜亡保上邽。维等觉太守去，追迟，至城门，城门已闭，不纳。维等相率还冀，冀亦不入维。维等乃俱诣诸葛亮。会马谡败于街亭，亮拔将西县千余家及维等还，故维遂与母相失。亮辟维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时年二十七。亮与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书曰：“姜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诸人不如也。其人，凉州上士也。”又曰：“须先教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约甚敏于军事，既有胆义，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汉室，而才兼于人，毕教军事，当遣诣宫，觐见主上。”后迁中监军征西将军。

【译文】

姜维，字伯约，甘肃天水冀人。他幼年丧父，与母亲一同生活。姜维喜好郑玄的经学。在郡中担任上计掾，州府征召他为从事。他的父亲姜冏从前是郡中功曹。当时正值羌族、戎族叛乱，姜冏亲自保卫郡太守，死在战场上。所以朝廷赐给姜维中郎的职位，参与本郡军备事务的管理。

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进军祁山，当时天水太守正好在外巡视，姜维和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人跟随。太守听说蜀国大军即将到来，并且各县都响应蜀军，怀疑姜维等人也有反叛之心，于是连夜逃跑，到上邦守护。姜维等人发觉太守逃跑，追赶迟了，到上邦城下时，城门已经关闭，不让他们进去。姜维等人一同回到冀，冀也不让他们进去。姜维等人于是一同去拜见诸葛亮。当时正赶上马谡街亭失守，诸葛亮带领西县一千多户人家和姜维等人返回，因此姜维同他的母亲失散。诸葛亮任命姜维为仓曹掾，授任奉义将军，封为当阳亭侯，这年姜维二十七岁。诸葛亮给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写信说：“姜伯约忠于职守勤于政事，思索精准细密，考查才能，永南、季常这些人都比不上他。这个人，是凉州的高明之士。”又说：“必须让他先训练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约在军事上很机智能干，既有胆量义气，又熟知兵法韬略。这个人心中记挂汉王室，而才能又超出常人，等他结束了练兵的任务，应派他到宫中，朝见天子。”后来姜维升任中监军、征西将军。

【原文】

五年，维率众出汉、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维本羁旅托国，累年攻战，功绩不立，而宦官黄皓等弄权于内，右大将军阎宇与皓协比，而皓阴欲废维树宇。维亦疑之。故自危惧，不复还成都。六年，维表后主：“闻钟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阴平桥头以防未然。”皓征信鬼巫，谓敌终不自致，启后主寝其事，而群臣不知。及钟会将向骆谷，邓艾将入沓中，然后乃遣右车骑廖化诣沓中为维援，左车骑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诣阳安关口以为诸围外助。比至阴平，闻魏将诸葛绪向建威，故住待之。月余，维为邓艾所摧，还住阴平。钟会攻围汉、乐二城，遣别将进攻关口，蒋舒开城出降，傅佥格斗而死。会攻乐城，不能克，闻关口已下，长驱而前。翼、厥甫至汉寿，维、化亦舍阴平而退，适与翼、厥合，皆退保剑阁以拒会。会与维书曰：“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暢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维不答书，列营守险。会不能克，粮运县远，将议还归。

而邓艾自阴平由景谷道傍入，遂破诸葛瞻于绵竹。后主请降于艾，艾前据成都。维等初闻瞻破，或闻后主欲固守成都，或闻欲东入吴，或闻欲南入建宁，于是引军由广汉、郪道以审虚实。寻被后主敕令，乃投戈放甲，诣会于涪军前，将士咸怒，拔刀砍石。

会厚待维等，皆权还其印号节盖。会与维出则同舆，坐则同席，谓长史杜预曰：“以伯约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胜也。”会既构邓艾，艾槛车征，因将维等诣成都，自称益州牧以叛。欲授维兵五万人，使为前驱。魏将士愤怒，杀会及维，维妻子皆伏诛。

【译文】

姜维镇守剑门关

景耀五年，姜维带领兵士从汉城、侯和出发，被邓艾打败，退兵驻扎在沓中。姜维本来常年旅居别国他乡，连年征战，功业又都还未建立，而宦官黄皓之流在朝廷玩弄权柄，右大将军阎宇又与黄皓沆瀣一气。黄皓暗地里想要废除姜维而扶植阎宇。姜维对他们也心存疑虑。所以非常担忧害怕，干脆不再返回成都。景耀六年，姜维向后主上表说：“听说钟会在关中整顿军备，打算对我们发起攻击。主上应该派遣张翼、廖化统率各路兵马到阳安关口和阴平桥头守护，以防患于未然。”黄皓坚信鬼巫之说，认为敌人始终不会到来，于是禀告刘禅不用派兵防守。而朝中大臣都不知道姜维与黄皓的这件事情。等到钟会即将进入骆谷，邓艾就要步入沓中时，刘禅方才派右车骑将军廖化前往沓中救助姜维，派左车骑将军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人前往阳安关口作为各城的外援。军队到了阴平，听说魏国将领诸葛绪已向建威进攻，于是停下来等待。一个多月后，姜维被邓艾打败，退驻到阴平。钟会围攻汉、乐两座城池，又派将领进攻阳安关口。蒋舒打开城门投降，傅命拼力死守，后战死。钟会没有打下乐城，听说阳安关口已被攻破，便长驱而入。张翼、董厥刚到汉寿，姜维、廖化也从阴平撤回，恰好会合，于是一起退到剑阁抵御钟会。钟会写信给姜维说：“公侯您拥有文德武功，身怀盖世谋略，在巴蜀、汉中建立了功业，名声在华夏传扬，远近都慕名归附。每次想起往昔，我们曾经一起感受魏朝的文治教化，像吴国季札和郑国子产那样了解时势。您反蜀投魏才是正途。”姜维没有回信，仍然列兵驻守险要。钟会攻打不下，军粮运送的路途又很遥远，将领们都商议要撤军返回。

而邓艾从阴平穿过景谷道的旁侧进入蜀地，在绵竹打败了诸葛瞻。后主刘禅向邓艾投降，邓艾出兵占据了成都。姜维等人起初只听说诸葛瞻战败，有人说刘禅想坚守成都，有人说刘禅想东去投奔吴国，有人说刘禅想南下进入建宁。于是姜维带领军队经过广汉、郪县去打探虚实。不久接到刘禅的诏命，于是放下兵器，到涪县军营向钟会投降。将士们对此愤怒异常，抽出刀剑来在石头上乱砍一气。

钟会优待姜维等人，交还他们印玺、令号、符节、车盖。钟会外出时和姜维同乘一辆车，坐下时共用一张席。钟会对长史杜预说：“如果拿伯约和中原的名士做比，即便是诸葛公休、夏侯太初也没法与他相提并论啊。”钟会编织罪状陷害邓艾，邓艾被关押回京。钟会就带领姜维等人来到成都，自称益州牧而反叛。钟会想给姜维五万名士兵，让他做先锋。魏军将士愤怒至极，杀死钟会和姜维。姜维的妻子儿女也都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