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地位失落

2-2.感受地位失落

新中国成立以来，工人群体当家作主，成为国家进步、社会发展的主干力量。工人群体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地位都是不容置疑的。就工人群体在社会各阶层的比例来讲，无论是新中国成立初期，还是现在的改革开放时期，工人群体始终是处于仅次于农民的第二大群体。到了2001年，工人群体的人数虽然仍然是排列第二位的群体，但是，相对于其他阶层而言，他们的增长速度已经是大大的降低了（见表6）⁽¹⁸⁾。

表6　1952—2001年中国社会阶层比例（单位：%）

在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建设中，工人群体的社会地位不断提升，他们俨然成为社会政治和经济活动中的主人，他们被国家和社会赋予了主人翁的地位与权利，他们的利益受到了保护和扩大。工人群体在社会阶层的政治地位中名列最高。于是，在干部的提升、技能的学习等方面都享有了一定的优势，特别是一些重要岗位上的人员安排上，则更是如此。工人家庭出身、工人的社会身份都成为个人发展的优势资本，工人这个职业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为了社会大众就业中的选择热门，工人群体的优越感也就可想而知。然而，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随着社会产业结构、经济结构的调整，行业之间的职能、收益、发展潜力，以及所需人力都发生了相应的转变，形成了新一轮的社会职业流动与重组。恰恰是在这一轮的职业重组中，工人这个职业从热到冷，逐渐形成下降趋势，成为社会成员职业选择中无奈或不得已的选择。工人群体的社会地位无论是社会上的他人评价，还是工人本身的自我评价都发生了转变，使工人自身因地位的下降而感到失落与沮丧。

首先，我们看一下社会公众在新时期对不同社会职业地位的评价情况。1999年在上海市进行了职业地位评价调查，其结果显示，在对给出的50个职业进行评价得出的职业地位综合分数中，属于本文界定的工人职业的排序都是比较低的。最高的是销售员，其职业综合分数排序在第28位，其次是远洋轮船员29位，再后是家电维修工31位，其余的是：厨师、出租车司机、公交司机、技术工人、邮递员、宾馆服务员、理发员、电工、营业员、建筑工人、纺织工人、保姆、清洁工和勤杂工，他们分别排序在33—48位之间。因为，有两项职业是并列的，所以，实际的排序总共是48位。从28位开始，往后的22个职业中，除了小学教师32位，职业军人35位，农民44位⁽¹⁹⁾三个职业之外，其余职业全部都是工人职业。由此可见，在社会公众的职业声望评价中，工人所从事的工作是属于比较低层级的职业。

不仅如此，工人群体的职业声望评价还有逐年下降的趋势。从中国经济体改所1987年进行的“中国社会分层研究”的调查，“中国居民家庭生活调查”课题组1993年的调查，以及李强1999年的城市居民调查的比较来看，在这三次的调查中，工人的职业声望评价有下降的趋势，如：厨师、出租车司机、邮递员、公交司机、售货员、国有企业工人、环卫工人等，特别是国有企业工人，无论是大中型国有企业工人，还是小的国有企业工人，其职业声望评价都明显地下降。其中大中型国有企业工人跌到了个体劳动者、邮递员、售货员等职业之后。可见，在制度性的社会变迁过程中，工人群体其社会地位处于一种下降的态势。

其次，通过工人对其自身的评价，我们也能够感受到其社会地位的下降情况。在一项调查中⁽²⁰⁾，当问及到：“工人阶级地位有何变化？您怎样看待这种变化？”时，绝大多数的工人认为，工人阶级的地位大大下降了，这种地位下降的态势使得他们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老大哥”的地位。许多工人认为，甚至在他们和别人交往时，都能够感受到这种状态。每当对方听到自己是工人时，大多数只是漠然地“哦”一声。好像对“工人”一词所具有的意义不屑一顾，失去了以往人们对它的向往与热爱。“工人”这个曾经颇具优越感的符号，如今也只是被人们淡淡地“哦”一声了之。“哦”似乎像一把软刀子，深深地刺向工人的心口。

还有52.5%的认为“个人的经济地位是社会地位的基础，没有经济地位就谈不上社会地位”，经济状况的下降使得工人们感到自己社会地位的下降。有42%的工人甚至认为工人的社会地位低于私营业主和个体劳动者。可见，工人群体在对自我进行评价时，有明确的地位意识，及失落感受，明确地认识到自身社会地位的低下。

工人群体地位低下同样表现在同组织内部的分层之中。1998年在北京某国有企业所做的职工声望调查表明⁽²¹⁾，在同组织内的30种职业声望的排序中，直接生产工人和辅助生产工人被排在了倒数第三、第二的位置，他们的声望排序不仅低于汽车司机，也低于招待所工作人员、门卫和澡堂工作人员，只是高于临时工。值得关注的是，基层工人对职业声望的自我评价也要低于其他层级人员对他们的评价（见表7）。从表中看出，直接生产工人对自己的职业声望评价得分是43.7，而其他人员对他的评价分别是：51.0、60.0、59.1，低于其他人员的评价，分值相差在7.3分—16.6分之间。辅助生产工人同样具有这样的问题，自我评价得分49.3，而其他人员评价分别是：51.4、54.9、54.5，低于其他人员的评价，分值相差在2.1分—5.6分之间。直接生产工人与其他人员的评价落差相对还要大一些。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基层工人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并不认同。不认同的主要原因在于地位的低下。设想一下，一个不认同自己地位的人，又怎样能扮演好他所应该扮演的角色？一个群体中的成员如果都不认同他们的群体地位，又怎样能接纳这个群体，情愿呆在这个群体中，并为这个群体的荣誉、发展而努力呢？

表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