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365—427),东晋诗人、文学家。名渊明,字元亮,后改名潜,字渊明,私谥靖节,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人。曾祖陶侃,在晋代做过大司马,祖父陶茂,曾为武昌太守。到渊明一代,家道衰微。他41岁前,先后出任江州祭酒、镇军参军、建威参军、彭泽令等官。归隐后,一直过着田园隐居生活。
陶渊明“少怀高尚,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羁,任真自得,为乡邻之所贵”(《晋书·列传》)。他不仅以诗歌著称,而且散文和辞赋也颇有特色。陶渊明现存诗文130多篇,其中传记、疏、祭文7篇,四言韵语赞1篇,诗序10余篇,辞赋3篇。他的散文、辞赋同诗歌一样,仍以其朴素自然、平淡高远的风格和艺术上的创新,卓立于晋宋文坛。
一、散文
陶渊明的散文,以抒情言志为主。他的传记散文《五柳先生传》,尤具特色。在这篇170多字的传记中,生动描画出五柳先生超凡脱俗的形象。《晋书·列传》说他“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时人谓之实录”。可见当时就把这篇传记看作是陶渊明的自我写照。但从文学的艺术形象来说,它又有虚构的性质。文章的中心是假托为五柳先生立传,加以评介,通过评论抒发自己的思想情志。文章开门见山介绍五柳先生:“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既不介绍姓氏,更不谈世族籍贯,与传统传记的写法大异其趣。这说明五柳先生是真正隐姓埋名的隐士,不像当时那些假隐士,一边要清高,一边又要官做。同时,也表明作者对当时门阀制度的鄙弃蔑视。五柳先生的禀性、志趣是:“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使欣然忘食。”这与当时的社会风尚是完全对立的。当时的许多文士热衷世务,依附门阀,崇尚清谈,趋慕权势,而五柳先生远离污浊的社会,性格闲静,忘怀得失,不追名逐利,读书的目的在于“会意”,而不是为了高谈玄理,沽名钓誉。“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但不同门阀名士的放荡纵酒,不是为摆脱家贫而是满足自己的嗜好。“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这正是隐士所坚持的儒家志士仁人的节操。生当易代篡夺的乱世,“君子固穷”,不同流合污,这是陶渊明“贞志不休,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萧统《陶渊明集序》)的自我写照。传中用“赞”来总评五柳先生的德操,也是概述自己的志向。因此,这篇传,无异于陶渊明的宣言书,公开表示与统治阶级的决裂和对当时污浊社会的鄙弃。他向往的是淳朴美好的“无怀氏”、“葛天氏”的世界。文章写得很平淡,但寄意深远,话语似乎很悠闲,而实际上满含愤慨。
宠非已荣,涅岂吾缁?捽兀穷庐,酣饮赋诗。识运知命,畴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无恨。
回顾一生行事,独立孤行,不慕荣华,固穷守节,以诗酒为乐,不为世俗污染;临死之前,他没有丝毫的悔恨,对周围的世界也没有什么留恋;内心澄洁,心怀坦荡,对于死亡,又何忧何惧?自我祭悼,又怎能以伤痛为主?祭文的结尾两句:“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呜呼哀哉!”直抒感慨,把全篇饱含着的沉痛而愤慨的感情,集中表露出来,仍然体现出平淡深远的风格。
《桃花源记》描绘了一幅美好的社会图景,和当时黑暗污浊的社会现实形成鲜明的对照,是陶渊明政治理想的具体体现。在这之前,产生于秦汉之际的《礼记·礼运》记载过“天下为公”的政治理念,借孔子之口,描绘了一幅大同社会的图画。战国纷争的时候,庄子的许多文章中也描绘过“至德之世”的理想社会。魏晋嬗代之际,阮籍《大人先生传》又继续描写出“无君而庶物定,无臣而万事理”的社会理想。陶渊明的桃花源在此基础上又有很大的变化发展,他用清新朴素的语言、巧妙的构思,把这个理想社会描绘得非常形象具体,化虚为实,似实似虚,恍惚迷离而又有身历其境之感。唐宋的诗人以此为题材,写出了不少有关桃源的诗歌。
二、辞赋
陶渊明的辞赋,继承建安抒情赋的传统,摆脱了两晋的“繁文绮合”、空谈玄理的习气,为抒情赋开拓了一条清新自然、朴素平淡的道路。最著名的是《归去来兮辞》。
《归去来兮辞》写陶渊明辞官归田及对田园生活的热爱。赋前有序,说明过去出仕和现在归田的原因。赋的正文,一开始就以感叹之笔写出对家乡的向往怀念,想起41岁以前的生活历程,“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过去为自己的抱负、内心志向,不愿出仕;而为家庭衣食,又不得不被形体所驱使,形成身心矛盾,常感苦闷悲痛。经过多年官场生活的实际体验,他对过去做出总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满含对过去出仕的悔恨,辛酸沉痛;对现在的归隐,乐得其所,不可更易。思想认识明确,因而返家途中心情轻快,归心似箭:“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然后,集中写回家的快乐情景。一望见家门,就“载欣载奔”,欣喜若狂。回到家中,有僮仆稚子,有松菊酒樽,望庭树,倚南窗,流憩,遐观,看云,观鸟,黄昏落日,抚着孤松徘徊,悠然自得,傲世不群。对未来生活的展望,息交绝游,跳出尘网,躬耕田野,放情山水,吟诗作赋,与统治阶级决不合作。“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不慕富贵,不求神仙,顺应自然,委心去留。这是陶渊明辞官归田后的宣言书。看起来陶渊明好像真的要遗世独立、忘情世事,实不过是他对现实不满和愤慨的表现。
这篇赋,叙事、写景、抒情合为一体,寓情于景,情景交融,于形象描写中创造出诗的意境,用诗歌的表现手法来写散文。如“舟遥遥”二句、“云无心以出岫”四句等,强烈的感情却以极平淡的文辞表现出来。萧统在《陶渊明集序》中说:“其文章不群,词采精拔,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莫之与京。横素波而傍流,干青云而直上。语时事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刘熙载《艺概·文概》中也说:“陶渊明为文不多,且若未尝经意。然其文不可以学而能,非文之难,有其胸次为难也。”评价都是极高的,其散文对后世的影响是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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