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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七章)

时间:2024-02-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天下有至乐无有哉?烈士为天下,见善矣,未足以活身。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不争,名亦不成。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至乐活身,唯无为幾存。万物蓬蓬勃勃,都是由于无为而得到繁殖。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方箕踞①鼓盆②而歌。庄子的妻子死了,惠施去吊唁他。庄子正在叉开两只脚蹲着,敲着瓦盆唱歌。庄子之楚,见空髑髅,然①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

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

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其为形也,亦愚哉!

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外矣!

夫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善否,其为形也,亦疏矣!

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惛惛,久忧不死,何之苦也!其为形也,亦远矣!

烈士为天下,见善矣,未足以活身。吾未知善之诚善邪?诚不善邪?若以为善矣,不足活身;以为不善矣,足以活人。故曰:忠谏不听,蹲循勿争。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不争,名亦不成。诚有善无有哉?

今俗之所为与其所乐,吾又未知乐之果乐邪?果不乐邪?吾观夫俗之乐举群趣者,誙誙然如将不得已,而皆曰乐者,吾未之乐也,亦未之不乐也。果有乐无有哉!

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虽然,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无为幾存。

请尝试言之: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和,万物皆化。芒乎芴乎,而“无”从出乎;芴乎芒乎,而“无”有象乎。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故曰:天地,无为也,而无不为也。人也,孰能得无为哉?

【注释】

①之,犹其也。②蹲循,犹顺从也。③荒忽,即恍惚也。④职职,繁多貌。

【译文】

天下有最大的快乐没有呢?有可以活身的方术没有呢?人们将要做什么呢?依靠什么呢?躲避什么呢?安于什么呢?趋向什么呢?去掉什么呢?喜欢什么呢?憎恶什么呢?

天下所尊重的,是富有、显贵、长寿、好名;所喜欢的,是身体安闲、厚实的滋味、华美的衣服、好看的颜色、好听的声音;所鄙视的,是贫穷、卑贱、短命、坏名;所苦恼的,是身体得不到安闲,嘴得不到厚实的滋味,形体得不到华美的衣服,眼睛得不到好看的颜色,耳朵得不到好听的声音。如果得不到这些东西,就非常忧愁和恐惧。这种人为自己形体所打算的,也够愚蠢的了!

那富有的人,劳苦自己的身体,加紧自己的操作,积蓄很多财物,可是不能够完全受用。这种人为自己形体所打算的,也够外道的了!

那显贵的人,黑天白日地考虑什么好、什么不好。这种人为自己形体所打算的,也够粗疏的了!

人一生下来,就是和忧苦一同生下来的;长寿的人总是昏昏迷迷地希望不死,这是多么苦恼啊!这种人为自己形体所打算的,也够遥远的了!

烈士为天下牺牲,足以表现出美好了,可是不能够使自己活着。我不知道这种美好是真美好呢?还是真不美好呢?如果以为是吧,可是不能够使自己活着;如果以为是不美好吧,可是能够使别人活着。所以说:忠心谏诤国君而不听,就要转回头来不力争。所以,伍子胥为了和吴王力争,而摧残了自己的形体;不力争,也就不能成名。真的有美好没有呢?

人世间一般所作的和所快乐的,我又不知道他们所快乐的究竟是快乐呢?还是不快乐呢?我看到世俗的乐于贪取、趋之若鹜的人,都拼命地像不得不如此,而且都说是快乐的,我对这个不表示快乐,也不表示不快乐。究竟是有快乐没有呢?

我以为无为是真快乐的,又是世俗所最痛苦的。所以说:最大的快乐是没有快乐,最高的名誉是没有名誉。天下的是非,毕竟是没法确定的。虽然如此,无为,是可以确定是非的。最大的快乐可以使自己活着,只有无为才接近生存。

我愿意尝试着谈一谈:天是无为的,因而是清明的;地是无为的,因而是宁定的;所以,这两种无为混同在一起,万物就都化生。恍恍惚惚,因而“无”就由此生出;惚惚恍恍,因而“无”就赋有形象。万物蓬蓬勃勃,都是由于无为而得到繁殖。所以说:天地是无为的,又是无所不为的。世俗之人,谁能够做到无为呢?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方箕踞鼓盆而歌。

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子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注释】

①箕踞,垂两脚如簸箕形也。②盆,谓瓦缶也。③概,感也。④偃然,安息貌。⑤巨室,以天地为室也。⑥噭,借为“譥”。

【译文】

庄子的妻子死了,惠施去吊唁他。庄子正在叉开两只脚蹲着,敲着瓦盆唱歌。

惠施就问庄子说:“和人家同居,为您生儿养女,身体衰老了,死了,您不哭,也就够了;您敲着瓦盆唱歌,不也过分了吗?”

庄子说:“不对。当她将要死的时候,我何尝没有悲痛之情呢?我考虑了她的元始,本来就没有生命;不但没有生命,而且本来就没有形体;不但没有形体,而且本来就没有精气。〔万物的质体,最初是〕掺杂于恍惚无形之中,逐渐衍变得有了精气,精气又逐渐衍变得有了形体,形体又逐渐衍变得有了生命;现在,它又衍变到了死亡;这便是随同着春、秋、冬、夏四时的节序而向前行进。人家将要安安然然地睡眠在这巨大的宫室(天地)之中,而我却随着她呼号喊叫地哭起来,自己以为这是不明通于性命之理,所以我就休止了。”

支离叔与滑介叔观于冥伯之丘、昆仑之虚——黄帝之所休。

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恶之。

支离叔曰:“子恶之乎?”

滑介叔曰:“亡。予何恶?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恶焉?”

【注释】

①支离、滑介,皆形体不健全之谓。②柳者,“瘤”之借字。③○成玄英:蹶蹶,惊动貌。④亡,无也。

【译文】

支离叔和滑介叔一同到冥伯之丘、昆仑之墟——黄帝休止的所在去游览。

忽然,滑介叔左肘上生了一个瘤子,他心一震惊,感到讨厌它。

支离叔问滑介叔说:“您讨厌它吗?”

滑介叔说:“没有。我有什么讨厌它的呢?生命就是假借;假借地境而生出它要生出的事物,就像尘垢的聚结一样。死亡和生存,就如同昼夜的循环交替。况且,我和您正在一同观察自然的造化,而这种造化正好临到我的身上,我又有什么讨厌它的呢?”

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

庄子曰:“然。”

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之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

【注释】

【译文】

庄子往楚国去,在路上看到一个空壳的头骨,干枯地还保持着原形;庄子用马鞭子敲打着它,就问:“您是由于贪生怕死,做错了事情,而成为这样的呢?还是由于有亡国之事,遭到兵祸,而成为这样的呢?还是由于您有不好的行为,给父母妻子丢了丑,觉得惭愧,而成为这样的呢?还是由于您有冻饿之苦,而成为这样的呢?还是由于您的年限的关系,而成为这样的呢?”说完之后,庄子就搬过这个头骨来,枕着它,躺在地上睡着了。

到了半夜,头骨向庄子来托梦,它对庄子说:“您所谈的话,好像是一个辩士。看您所说的,都是活人的罪累;死了,就没有这些罪累了。您愿意听听关于死亡的说法吗?”

庄子说:“当然。”

头骨说:“死亡之后,在上说,没有君王;在下说,没有臣仆;也没有四时的事务,恣情放任地把天地的寿命作为季节;即便是南面称王的快乐,也不能赶得上啊。”

庄子不相信,就又说:“我使那掌管寿命的星神重新让您的形体复生,给您长上骨肉和皮肤,反还您的父母、妻子、乡邻、朋友,您愿意不呢?”

头骨把眉头皱得迫近了鼻梁子,说:“我哪能放弃我这南面称王的快乐,而去受那人间的苦痛呢?”

颜渊东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下席而问曰:“小子敢问:回东之齐,夫子有忧色,何邪?”

孔子曰:“善哉,汝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也,夫不可损益。吾恐回与齐侯言黄帝、尧、舜之道,而重以燧人、神农之言;彼将内求于己而不得;不得,则惑人;惑,则死。

【注释】

【译文】

颜回将要到齐国去,孔子脸上显出了忧愁的颜色。子贡离开座位,问孔子说:“晚生请问:颜回将要到齐国去,老师脸上显出了忧愁的颜色,这是为什么呢?”

孔子说:“你问得好极了!从前,管子有这样的话,我非常赞同。他说:‘衣袋小的,不可以装大的东西;水桶绳短的,不可以到深井里提水。’像这样的说法,以为天命所成就的事业,形体所归往的所在,是不可以任意有所增损的。我恐怕颜回和齐侯谈起黄帝、尧、舜的道术,而且又加上燧人氏、神农氏的言论;他(齐侯)将要向自己的内心去追求,而一无所得;一无所得,就要怀疑别人;他一怀疑,就要置人于死地。

“况且,你难道没听说过吗?从前,有一只海鸟落在鲁国的近郊,鲁侯把它迎到太庙里,为它摆宴、奏起《九韶》古乐,用太牢馔来款待它。海鸟眼晕地看着发愁,不敢吃一块肉,不敢喝一杯酒,待了三天,就死去了。这是用供养自己的方式来养鸟,而不是用供养鸟的方式养鸟。那用供养鸟的方式养鸟的,应该让它在深林寄宿,在旷野遨游,在江湖浮泳,用鱼类饲养,跟它的同类在一起,逍遥自在地居住着。它一向讨厌听人说话,哪能用吵吵嚷嚷的方式呢?

“把《咸池》、《九韶》这类乐章,张设在广漠的原野;鸟类听到它,就得飞去;兽类听到它,就得跑走;鱼类听到它,就得沉入水底;人们听到它,就都得围拢起来看热闹。鱼类住在水里,就能生存;人住在水里,就得死亡。这必然是由于爱憎的不同,因而表现不同。所以,先圣不统一万物的本能,不和同人民的事务,声名要放置在实际上,行动要建立在适宜上。这就叫做事理通达,福禄永保。”

列子行,食于道,从见百岁髑髅,攓蓬而指之,曰:“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若果养乎?予果欢乎?”

【注释】

①从见,因而见也。②攓,拔也。③养,读为“恙”。

【译文】

列子出行,在路上用饭,因而看见了一个多年的头骨,他拔起一棵蓬蒿来指着它说:“只有我和你知道你并不曾死亡、不曾生存啊!你果真是愁苦的吗?我果真是欢乐的吗?”

【注释】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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