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业协会的职能分析及国外行业协会扶助小微企业发展的经验中可以看到,行业协会作为政府与企业之间的中间层,具有双层赋权,在天然上拥有足够的优势帮助小微企业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小微企业融资。
首先,行业协会通过政府赋权,具有监督、管理行业内会员企业的权利,对违反行业协会规定的会员企业,行业协会可以给予惩罚,如取消会员资格,禁止在本行业从业,甚至向法庭起诉,即行业协会对行业内的会员企业具有约束力。以此为基础,在小微企业融资中,以行业协会作为金融机构和小微企业之间的中介可以有效降低银行的交易成本。一方面,行业协会比金融机构更为了解行业内各家企业的经营状况,在小微企业融资的过程中,由行业协会向金融机构推荐优质小微企业或由行业协会替代金融机构进行贷款的审查,能够有效减少信息成本的数量。另一方面,由于行业协会对行业内的会员企业具有约束能力,金融机构除了可以在行业协会获得企业信息外,还可以通过行业协会对贷款进行监督、催收,减少了资金借贷中的代理成本。通过行业协会作为中介,金融机构可以有效地降低信息成本和代理成本,在交易成本下降的同时,要求抵押和担保的非价格条件则可以有效避免。
其次,行业协会具有企业赋权,可以代表整个行业群体利益参与对金融机构的谈判。作为整个行业整体利益的代表,行业协会无疑比单独的小微企业具有更多的社会影响力,能够帮助小微企业争到取更好的贷款条件。
通过行业协会为金融机构和小微企业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可以有效降低资金借贷中的信息成本和代理成本,既减少了金融机构搜集信息所花费的时间和成本,也降低了金融机构所承担的违约风险,同时还有效改善了小微企业的融资环境,为其获得融资提供了便利。
一、依托行业协会的产业集群融资模式
以行业协会为核心的产业集群融资模式按照从初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顺序,可以划分为单纯的信息体、业务操作合作者、联保授信和整体授信4种模式[10]。
(一)单纯的信息体模式
单纯的信息体模式是行业协会参与小微企业融资的初级形式,在这种模式下,行业协会仅仅发挥了金融机构与小微企业之间的信息中介职能,仅能够部分减少金融机构的信息成本。这种模式的运作过程如图5-1所示。
图5-1 单纯的信息体模式运作示意图
在这种模式下,行业协会并没有过多介入小微企业的融资活动,仅仅利用其所具有的信息优势向金融机构提供贷款小微企业的相关信息。金融机构在获得相关信息后自己决定是否向小微企业贷款,风险完全由金融机构自身承担。在资金交易过程中,资金的往来也仅仅发生在金融机构与小微企业之间,行业协会的作用单一,因此是以行业协会为核心的产业集群融资模式的初级形式。
比这种模式更高级一点的形式是由行业协会为贷款的小微企业出具推荐意见或资质证明,相当于行业协会帮助金融机构进行初步的贷款审查。但这种意见或证明仅仅是一种不具备法律效力的意见,风险仍然由金融机构自身承担。
(二)业务操作合作者模式
业务操作合作者模式是指金融机构与行业协会形成业务操作的合作者,本应当由金融机构来完成的贷款调查、贷后监督和贷款催收活动由行业协会来完成。这一过程如图5-2所示。
图5-2 业务操作合作者模式运作示意图
在这种模式下,金融机构与行业协会事实上建立了一种委托-代理关系,由金融机构委托行业协会完成金融机构贷款业务中的一些环节,并支付一定的报酬。虽然这种模式下贷款资金的往来仍然发生在银行与小微企业之间,但行业协会利用其对小微企业的约束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代理成本。
(三)联保授信模式
联保授信模式是指当会员企业有资金需求时,可以在行业内部组成联保贷款小组,联保贷款小组可以通过行业协会来帮助组织,通过联保增强小微企业的偿还能力,进而获得融资。这一模式的运行过程如图5-3所示。
在这种模式下,行业协会要更为深入地介入小微企业的贷款活动,一方面帮助有贷款需求的小微企业组织联保贷款小组,另一方面利用其影响力为贷款企业出具贷款推荐意见或证明,帮助小微企业与金融机构沟通。这种模式脱胎于传统的联保贷款,但与传统的联保贷款不同的是联保企业都是行业协会内的会员企业,且由行业协会自上而下进行组织,联保贷款小组成员之间的联系比传统的联保贷款要为紧密,更不容易发生道德风险。
图5-3 联保授信模式运作示意图
(四)整体授信模式
整体授信模式是以行业协会为核心的产业集群融资的高级形式,它由协会内一些会员企业组成利益集团,作为一个整体与金融机构建立融资关系。整体授信模式下组成的企业群体是一个整体,在金融活动中以整体的信用替代原来个体的信用,由整体与金融机构谈判替代个别企业与金融机构谈判,极大地降低了信息成本和代理成本。整体授信模式运作过程如图5-4所示。
图5-4 整体授信模式运作示意图
在整体授信模式下,由行业协会牵头组建行业内企业贷款的联保基金,并参与该基金的管理。该基金用于小微企业的贷款担保,能够使行业内的小微企业满足原来不具备的非价格条件。当行业内的小微企业有贷款需求时,企业首先向基金的管理者提出贷款申请,管理者会先于金融机构对贷款企业进行审查,确认其资格后整体向金融机构提出贷款申请并使用联保基金作为还款保证。这种参与模式下,行业协会高度介入小微企业的融资活动,并承担小微企业贷款中的违约风险。
二、不同产业集群融资模式的评价与比较
从以行业协会为核心的4种产业集群融资模式来看,从单纯的信息体模式到整体授信模式,行业协会在小微企业融资活动中介入的程度越来越高,从简单的信息中介转变为相关利益体,实现利润共享、风险共担。
在单纯的信息体模式下,行业协会仅仅是一个信息的中介,向金融机构提供了有关小微企业的相关信息,即使好一些也仅仅是为行业内贷款企业提供资质证明及推荐。从交易成本来看,仅仅能够降低一些信息成本,对代理成本的降低无能为力。
在业务操作合作者模式下,行业协会成为信息中介和业务操作中介,一方面为金融机构提供行业内企业的相关信息,另一方面帮助金融机构进行贷款的审查、监督与催收。在这个过程中,虽然通过行业协会对行业内企业的约束力能够降低代理成本,但行业协会不需要为这些行为承担任何实质上的法律责任。因此这种模式下行业协会通过代理金融机构的一些贷款活动而获得一部分收益,实现了与金融机构之间的利益分割,但从风险角度来看,风险仍然完全由金融机构自身承担,并没有实现分散。
在联保授信模式下,小微企业形成的联保贷款小组有利于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贷款违约的风险,在这个过程中,行业协会仅仅是帮助贷款企业组建小型利益群体,以增强小微企业的偿付能力,从而降低代理成本。事实上,在这种模式下,行业协会并没有直接介入小微企业的融资活动,既没有为小微企业融资提供资金服务,也没有提供业务服务,仅仅是在行业内部建立联系比较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来帮助融资。由于行业协会并没有直接介入小微企业的融资活动,因此风险并没有从更高层次进行分散。
在整体授信模式下,行业协会全面介入小微企业的融资活动,既要向金融机构提供贷款企业的相关信息,也要参与整个贷款活动,通过成立联保基金以整个行业的联合利益作为贷款偿还保证,极大地降低了金融机构贷款违约风险。在这种模式下,行业协会既是信息中介、业务中介,也是资金中介。4种模式的差异和比较如表5-1所示。
表5-1 以行业协会为核心的4种产业集群融资模式比较
通过对4种模式的比较和分析可以看出,整体授信模式通过行业协会全面介入融资活动,更能促进小微企业融资。从目前国内的实践来看,部分地区的行业协会采取了整体授信模式来促进行业内的小微企业融资,如“抚松模式”“下关模式”和“温州模式”等都采用了这种模式。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当前部分地区行业协会所采用的整体授信模式几乎全部都有地方政府和金融机构的直接参与。这是由于自古以来我国政治上就具有显著的二重结构,这种二重结构也反映到了经济领域,在政府和企业之间缺少承上启下的中间层。目前的行业协会虽然处于政府和企业之间,但缺少政策、法律的支持以及政府机关的不放权,行业协会没有足够的权利单独完成整体授信过程。目前最具代表性的“抚松模式”“下关模式”和“温州模式”虽然本质上都是以行业协会为整体授信模式,但受到中国特殊国情的影响,这种模式分别采用了不同的操作方式和运作模式。
“抚松模式”是一种典型的政府主导型行业协会整体授信模式,是一种完全官办的运作方式。在“抚松模式”中,当地政府整合了露水河镇、万良镇和乐阳镇的三个商会,成立了中小企业信用促进会。促进会理事会成员包括当地的人民银行、经济局、工商局、国税局、地税局、国土资源局、房产局、林业局、环保局和法院等,几乎全部为当地小微企业经营所涉及的政府部门。理事会负责对当地的小微企业进行管理,进行是否给予企业贷款融资的初审把关。在运作中建立了5个平台,分别是:以吉林省中小企业服务中心作为政策保证平台;以国家开发银行吉林分行作为融资平台,负责向小微企业融通资金;以抚松县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有限公司作为担保平台,负责为融资企业提供担保;以当地金融机构作为委托代理清算平台,负责资金往来的登记与结算;以当地的电视媒体作为公示平台,负责小微企业金融活动中的信息披露。通过整合5个平台,形成了以行业协会为中心的产业集群融资,实现了针对行业内企业的整体授信,为当地人参产业和林业企业提供了资金。在这个过程中,行业协会只是作为贷款企业的整体代表参与进来,但在运作过程中由当地政府主导,管理方也大都是政府部门。具体的“抚松模式”可以参考附录1。
“下关模式”是一种政府引导型行业协会整体授信模式,是一种半官方半民间的运作方式。在“下关模式”中,主要涉及南京市下关区的南京钢贸商会和南京航运商会,两个商会的整体授信模式相同,都是由下关区政府牵头引导商会成立联保基金,为行业内的会员企业融资提供担保。以南京钢贸商会为例,下关区政府提供200万元的担保基金作为联保基金的初始资金,其余资金来源于有贷款需求企业的缴纳。联保基金设立管理委员会,管理委员会的组成有三方:南京钢贸商会、江苏省农村信用社和南京生产资料中心批发市场。其中南京生产资料中心批发市场加入其中是因为它是钢贸企业的集中地。管理委员会负责行业内会员企业的加入审查,贷款额度的审查、审批等。在运作过程中,首先由贷款企业提交贷款申请,农村信用社接受贷款申请后进行资质调查,然后将相关材料移交管理委员会。管理委员会通过审阅相关材料签署审批意见,并出具贷款担保书,将相关材料转交农村信用社。农村信用社通知贷款企业缴纳担保基金,一般为贷款额度的20%,并发放贷款。在这个过程中,地方政府只起到了引导的作用,将行业协会的作用发掘出来,在具体操作环节,由行业协会及管理委员会按照市场规律进行。
“温州模式”是一种完全由民间行业协会主导的整体授信模式,是一种完全民办的运作方式。在“温州模式”中,由于温州一直以来就具有良好的商业习惯,私营经济发达。因此由温州的行业协会自发地对行业内的资源进行整合,通过联保授信和整体授信的模式促进行业内的中小微企业融资。通过三家企业联保的方式,2010年5月,广州温州商会与兴业银行广州分行签署了合作协议,随后为中小型企业贷款2000万元,为个体工商户贷款200万元。在整体授信模式中,“温州模式”最接近上一节所分析的模式,完全在行业协会内组建联保基金,为行业内的会员企业贷款提供担保。这种模式中几乎没有当地政府的参与,是完全按照市场经济规律自行发展出的融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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