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主传第二·刘备

【原文】

先主姓刘，讳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先主祖雄，父弘，世仕州郡。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

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先主少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叔父子敬谓曰：“汝勿妄语，灭吾门也！”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卢植。德然父元起常资给先主，与德然等。元起妻曰：“各自一家，何能常尔邪！”起曰：“吾宗中有此儿，非常人也。”而瓒深与先主相友。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赀累千金，贩马周旋于涿郡，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先主由是得用合徒众。

【译文】

先主姓刘，名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刘胜之子刘贞，元狩六年被封为涿县陆城亭侯，因献助祭的酎金不合格丢掉爵位，因此就在那里安了家。先主祖父刘雄，父亲刘弘，在州郡任职。刘雄被举荐为孝廉，官至东郡范县令。

先主幼年丧父，与母亲靠贩卖草鞋、织席为生，其住房东南角篱笆边有一棵五丈多高的桑树，远远望去枝叶繁茂像小车盖一样，来往的人都觉得这棵树非同一般，有人说这家一定会出贵人。先主小时候，和同族的孩子们在树下玩耍，说：“我将来一定要乘坐这种羽葆盖车。”其叔父刘子敬对他说：“不要胡说，这是会灭我们九族的！”先主十五岁时，其母让他外出游学，他与同族的刘德然、辽西人公孙瓒一起在前九江太守同郡人卢植那里谋事。刘德然之父刘元起经常资助先主，将他如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刘元起之妻说：“各立门户，怎能经常这样呢？”刘元起说：“我们族中有这样的孩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公孙瓒与先主也很要好。公孙瓒年纪稍大，先主像对待长兄一样待他。先主不喜欢读书，喜爱狗马、音乐和衣着。他身高七尺五寸，其手臂垂下能过膝盖，眼睛向后能看见自己的耳朵。话不多，待人恭谦，喜怒不露于色。喜结交行侠仗义之人，年轻人争着依附于他。中山国巨商张世平、苏双等积累了大量家财，在涿郡一带往来贩马，他们见到先主，觉得他是个奇才，于是赠送给他很多钱财。先主因此能用这笔钱聚集起一支兵马。

【原文】

灵帝末，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枊，弃官亡命。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毌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复去官。后为高唐尉，迁为令。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瓒，瓒表为别部司马，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客不忍刺，语之而去。其得人心如此。

袁绍攻公孙瓒，先主与田楷东屯齐。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于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时先主自有兵千余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谦病笃，谓别驾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谦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敢当。下邳陈登谓先主曰：“今汉室陵迟，海内倾覆，立功立事，在于今日。彼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谓先主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先主遂领徐州。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于盱眙、淮阴。曹公表先主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是岁建安元年也。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杨奉、韩暹寇徐、扬间，先主邀击，尽斩之。先主求和于吕布，布其妻子。先主遣关羽守下邳。

【译文】

汉灵帝末年，黄巾起义爆发，各州郡组织义兵，镇压黄巾军，先主率其部众跟随校尉邹靖讨伐黄巾军有功，被任命为安喜尉。督邮（官名）因公事来到安喜，先主求见，不得入内，先主径直闯进去捆住督邮，打了两百杖，并解下系官印的丝带拴住了督邮的脖子，将他绑在了马桩下，然后自己弃官而逃。不久，大将军何进派都尉毌丘毅到丹杨招兵，先主应招与他同行，到了下邳时遇上贼兵，先主奋勇作战，立了军功，被任命为下密丞。不久，先主又放弃了这一官职。后来做了高唐尉，后又升任县令。高唐被黄巾军攻破，先主逃到中郎将公孙瓒那里，公孙瓒上表举荐他为别部司马，让他与青州刺史田楷一起抵抗冀州牧袁绍。先主多次立功，暂代理平原令，后来兼任平原相。郡中人刘平一向瞧不起先主，认为受他管辖很耻辱，派刺客刺杀先主。刺客不忍下手，向先主说明此事后便走了。先主就是这样得人心。

袁绍发兵攻击公孙瓒，先主和田楷向东驻扎在齐地。曹操攻打徐州，徐州牧陶谦派使者向田楷求救，田楷和先主一起去援救他。当时先主自己有一千多人和幽州乌丸胡人部落的一些骑兵，又抓来数千名饥民。到达徐州后，陶谦将丹杨的四千名士兵增拨给先主，先主离开田楷，归附陶谦。陶谦上表举荐先主为豫州刺史，在小沛驻军。陶谦病重，对别驾麋竺说：“除了刘备，再没有人能够安定徐州了。”陶谦死后，麋竺率本州民众迎请先主，先主不敢接受。下邳人陈登对先主说：“眼下王室衰微，天下动荡，建立功业，就在今日。徐州殷实富足，人口百万，希望您能屈尊来主持州中事务。”先主说：“名士袁公路近在寿春，他家四代出了五个公卿，天下人心归向，您可以将州委托给他。”陈登说：“袁公路骄横自负，不是治理乱世的人才。现在我们想为您聚集起十万步骑兵，上可以辅助皇帝，救济人民，成就霸业；下可以割据一方，守土安民，名垂青史。如果您不听我的意见，我也不敢听从您了。”北海相孔融对先主说：“袁公路是忧国忘家的人吗？他只不过是墓中朽骨，没什么可在意的。眼下的情况是，百姓拥戴贤才，天赐良机您不接受，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先主兼管徐州。袁术来攻打先主，先主在盱眙、淮阴一带抵抗。曹操上表举荐先主任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这年是建安元年。先主和袁术对垒一个多月，吕布趁机偷袭下邳。下邳守军将领曹豹反叛，暗中迎接吕布。吕布俘虏了先主的妻儿，先主率军转战海西。杨奉、韩暹等人在徐州、扬州一带侵扰，先主截击，将其全部消灭。先主向吕布求和，吕布交还了其妻儿。先主派关羽驻守下邳。

【原文】

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遥闻曹公将遣钟繇等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别驾从事蜀郡张松说璋曰：“曹公兵强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者乎？”璋曰：“吾固忧之而未有计。”松曰：“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璋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先主，前后赂遗以巨亿计。正因陈益州可取之策。先主留诸葛亮、关羽等据荆州，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至涪，璋自出迎，相见甚欢。张松令法正白先主，及谋臣庞统进说，便可于会所袭璋。先主曰：“此大事也，不可仓卒。”璋推先主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先主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璋增先主兵，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先主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是岁，璋还成都。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译文】

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刘璋听说曹操要派钟繇等人进军汉中，讨伐张鲁，心里很害怕。别驾从事蜀郡人张松劝说刘璋：“曹操兵力强盛，天下无敌，如果他利用张鲁的资财来攻占蜀地，谁能抵挡？”刘璋说：“我当然很担心此事，但没有办法。”张松说：“刘豫州（先主）是您的同宗，又是曹操势不两立的对头，善于用兵，如果让他去讨伐张鲁，张鲁必败。张鲁败了，益州就可巩固，曹操即使来了，也无能为力了。”刘璋认为他说得对，就派法正率四千人迎接先主，前后赠送财物无数。法正乘机向先主陈述了攻取益州的计策。先主命诸葛亮、关羽等人留守荆州，亲率几万步兵进军益州。至涪县，刘璋亲自出来迎接，两人见面非常高兴。张松让法正密告先主，谋臣庞统也献计，劝他在会见的地方袭击刘璋。先主说：“这是大事，不能操之过急。”刘璋举荐先主代理大司马，兼任司隶校尉；先主也举荐刘璋代理镇西大将军，兼任益州牧。刘璋为先主补充了兵力，让他攻打张鲁，又让他督率白水关的驻军。先主合并各路兵马三万多人，车辆、盔甲、武器等物资都很充足。这一年，刘璋回成都。先主向北到达葭萌，并未立即讨伐张鲁，而是广施恩德，笼络人心。

【原文】

十九年夏，雒城破，进围成都数十日，璋出降。蜀中殷盛丰乐，先主置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及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壹、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彭羕又璋之所排摈也，刘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

二十年，孙权以先主已得益州，使使报欲得荆州。先主言：“须得凉州，当以荆州相与。”权忿之，乃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先主引兵五万下公安，令关羽入益阳。是岁，曹公定汉中，张鲁遁走巴西。先主闻之，与权连和，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东属，南郡、零陵、武陵西属，引军还江州。遣黄权将兵迎张鲁，张鲁已降曹公。曹公使夏侯渊、张郃屯汉中，数数犯暴巴界。先主令张飞进兵宕渠，与郃等战于瓦口，破郃等，郃收兵还南郑。先主亦还成都。

二十三年，先主率诸将进兵汉中。分遣将军吴兰、雷铜等入武都，皆为曹公军所没。先主次于阳平关，与渊、郃等相拒。

二十四年春，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兴势作营。渊将兵来争其地。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斩渊及曹公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曹公自长安举众南征。先主遥策之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及曹公至，先主敛众拒险，终不交锋，积月不拔，亡者日多。夏，曹公果引军还，先主遂有汉中。遣刘封、孟达、李平等攻申耽于上庸。

【译文】

建安十九年夏，雒城被攻破。先主进军围困成都几十天，刘璋出城投降。蜀地殷实富足，物产丰富，百姓安乐，先主设宴犒劳士卒，取出城中金银分赐给将士，将谷物布帛归还原主。先主兼任益州牧，诸葛亮是辅佐他的重臣，法正为主要谋士，关羽、张飞、马超是其手下大将，许靖、麋竺、简雍是其贵宾。董和、黄权、李严等本是刘璋任命的官员，吴壹、费观等又是刘璋的亲家，彭羕是刘璋所排挤的人，刘巴一向为刘璋所忌恨，全都担任了重要职务，充分发挥其才能。有志之士，无不争相勉励。

建安二十年，孙权因先主已取得益州，就派使者告知要收回荆州。先主说：“等得到凉州，就交还荆州。”孙权对此很气愤，就派大将吕蒙出兵夺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先主率兵五万顺江而下来到公安，命关羽进入益阳。这一年，曹操平定汉中，张鲁逃往巴西（中国古代地名）。先主听到这个消息，就和孙权和好，将荆州的江夏、长沙、桂阳划归东吴，南郡、零陵、武陵归属西蜀，然后率军回江州。先主派黄权率兵迎张鲁，张鲁已归降曹操。曹操派大将夏侯渊、张郃驻守汉中，屡次侵扰巴郡边境。先主命张飞进攻宕渠，同张郃等人在瓦口交战，并将其击败。张郃收兵回南郑。先主也回成都。

建安二十三年，先主率各将进军汉中。分派吴兰、雷铜等人进入武都，都被曹军消灭。先主驻扎在阳平关，与夏侯渊、张郃等人相持。

建安二十四年春，先主从阳平关南渡沔水，沿山逐渐推进，凭借定军山山势构筑营垒。夏侯渊率兵来争夺。先主命黄忠登上高处击鼓呐喊，并反击，大败夏侯渊的军队，杀了夏侯渊和曹操所任命的益州刺史赵颙等人。曹操从长安率大军南征。先主预言：“曹操即使到来，也无能为力了，我们一定能占据汉川了。”等曹操到了，先主收缩军队，凭险要的地势据守，始终不与曹军交战，曹操几个月也没能攻克，并且曹军逃跑的士兵日益增多。夏天到了，曹操果然撤军，先主就占据了汉中。先主派刘封、孟达、李平等人到上庸攻打申耽。

刘备称帝

【原文】

章武元年夏四月，大赦，改年。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置百官，立宗庙，祫祭高皇帝以下。五月，立皇后吴氏，子禅为皇太子。六月，以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车骑将军张飞为其左右所害。初，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将东征，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孙权遣书请和，先主盛怒不许，吴将陆议、李异、刘阿等屯巫、秭归；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武陵五谿蛮夷遣使请兵。

二年春正月，先主军还秭归，将军吴班、陈式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二月，先主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于夷道猇亭驻营，自佷山通武陵，遣侍中马良安慰五谿蛮夷，咸相率响应。镇北将军黄权督江北诸军，与吴军相拒于夷陵道。夏六月，黄气见自秭归十余里中，广数十丈。后十余日，陆议大破先主军于猇亭，将军冯习、张南等皆没。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吴遣将军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军，屯驻南山。秋八月，收兵还巫。司徒许靖卒。冬十月，诏丞相亮营南北郊于成都。孙权闻先主住白帝，甚惧，遣使请和。先主许之，遣太中大夫宗玮报命。冬十二月，汉嘉太守黄元闻先主疾不豫，举兵拒守。

【译文】

章武元年四月，先主大赦天下，更换年号，任命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设百官，建宗庙，合祭高祖皇帝以下的各代先祖。五月，立吴氏为皇后，儿子刘禅为太子。六月，封儿子刘永为鲁王，刘理为梁王。屯骑将军张飞被其身边的人杀害。当初，先主愤恨孙权袭击并杀害关羽，准备东征，七月率各军征讨东吴。孙权遣使者送信前来求和，先主愤然回绝，东吴的将领陆议、李异、刘阿等在巫县、秭归县驻扎；将军吴班、冯习率军在巫县击败李异等人，军队进驻秭归，武陵五溪一带的少数民族部落遣使者前来请求出兵救援。

章武二年正月。先主大军回秭归，将军吴班、陈式的水军驻扎在夷陵，在长江东西两岸设营。二月，先主从秭归率各将翻山越岭，在夷道的猇亭扎营，从恨山打通去武陵的路。派侍中马良去安抚五溪一带的蛮夷部族，他们都先后响应先主。镇北将军黄权统率长江北岸各军，在夷陵道上与东吴军相持对峙。六月，在距秭归十余里的地方出现了宽几十丈的黄气。十多天后，东吴将领陆议率部在猇亭击败先主的军队，将军冯习、张南等人全部战死。先主从猇亭回秭归，聚集离散士兵，舍弃船只，从陆路回鱼复，更改鱼复县名为永安。东吴派李异、刘阿等人追击先主军队，在南山驻扎。八月，先主收兵回巫县。司徒许靖去世。十月，先主下诏书给丞相诸葛亮，命其在成都营建南郊、北郊祭坛。孙权听说先主大军驻扎在白帝城，非常担心，遣使者前来求和。先主答应了他，派太中大夫宗玮去复命。十二月，汉嘉太守黄元听说先主患病没有康复，发兵抗命拒守。

【原文】

三年春二月，丞相亮自成都到永安。三月，黄元进兵攻临邛县。遣将军陈曶讨元，元军败，顺流下江，为其亲兵所缚，生致成都，斩之。先主病笃，托孤于丞相亮，尚书令李严为副。夏四月癸巳，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

亮上言于后主曰：“伏惟大行皇帝迈仁树德，覆焘无疆，昊天不吊，寝疾弥留，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号咷，若丧考妣。乃顾遗诏，事惟大宗，动容损益；百寮发哀，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其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三日便除服。臣亮亲受敕戒，震畏神灵，不敢有违。臣请宣下奉行。”五月，梓宫自永安还成都，谥曰昭烈皇帝。秋，八月，葬惠陵。

【译文】

章武三年二月，诸葛亮由成都到永安。三月，黄元发兵攻打临邛县。先主派陈留征讨黄元，黄元溃败，顺江而下，被其亲兵绑起来，送到成都，黄元被斩杀。先主病危，将太子托付给诸葛亮，尚书令李严为其副手。四月癸巳，先主在永安宫去世，享年六十三岁。

诸葛亮上奏后主说：“已故皇帝广施仁义树立恩德，光照无边，上天不善，使他卧病不起，本月二十四日溘然仙逝，群臣嫔妃悲恸哀号，如丧父母。遵照遗诏，国事由其宗子主持，服丧期间仪容举止要得当；朝中文武百官进行哀悼，满三天就脱去丧服，到了安葬日期，再按葬礼安葬；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满三天就脱去丧服。臣诸葛亮遵从命令和告诫，畏惧先帝的神灵，不敢有所违背。我请求宣布执行。”五月，先主灵柩从永安运回成都，追封谥号昭烈皇帝。八月，在惠陵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