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张马黄赵传第六·张飞

【原文】

张飞字益德，涿郡人也，少与关羽俱事先主。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先主从曹公破吕布，随还许，曹公拜飞为中郎将。先主背曹公依袁绍、刘表。表卒，曹公入荆州，先主奔江南。曹公追之，一日一夜，及于当阳之长坂。先主闻曹公卒至，弃妻子走，使飞将二十骑拒后。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敌皆无敢近者，故遂得免。先主既定江南，以飞为宜都太守、征虏将军，封新亭侯，后转在南郡。先主入益州，还攻刘璋，飞与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县。至江州，破璋将巴郡太守严颜，生获颜。飞呵颜曰：“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颜答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也。”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色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飞所过战克，与先主会于成都。益州既平，赐诸葛亮、法正、飞及关羽金各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其余颁赐各有差，以飞领巴西太守。

【译文】

张飞，字益德，涿郡人，年轻时与关羽一起追随先主刘备。关羽比他年长几岁，张飞待他像兄长一样。刘备随曹操击败吕布，跟着曹操回到了许都，曹操委任张飞为中郎将。刘备离开曹操，投奔袁绍、刘表。刘表去世后，曹操攻破荆州，刘备逃往江南。曹操追击刘备，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当阳的长坂追上。刘备听说曹操突然追到，就抛下妻儿逃命去了，让张飞率二十名精锐骑兵断后。张飞占据河岸，拆毁桥梁，怒目圆睁，横握长矛，喝道：“我是张益德，你们可以过来与我一决生死！”曹军将领全不敢靠近，因此刘备等人才能够逃脱。刘备平定江南后，委任张飞为宜都太守、征虏将军，加封新亭侯，后来将其调任到南郡。刘备进入益州，回军进攻刘璋，张飞、诸葛亮等人沿长江逆流而上，平定了沿江各地。到了江州，张飞击败了巴郡太守严颜（刘璋的部将），并将其活捉。张飞责问道：“我率大军到了这里，你为什么不投降还敢抵抗？”严颜答道：“你们不讲道理，侵占我们的州郡，这里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张飞大怒，命左右将其拉下去砍头，严颜毫无惧色，坦然地说：“砍头就砍头，发什么火呢！”张飞非常钦佩其勇气和忠诚，就释放了他，并引荐他做了宾客。张飞所到之处都取得了胜利，在成都与刘备会合。平定益州后，刘备赏赐给诸葛亮、法正、张飞和关羽等人每人五百斤黄金，一千斤白银，五千万铜钱，一千匹锦缎，其他将士也得到了数量不等的赏赐，委任张飞兼任巴西（中国古代地名）太守。

【原文】

曹公破张鲁，留夏侯渊、张郃守汉川。郃别督诸军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汉中，进军宕渠、蒙头、荡石，与飞相拒五十余日。飞率精卒万余人，从他道邀郃军交战，山道迮狭，前后不得相救，飞遂破郃。郃弃马缘山，独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退，引军还南郑，巴土获安。先主为汉中王，拜飞为右将军、假节。章武元年，迁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业，除残靖乱，未烛厥理。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延颈鹤望。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军诰誓，将行天罚。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故特显命，高墉进爵，兼司于京。其诞将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称朕意焉。诗不云乎，‘匪疚匪棘，王国来极。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可不勉欤！”

初，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飞犹不悛。先主伐吴，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强杀飞，持其首，顺流而奔孙权。飞营都督表报先主，先主闻飞都督之有表也，曰：“噫！飞死矣。”追谥飞曰桓侯。.

【译文】

曹操击败张鲁，命大将夏侯渊、张郃留守汉川。张郃另率各路军马南下巴西，想将那里的百姓迁往汉中，张郃的军队进攻到宕渠、蒙头、荡石等地，与张飞的军队对垒五十多天。张飞率精兵一万多，从另外一条路截击张郃的军队，并与他交战，在狭窄的山路上，张郃的军队前后不能相互救援，张飞击败了张郃。张郃不得不丢掉战马，攀缘高山，率部下十几人从偏僻的小路上逃走，张郃率部撤回南郑，巴西一带获得安宁。刘备当上汉中王后，委任张飞为右将军，并赏赐给他符节。章武元年，张飞升任车骑将军，兼任司隶校尉，并加封为西乡侯，先主刘备下令说：“我接续帝王世系，继承了汉室大业，铲除残暴，平定叛乱，但还没能使天下大治。眼下贼寇作乱，祸害一方，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怀念汉王朝的人，像鹤一样伸着脖子期盼着汉朝的复兴。我因此感到非常悲伤，坐卧不安，吃饭也没有了滋味。我要整顿军队，宣布誓词，禀承天意，讨伐贼寇。因为你比召虎更忠诚刚毅，闻名遐迩，因此特地颁布诏命，提升你的官位，晋封给你爵位，兼管京城一带。希望你能助长上天的威严，用高尚的德行来安抚百姓，用刑杀来讨伐叛逆，以符合我的心愿。《诗经》不是这样说吗，‘不要侵害百姓，不要急于求成，一切行为要以国家利益为准则。迅速敏捷地采取军事行动，就会赐福于你’。我们应该用此来自勉。”

开始的时候，张飞的雄壮威猛，仅次于关羽，魏国谋士程昱等人都赞扬关羽、张飞可抵万人。关羽对待自己的士兵非常好，而对待士大夫们却很傲慢；而张飞则尊敬、爱戴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却不爱护自己的士兵，更不会体恤百姓。刘备曾经告诫他：“你行刑杀人已经够多的了，又经常鞭打自己的将士，却还得让他们侍奉在你的左右，这样是会招来祸患的。”张飞不思悔改。先主征讨东吴，张飞准备率一万人，由阆中出发到江州与先主会合。部队出发前，张飞的帐前将领张达、范强杀了张飞，拿着他的人头，顺江而下投靠孙权。张飞军营中的都督将此事上奏先主，先主听说张飞的都督有奏表传来，就哀叹道：“唉！张飞死了。”追封张飞谥号桓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