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7·1)
林家骊:这一篇名叫《离娄》。赵岐注解:“离娄者,古之明目者,盖以为黄帝之时人也。黄帝亡其玄珠,使离朱索之。离朱即离娄也,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然必须规矩,乃成方圆,犹《论语》“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故以名篇。”赵岐最早的注解认为,离娄另外一个名字就叫离朱,《庄子》里面也提到离朱,相传他是黄帝时候的人,目力非常强,眼睛可以看得很远,甚至可以看得见百步之外的秋毫之末。黄帝的一颗珠子掉了,想起来让离朱去找。同时赵岐也认为,《离娄》这一篇跟记载孔子言行的《论语》的“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这个意思比较接近。
薛剑晖:我有一个问题,“为政不因先王之道”,这个“道”怎么解释?其实当时法家就已经批评说,情况在不停地变,如果你墨守成规,如何能适应现在的新情况?如果先王之道的“道”解释为具体的做法,即一些具体的行政操作方法,我觉得法家的非难是对的;如果这个“道”指的是天道或者先王实行这个方法背后的原则和本意,那么法家的非难就是不对的。
林家骊:关于“道”的解释有很多种,你刚才说是“方法”,有些解释是“精神”,这个“道”用“方法”来解释太小了一点。
李明友:这个“道”还作为根本原则,不是指具体的办法。那么“法先王”强调要效法古代圣王规定的根本原则,孟子认为这个原则不能违背。但是“法先王”也不是学具体的方法,还是要改变;那么“法后王”就是强调效法后来的,也就是我们现在讲的跟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连根本的原则都可以变。主要针对这个问题,倒不是指的具体方法和根本原则的对比。“法先王”和“法后王”的争论,关键在于古代先王规定的根本原则可不可以变,“法先王”认为原则不能变,“法后王”认为原则要变,但具体方法大家都觉得可以变。
关长龙:这里还有一句话要注意:“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你这个规则后代如果不能够延承下去,那就是不合先王之道的;如果能延承下去,那就合先王之道。我想到朱熹的天理人欲之辩,朱熹最后有一个辩法,对的就是天理,错的就是人欲。你看这个灵活性有多大,自己可以把握,对的就是合先王之道,错的就是不合先王之道。几乎可以这样说,比如今天法一个思想,下一任就职了以后,马上又提出另一个思想,再下一任又一个思想,这个思想不能总变,要有一个千古延承下来的基本生活规则。
周三一:顺天则昌,逆天则亡。
关长龙:和天道非常一致。
孔令宏:像我们所说的制度是不能变的,具体的做法、方针政策是可以变的。
李明友:儒家认为制度也是可以变的。
吴永明:“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朱熹注释说:“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为徒法。”从朱熹的解释来讲,孟子也是很强调政治的。而《论语》也有一句话:“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从统治方式上看孔子好像是持一种批评的态度,那么在这个地方,孟子跟孔子的思想有没有冲突?还有,“善”跟“仁”是什么样的关系?
林家骊:这里孟子讲“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实际上就是光有好心不足以治理政治;光有好的办法,自己也动作不起来。就是好心、好法必须配合起来。
吴永明:但是从孔子来讲,他说“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孔子对“政”好像持怀疑的态度,那么这是孟子对孔子思想的进一步发展,还是两者之间有冲突?
林家骊:应该是进一步发展。孔子那时还是比较初级的阶段,到了孟子的时候,各国的纷争已经到了非常厉害的程度。孟子游说当中,他的思想当然是继承孔子的,并提出了进一步的发展。我认为两者是继承关系,并不存在太大的矛盾,“法先王”、“法后王”等等,这些都是一脉相承的。
李明友:可以讲孟子在孔子的思想基础上,适应当时的时代情况,作了一些适当的调整。
林家骊:更加切合实际。
薛剑晖:我觉得孔子说“导之以政”,其实是说不能仅用政来统治,后面“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是说我们还要用礼乐来统治。但是他也没有说要废政这种手段,只是这种话说出来以后,到了后世可能会有人理解为我们光用德、礼来统治。孟子其实是给孔子的这两句话作了一个补充,他说我们不能光用“德”和“礼”,因为有时候这是行不通的,所以我觉得这也是继承关系。
吴永明:从我的理解来讲,孔子非常强调制度,但是孟子强调“为政以德”。从“徒法不能以自行”来讲,这个“法”是一种法度,还是一种法纪,还是法律制度方面的东西?
黄 元:我的理解是,这个“法”不应该是我们今天的法律制度,“法”跟“道”的意思差不多,可能是存在于人世间、人的心灵之间的一种规则或者一种要求。这段话反映出了儒家治理社会的理念,讲的就是仁政,“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吴永明:但是“善”和“仁”是什么样的关系?
孔令宏:“仁”是伦理上的内容,“善”是根据伦理的价值的判断,这两者是有关系,但是不完全等同。因为“仁”主要侧重于内心,更侧重于动机方面,而一个好的动机不见得有一个好的结果。就是你有仁爱之心,但是做出来的结果不见得是善的,可能恰好是恶的,这是有可能的,这个“善”也是价值判断的问题。
陈世干:我的看法,“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这个“道”说的是天道、大道。尧舜之道要行,要靠仁政来行,有了仁心仁闻以后,还不能法于后世者,为什么?因为不行先王之道,这个“先王之道”就是方法。尧、舜之道需要仁政来实行,因为仁以后还有什么方法,什么途径?还要回到先王去,就是周公、尧舜那里,用这个方法来平治。这里实际上是儒家的核心问题,儒家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政治主张老是行不通,处处碰壁?因为社会已经变化了,情况变化那么大,他老是回到先王之道,那么诸侯都不听他的,实际上也不可能听他的,听了肯定行不通的,根本问题在这里。老是要回到先王的方法上去,现在出来的制度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还是回到周公那个时候好,实际上跟现实差异很大。
李明友:儒家处处碰壁,有人说孔子是“丧家犬”。
陈世干:所以我感觉孔孟,就是儒家,从政治主张角度去看就是行不通,从道德文化角度去看是好东西。
黄 元:我觉得这里面反映东西文化差异的问题。儒家一直主张仁政治理天下,而仁政的东西是有不确定性的,有人的心理因素在里面。这里面也集中反映了,一个国家兵甲不多不要紧,田地不多、财富不丰富也不要紧,但是如果没有礼的话,这个国家马上就要灭亡,他们就强调要以仁治天下,以礼治天下。而在我们社会进程当中可以发现,仁义、仁政治天下,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我们说封建专制,一个人治理天下,我们依赖于君王,比如唐太宗这样的圣明君主,国家就好了,但是来了隋炀帝这样的暴君,天下就大乱了,所以仁政依赖于君王个人的品行。而西方国家,比方《罗马法》,同时代西方国家治理社会当中,实行了法制,就是不仅仅依靠一个人的品行,而是依靠法制、规则,所以一旦法制来到我们人类生活中,我们发现人类的进步速度非常快。法制解决了我们的仁义、道德伦理不能解决的问题。
吴永明:这种法制也是后来才有的,孔孟时代为什么特别讲仁义,老子说得很清楚:“大道废而有仁义。”因为大道废掉了。后来再没有办法,靠仁义也不行了,法律才出来。我想这是不可为而为之的东西,法制我觉得也是这样。
黄 元:比如中央提出来以德治国,以德治国前提在哪里?我们现在讲依法治国,这是规则,可如果光有依法治国能不能治理好?光以德治国的话能不能治理好?两者要结合不能偏废。这两者在人类历史运行当中是没有先后之分的,当然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社会阶段,可能思维有先后。这些东西都是社会现实产生的,孔子在总结周朝以前的历史过程中,发现当时春秋整个社会乱套,没有礼了。他想想,为什么乱套,一定要恢复这种秩序,所以他提出一系列的主张。现在我们发现治理社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法制。所以今天两者应该互相结合起来,双管齐下。
薛剑晖:我说一说“先王之道”。我觉得很多后世的人包括法家非难儒家,主要是觉得儒家不能适应权变,不能适应新的情况,墨守成规。他们的理解可能“先王之道”就是要复古,就是一定要在所有操作、方法上面都要和先王一样。但我觉得孔子、孟子这种真正的大儒家,在他们的思想里,不应该是指这种操作方法上的,而是一种原则的“道”,这样来说的话,对于儒家的非难就是一种误解。
孔令宏:“先王之道”,很多人把它理解为复古,这是不正确的。关于这个问题,《庄子》里面本来就有很明确的解释,“先王之道”本质上就是一个理想的状态。古代本来就是那样,既然古人做到了,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做?这样在说服力上更强一些。如果说放在未来,未来都还没有实现,现在不实现也没有关系。如果说是复古的话,古人已经实现了,我们更有理由要实现,我们不实现对不起古人,所以是理想形态的一种表述方式的不同,并不见得真正是复古。我想儒家不至于说夏商周三代真的那么美好,那么理想,如果是,东周开始为什么会分崩离析,为什么会形成春秋战国这种结局?儒家不至于这么不聪明,所以我们要从这个角度去理解。
至于“大道废而有仁义”,道家某种意义上也是讲先王之道。其实从我们现代社会来说,“大道”本来是最高的理想状态,本质上实现不了,至少不能一步达到,只能求下一步的仁义,仁义求不到才能求法。既然从现实的状态来说,我们要达到理想状态,可能正好需要先做法的工作,法做好了然后再求仁义,然后再求道的境界,一步一步来,这样可能比较现实。我们中国可能好高骛远,一下来就是儒和道都追求最高的东西,反而求不到,把这个东西搞乱了。比如说我们现在讲西方的民主政治,西方人也知道这个有很多的弊端,但是他们也很明确,我们目前没有办法实现最好,而这个是最差里面的最好的东西,尽管有局限性,但是目前为止只能如此。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我们再去追求别的东西。你看哈贝马斯、罗尔斯等西方政治学家的理论,大体上也是这种思路。所以解决这个问题,可能要倒过来,我们过去方向性总体上来说是有问题的,就是好高骛远,想一步到位,这是不现实的。
林家骊:好的,我们讨论得很好。我们再往下。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弒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7·2)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7·3)
林家骊:这两段我们连起来讨论。孟子提出:“圆规、曲尺,是方和圆的制作标准;圣人的作风,是做人的最高准则。想成为好君王,就要尽到做君王的道义;想成为好臣子,就要尽到做臣子的道义。二者都可以效法尧、舜就行了。不以舜侍奉尧的态度来侍奉君主,就是不敬重他的君主;不以尧治理百姓的方法来治理百姓,就是残害他的百姓。孔子说:‘治理国家的方法有两种,就是行仁政和不行仁政罢了。’”孟子认为,对百姓残暴得太厉害,就会杀身亡国;即使不太残暴,也会危及自身,国力会被削弱。死的谥号叫做“幽”、“厉”,即使他有慈孝有为的子孙,可经历一百代也无法更改。《诗经》上说:“殷朝的借鉴不远,就在前代的夏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一段话实际上就是希望能够按规矩来做,还有要效法尧舜,这段话估计是孟子对哪个诸侯王讲的,你假如不效法尧舜,以后给你一个不好的谥号,你一辈子改不掉,一百世也改不掉,有些威胁他,给你一个“幽”,给你一个“厉”,像周幽王、周厉王这样的,遗臭万年。
孔令宏:这两段话的意思是尧舜之道以“仁”和“不仁”作为判断的标准,“仁”与“不仁”又是诸侯、卿大夫本身有没有仁心的根本。
林家骊:所以7·3连着7·2,“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失天下就是不仁。
黄 元:“仁”与“不仁”的斗争,古已有之,当时不仁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所以很怀念古代的一些圣君贤臣。
张家成:7·3最后一句话:“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我觉得我们今天也是这样,又很喜欢古代“仁”的东西,又不愿意这样去做,我觉得很现实,都怕醉,但是都爱喝酒。
周生春:那么7·2、7·3连着7·1就说明“先王之道”就是仁道,按照这个顺下来讲,我们前面讨论的“先王之道”主要是仁道,这个仁道体现在仁政上。
黄 元:这里是不是可以思考这么一个问题:实际上真正的“仁”是很难实现的?
孔令宏:不难实现。“仁者爱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子已经讲得很清楚。
林家骊:不难,但是很多人不去做,不去推行仁政。
孔令宏:之所以难实现,是因为有的人对名利计较得太过分了,只需要名利其他什么都不管,而儒家首先追求动机纯不纯。
黄 元:毛主席说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实际上也就是仁政的意思,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张家成:按照儒家的说法,做到和做不到,关键不是老百姓的原因,还是明主难得。
关长龙:这话一点没有错,也是儒家的思想,但是是为己还是为人的问题。这句话领导者自己是否做到了?如果领导者自己做到了,那就是儒家的仁政;如果自己没有做到只是说给别人听的,那就是为人之学,是为了沽名钓誉。
张家成:而且儒家讲的这一套,照我看来主要是针对统治者或者在上者。作为领导人来说,针对“士”以上的人,如果儒家的教化首先教化“士”,“士”做好的话,通过身教、德教来感化百姓。但是这样的人很难得,所以从古到今,这样的圣王有几人?尧舜禹是的,后面一代不如一代。宋明理学讲汉唐以后人欲横行,我们讲比如唐太宗李世民是明君,但是儒家看来他完全是靠强权、靠霸道才成功的,并不是儒家所谓的圣人。
林家骊:我们今天讨论这个问题,不能离开时代背景。孟老夫子所处的时代是战国,大家都打仗,要推行仁政实际上有点背时。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大家都在打,我打到一块土地就是一块土地,你说不要打,推行仁政,土地怎么会大起来?所以大家都不肯推行仁政,难就难在这里,那些诸侯不肯推行。
周生春:但是价值在什么地方?建立理想、道德规范迫使那些君主认可他,不得不受到他的制约。大家认同的一个道德标准,仁政你认可他也认可,他就受到制约。如果没有这样的道德标准,他就可以不受任何制约地去做坏事情。
黄 元:确立一个标杆。
周生春:这是很强的道德制约,主要制约君子。
薛剑晖:在中国古代,不是法统,是道统,就是用道来约束。有的人说中国古代的君主没有约束,其实是有的,就是通过这种道德的压力,道德的力量。
周生春:君主不可能自觉去做。
张家成:这就是儒家的“从道不从君”,价值优先,然后才是权、位。
周生春:另外也有实际的价值,你要承认它的正统性、合法性,你要是不承认这个就没有合法性。
薛剑晖:西方是用法律的权利来约束君权,在中国古代是用这个来约束君权。
周生春:所以你不能说它一点价值也没有,虽然最后没有按照仁政去做,但是很多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这个来做。
张家成:后来每个帝王当了皇帝之后,都要千方百计确认我是正统,具有合法性。
周生春:所以从工具的角度来讲,可能没有价值,但是从道德标准价值取向来讲,这个很厉害,谁都不敢公然违背。违背就是人民公敌,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7·4)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7·5)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7·6)
孔令宏:这三段我觉得“反求诸己”这四个字,能够把总思路概括出来,把国家的问题归结到人的问题,人的问题归结到自己的心灵问题。
林家骊:“诸”就是之于。“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我爱别人却得不到亲近,就要反问自己仁义还不够吗?我管理别人却管理不好,就要反问自己智慧和知识还不够吗?我礼貌待人,别人却不理睬,就要反问自己恭敬还不够吗?“行有不得者,皆反求之于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那么任何行为如果得不到预期的效果,都要反躬自责,自身端正了,天下的人就会来归附他。
张家成:这里实际上讲到儒家的一个治国或者德治的逻辑,并且这个逻辑还是很系统、很完整的,“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林家骊:7·4、7·5都是要求自己做得正,其中,7·5实际上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意思。“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天下的基础是国,国的基础是家,家的基础是个人。每个人都从个人做起,这个家好治了,国也好治了。
周生春:其实这三段都是讲如何执行先王之道,一句话就是“身正而天下归之”。那怎么做呢?怎么落实?从自己做起。
张家成:这就是仁政。
周生春:所以为政不难。
孔令宏:正人先正己。
周生春:你自己正了为政就不难,实行仁政就有道。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7·7)
林家骊:这一段里面孟子讲到了“天下有道”,即天下政治清明的时候,道德不高的人为道德高的人所约束,不太贤德的人为非常贤德的人所约束。那么政治黑暗的时候,力量小的被力量大的所约束,弱的被强的所约束。这两种情况孟子认为都是天的力量决定的,那么顺从天理的就生存,违逆天理的就灭亡。齐景公说我既不能命令别人,又不愿听别人命令,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流着泪把女儿嫁到吴国去。如今弱小的国家以强大的国家为师,却以接受命令为耻,这好比学生以接受老师的命令为耻一样,如果真以为耻,最好以文王为师。以文王为师,强大的国家只需要五年,较小的国家也只需要七年,一定可以得到天下的政治权利。接着引用《诗经》里面的话,说商朝的子孙,数目何止十万,上帝授命文王,他们便都成为周朝的臣下,他们都为周朝的臣下,可见天命没有定论,商代的臣子也都漂亮聪明,执行裸献之礼,助祭在周王京城。这里孟老夫子也有点迂。只要学习文王,强大的国家只需要五年,小的国家只需要七年也可以强大起来,这个好像是有点理想主义。
薛剑晖:孟子的比喻是不是有一个逻辑上的跳跃?“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我觉得这个比喻用得不是很贴切,因为先师这些命令肯定都是为弟子好的,但是现实中不能用大国小国来比喻,因为战国时,大国对于小国本性的出发点往往并不是老师对学生这样。所以大国命令小国,小国完全可以不受命令。我觉得这个比喻不是很贴切。
孔令宏:孟子有很多这种比喻的说法,不用去抠这个东西,明白他说的意思就行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7·8)
黄 元:7·8我理解是孔子讲了自强不息的重要性,要洁身自好。
孔令宏:关键是在洁身自好。做人就得是仁者,私心欲望太多了那就是不仁,不仁就会自己毁掉自己。
张家成:我觉得7·8中儒家讲“仁”其实讲的是为仁由己。不是叫别人做仁,而是自己要做一个仁人,就像“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做到“仁”,为仁由己。这样讲为仁的话,其实很现实。
黄 元:按照他这个说法的话,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自己做好了,就会有人归附,有号召力,国家也好,个人也好,别人会觉得追随你很安全。这里有一个问题,一个人也好,一个国家也好,真的做好了你就一定能强大吗?比如一个人的品质很完善就一定能成功吗?
孔令宏:其实这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
张家成:我们今天的社会分工很细致,伦理就是伦理,政治就是政治,经济就是经济。但是在古人这里,是把伦理道德因素看作第一位的,价值优先,首先把人做好。不见得人做好以后一定能当官,获得成功,但是古人在众多领域里面,都是以德为先。
孔令宏:这里只是强调:如果你不这样做,做不到“仁”,你就要亡国败家,但是并没有说你做到了就一定能够家兴国盛。
薛剑晖:如果你自修完善了,我相信一定会成功。比如说可能我在道德上已经修得很好了,但是去了政界,遇到这么一帮贪官污吏,可能我还是不能成功,但是我觉得至少可以从这一点上来说,你修身还不够到家,就是你没有把握好权变,如果真的再修一步,让你自己内圣,同时在外面也能和这些人共同相处,如果能够做到这个更高的境界的话,那你肯定也会成功。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品格很好的人在政界没能有所成,说明他在某个方面肯定没有修身至完善。
孔令宏:按照你的理解,四个人,其他三个人都是贪的,你到底贪不贪?你要不贪的话,这个位置就保不住。
薛剑晖:你要把握一个度。
孔令宏:这个度没法把握的,两种选择,不贪你就走人,贪你就可以保留你的位置,这种情况你到底贪还是不贪?你要不贪的话,其他三个人就把你推下去了。
郭峻峰:圣人肯定是不贪的。
关长龙:圣人是要走的,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儒家讲修身的时候,完全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充实自己,天赋予你的性,或者命,至于成功与否,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那是有命的。就是我最后能不能成功那是命,我做善事不一定成功,但是我做恶事也不一定成功。从成功的角度来讲,如果做善事不成功,做恶事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是我做善事,我的成功一定是一个最好的成功。最后到你临终的那一天,你做一个统计,做善事的成功比做恶事的成功要大,比如我做恶事可以赚五千万,但是我做善事以后可能赚一亿。
孔令宏:但现实当中,往往善不见得有善报,恶不见得有恶报,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两三千年了,不只儒家范围内。最后儒家讲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为了缓解才增加了这个东西。
张家成:孔子当时不得志,但是今天谁能比得上孔子的地位和名声?
黄 元:人生的过程当中,仅仅具备伦理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只是一点,我们人格的完善,当然是好的,但是很多情况之下,比方说商业上面,实际上人的品质坏不坏根本没有关系。并且很多商业王国,往往是在没有伦理、规则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香港有很多富豪就是这样。
郭峻峰:只能说发家带有一点原罪,你做大做强还是需要这个东西,包括信用等等。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搏一把也就搏一把,失败了也就什么都没有;等到做大了,至少会慢慢到正规的渠道上来,钱也可以把黑的洗成白的。
黄 元:等到功成名就,社会就是颂扬好的一面,以前那些坏的东西全部抹掉了。我们反过来,来按照这个仁义的东西来考察的话,我们就找不到标准。
关长龙:如果按照儒家的说法,一开始不做原罪的恶事他也会成功。原始积累不一定是罪恶,关键在于你的选择。从儒家的角度来讲,还是从善。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7·10)
孟子曰:“道在尔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7·11)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7·12)
林家骊:7·10讲了一个道理,还是解释仁义:“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仁是人类内心最安适的住所,义是人类最正确的道路,如果不去住最安适的住宅和走最正确的道路,是非常可悲的,因此人不能够自暴自弃,不能够抛弃仁义。7·11里面孟子讲到了,“道”离我们都很近,很多事情实际上非常容易,所谓的容易实际上就是人人亲爱自己的双亲、尊敬自己的长辈,这样做了,天下就会太平了。这里面孟子深入浅出地说,推行仁义要从自己的身边开始做起。7·12讲到了你职位卑下得不到上层的信任是不能够把百姓治理好的,要得到上层的信任,首先要得到朋友的信任,如果得不到朋友的信任,你也得不到上级的信任。如果要朋友相信你,首先要得到父母的欢心,如果侍奉父母而不能使父母高兴,那么人们就不相信你。那么要使父母高兴,首先要诚心诚意,就是反躬自问,心里不诚也就不能使父母亲高兴了。孟子的讲话一环套一环,那么要使自己诚心诚意也有办法,他提出来首先要明白什么叫做善,如果你明白了什么叫做善就可以做到诚心诚意。所以他认为诚是自然的规律,不诚心是不能够感动别人的,首先要从自己做起。
关长龙:我觉得这里可以结合《大学》那句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7·12我觉得强调诚和思诚的问题,《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人可以与天地宇宙万物融为一体。当然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就是有预言能力,但是问题是天可以有这个能力,但你作为圣人自己却还要思诚,对于人来讲,还要尽人之道,而人之道就是思诚。如何做到,有一个过程,所谓天生人成的问题,就要有个人的努力。因为上天生了你,你就要完成你作为人的那些义务,不是说我作为人,达到像天神一样,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它有一种人为的要求。
黄 元:正心诚意,“诚”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实际上我们古代也好,现代也好,治理国家的过程中,“诚”是不是社会里面存在的一种规则?古代君王治理天下,实际上往往都是不诚的,这种现象怎么解释?
关长龙:“诚”是对人性的一种很高的要求。诚从哪里能体会出来?祭祀。把万物都当做神一样看待,是一种虔诚。只有在祭祀的时候,在祭拜祖先的时候,在那种肃穆庄严的氛围里面,我才能够感受到“诚”。不仅在祭祀的时候要体会这种诚意,还要在和人交往的时候,和物交往的时候,甚至吃东西的时候都要有这种诚意。这是一种随时体悟的虔诚。
黄 元:“诚”就是心里很安泰,你不诚、欺骗,实际上给自身带来不安全。交朋友也喜欢身边的朋友是很诚的。比如我们讲究内心发省、慎独,过马路时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红灯亮着,你过还是不过,这些都可以说明在这个问题上。但是如果真的是按照诚的规则来运行,我们行不行得通?如果真的这样去做,你会不会一事无成?
张家成:因为当时天下无道,所以有诚信的人反而不成功。这个“诚者,天之道也”,指的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因为天道如此。所以明善,思诚,然后可以亲亲,可以获得友之信,对上也是,这个逻辑关系还是很清楚的。“诚”字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去看这个东西。
关长龙:就像二战的时候,我是一个善人,我从来都是做好事,但是最后也在集中营里被杀掉了。你说我做了善事,但是环境不容,死生有命,这是命,没有办法。
郭峻峰:“诚”对自己和对周围的人,更倾向于指哪一方?
张家成:倾向于对自己。
关长龙:你自己能够体会到。
孔令宏:就是一个态度问题。
张家成:整个《孟子》的思想是内在的一个思路和价值的取向。
郭峻峰:价值取向来说,就是刚才说的,如果你这么做会不会一事无成。我觉得很多事情,你去做了,自己觉得舒服,自己觉得心诚了,我觉得也是比较坦然一点。如果你做了坏事,然后你又有一些意识,你就会惴惴不安。
关长龙:刚才提到的这个担心,好像是一般人对儒学普遍的感觉,认为儒家只强调仁义道德,而不强调运用心智去做事情。其实儒家在这方面,包括孟子,有些地方会讲具体的措施,但是首先儒家更强调,你首先要有一个善心,有些规则才能去遵守。所以在注意儒家强调心性的时候,不要以为儒家光讲心性。比如在现实中一样,儒家一样强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危墙之下危险,万一倒了,把我砸了怎么办?明明眼睛看见,知道危墙危险,我还要站在底下,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所以明知山有虎,我就不能向虎山行。儒家讲这一套仁义道德东西的时候,你要注意,那是讲你的心性,但是在具体处理现实问题的时候,我一样可以运用我的智慧,一样得到最大的好处,明哲保身这是儒家的追求。
黄 元:心诚则智,诚实实际上产生智慧。
关长龙:所以儒家也讲“利者,义之和也”。但是朱熹讲,儒家为什么讲“利者,义之和”?为什么孔子不言利?实际上儒家讲的“义”,就是做到恰到好处,一定获取最大的利,不是不讲利,而是利在其中。
黄 元:现实生活当中,政治当中,我们学儒学也好,学其他也好,有一种规则存在,我们如果遵循这样的规则,就会很顺利。
关长龙:这个规则要一些心性修养到一定程度的人去共同建设,规则不是现成的,这有点像民主法制,法制是大家制订出来的,儒家这个规则也是。千古以来的圣贤他们谈了一些,然后适应我们今天的时代,我们再制订出来,然后大家遵守。你不能把这个责任推给别人,没有现成的,是要大家一起去讨论的,你就是一个创造者。你不光是一个执行者,而且你有义务去创造这个东西。
周又红:这句话讲得很好,但感觉像是制度万能论。“心诚”,其实并不是说红灯亮了我们就不走了,绿灯亮了我们就前行,它的内涵是你该走的时候就该走,是随机应变的。所以现在很多国人以为制度是万能的,其实不是说制度是万能的,制度本身就有善恶之分。另外我们说的“法”,书上讲是一个度,是结构的问题。但是理解为仁政的话,包涵着仁与不仁,那么因此道是二分的,道有仁和不仁,有善恶之分。所以善恶本身,刚才大家讨论,成功与否全部取决于人的主观判断。也就是红灯亮了,你如果过,不见得就是不诚,这个时候如果是为了抢救病人呢,这就是孔子一直说到现在的,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如果是你嫂子,你要不要救?是你侄女救不救?当然要救。所以这个社会非常简单,绝对不是恪守既定原则、既定规则。而所有的既定原则和既定规则都是有价值取向的,所以始终要动态地看孟子的理论。
关长龙:权变的问题非常重要,问题在于,如果大家不把心性修养上来,都去权变,大家想办法钻空子,这个社会就完了。
周又红:这又是另外一个层面,如果说这个叫做平面问题、国基问题、民基问题,那你在修炼的过程当中,也就是追求善的过程当中,还有一个动态的考察,随时空变化而变化。因为所有人的评价是不一样的。什么时候叫善?什么时候叫恶?如果你没有任何的为了社会公益的理由去闯红灯,那叫做通常意义上的恶。但是你在紧急情况下,为了实行更大的善的时候,闯红灯就是诚,就是爱,就是善,这是完全不同的。
黄 元:所以这是修炼心性很重要的一个标准,但是现实当中不能实施。
关长龙:其实真正心性修炼好了还是一样的,该吃饭还是吃饭,该喝水还是喝水。
张家成:孟子的书里面,一个叫做性,一个叫做命。他讲人性善,没有讲一个善人一定会有一个好的报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是命也,不是性也,这两个概念是分得很清楚的。儒家很讲权变,还需要一些智慧和知识来完成、来配合。
关长龙:如果你心性没有修养好,现实中只要稍微有点变动规则,你这个就是违法乱纪;但是你如果心性修养好了,你现实中变的话就是权变,这是两个意义上的,还是有所不同的。我觉得儒家的修养,有点像这么一段话:老夫三十年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来我修道修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然后他说我再进一步以后,老夫现在还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就是你心性修养达到一定程度以后,回头来还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甚至我要说一句下道的话,就是说,我儒学修养达到一定程度以后,最后该打架我还是打架,该骂人我还是骂人,该赚钱我还得赚钱,但是这个赚钱、打架、骂人,我有一个心性的上帝在制约着我。
薛剑晖:所有做出权变的指向都是那个终极的目标。
关长龙:而且那个权变更有可能达到,变得更好。
张家成:“经”和“权”,“经”还是一个根本的东西。佛教也讲开方便法门,但是你不能把“方便”当作救济,这样就出问题了。
黄 元:佛学最后也是讲究,拜佛就是拜你自己的心。
周又红:能不能这么说,儒家追求主观价值论?
黄 元:比较机械。
关长龙:你看7·10里面,“仁是安宅,义是正路”,这个比喻也很明确。然后孟子在另外一个地方提到,礼是什么?礼是门也,礼是门禁。也就是通过义的路,走向礼的门,通过礼的门,进入仁的宅,在仁宅里面那就安了,我在那里就可以获得大智慧。如果仁义对举的时候,我理解为仁就是本体,义是用。那么礼是一个门,礼法规则对于我来讲,只是一个门禁,我可以遵守它,但是我如果能进了门,我甚至可以过河拆桥,没有关系,那个桥对我就没有意义,得意忘言,实际上是相通的。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7·13)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7·14)
林家骊:7·13中孔子举了两个老人的例子,一个伯夷,一个姜太公,他们都听说西伯(即周文王)是非常仁的。孟子加了一句话:“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父亲都已经归他,儿子往哪里去呢,实际上都是拥护推行仁政的周文王了。那么7·14是引了孔子对冉求的批评,说不推行仁政,自己的弟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孔子认为冉求不是我的学生,你们大张旗鼓地攻击他都可以。这里我们可以到,那些不实行仁政,反而帮助当政者聚敛财富的人,都是被孔子所唾弃的,即使自己的学生,孔子也不包庇他。
关长龙:我这里有一个困惑,就是7·14中“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开荒种地这些人难道也要给他判刑?当然孟子主张井田制。
张家成:这可能是秦国的农战,当时国内农战的目的是为了霸,为了天下,“辟草莱”跟一般老百姓种田养家糊口是不一样,是为了征服别人,国力增强的这样的一种行为。
关长龙:军事屯田。
林家骊:7·14讲的是好战的人应该受最重的刑罚;从事合纵连横的人受次一点的刑罚;辟草莱,为了增加赋税,使百姓开荒草木尽地力的人受再次一点的刑罚。
张家成:当时李悝、商鞅他们变法,就是批判儒家。这里还有一个动机的问题。
关长龙:当然可以这么说,但问题是让老百姓开荒种地,自己有饭吃,这个本身不应该是儒家反对的思想,我觉得这个有点奇怪。
张家成:李悝尽地力、商鞅开阡陌和儒家或者农家不一样。
关长龙:他这里解释,是作为一个军事屯田,鼓励你开荒。
张家成:为军队提供粮草。
黄 元:“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我觉得孟子肯定不主张后来全国统一中国的行为。他主张自然的状态,不主张这种政治变革,甚至可能是反对的。
郭峻峰:我觉得孟子反对“霸”。你自己强盛了,大家来归顺你。
黄 元:但是强盛的依据是什么?强必须要吃掉弱者。但是秦国的统一是什么?必须要把诸侯六国灭掉,掠夺他们的土地,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把他们的主权拿过来。
薛剑晖:孟子关心的不在于你是否能够统一中国,他关心的是不要随便杀人。如果统一中国能够用一种和平的方式,他可能也支持。所以重点不在于关注是否统一,而是关注统一的方式到底是一种非人性化的方式还是别的什么方式。
黄 元:我理解,实际上是一种自然的、人本性的一种状态,孟子不主张通过这种非人性化的状态或者非人性化的手段。
关长龙:他也并非不赞成。前面4·8中也讲了:谁能够杀人?天吏能杀人。谁能够侵占别的国家?只有这个国家行天道,才可以打那个无道国家。并不是儒家反对打仗。儒家说仁政,仁政要不要杀人?该杀人还杀人。但是谁杀人?天吏杀人。有天道的官吏,也就是司法人员,他能杀人,不是说一行善,什么都不敢杀了,不是这样。
张家成:孟子对孔子的一个进步,比如说对君,孔子严格遵守君臣之礼,对周文王、周武王评价比较高;但是对于孟子,从暴君来讲,“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孟子做了很大的变通。
关长龙:您说孟子到孔子有变化,我有不同的看法。孟子也没有批评文王,只不过对桀纣有意见。孔子评价武王也不会像文王那样高。
张家成:孟子把暴君批判很厉害。
黄 元:纣王是暴君,应该灭掉。他说“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这样来解释,这个里面同样的事物作出不同的解释。比如秦国灭了赵国,同样这么一个事实,按照“善战者服上刑”,你不能这样打,这是一种解释;另外一种解释,赵国为什么被秦国灭掉,因为你自己国家出了问题,“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这样的话,同样的一个事实,我们可能找到不同的原因。
关长龙:实际上儒家有一些观点,必须大家去讨论,然后我们寻找一个共同的、大家都认可的角度和价值。
薛剑晖:我觉得按照孟子的观点,赵国是该被灭的,但是不应该由秦国来灭,而是应该由一个行仁政的王者来执行,所以他肯定两者都不支持。
黄 元:虽然对仁政作出了解释,但是最终什么叫做仁政,什么叫做王者?实际上我们也能够发现,儒学里面还是存在一个问题,即对成功的一面作出合理的解释。
张家成:孟子实际上讲得很清楚,得民心者得天下,民贵君轻,孟子思想里面还是有很可取的地方。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还是比较实在的标准。
关长龙:1·7里面提到:“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你要行仁政,人家自然就来了,你现在做得好,美国人就偷渡到我们这儿来了,到我们朝廷做官,把他们的钱存到我们银行来,到我们农村买房子、做投资,而不是反过来。如果我们行仁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就是他们主动往我们这儿跑,我没让他来,他偏要来。
黄 元:像水向下流一样的。
关长龙:而不是现在来讲,我们都往人家那里跑,然后我们还说美帝国主义就是霸道,就是怎么样,不是这么一个问题。
张家成:还是有一些客观标准。
黄 元:比如他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秦始皇得了天下,嬴政得了天下,这个怎么来解释?
郭峻峰:只有两代,把这个游戏规则改过了。
薛剑晖:王者一定能得天下,但得天下者不一定是王者。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7·15)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7·16)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7·17)
林家骊:这几段讲得比较通俗,也比较有名,尤其7·15提到要看人的眼睛,心正眼睛就亮,心里不正会在眼神当中表露出来,这一段大家都知道,也比较有名。7·16讲对别人恭敬的人,一般不会去侮辱别人;自己节俭的人也不会去掠夺别人,那么实际上这是孟子批评有些诸侯一味地侮辱别人、掠夺别人,只怕别人不顺从自己,那如何能够做到恭敬和节俭呢?要提倡恭敬和节俭两种品德。7·17,淳于髡问孟子的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有些地方实际上可以权变。嫂子掉在水里面,用手去拉可以吗?男女授受不亲。嫂子掉进水里面,你不去拉就是豺狼。
张家成:像老和尚背小姑娘过河一样的。
郭峻峰:“子欲手援天下乎”,什么意思?
张家成:救人的话是用手,你想让我用手去救天下的人吗?
关长龙:意思是你不能光看眼前的,救天下是一个大的问题,必须使君王都变得有道才行,而不是光用手去援,或者很具体地做一件事,那是不行的。
张家成:淳于髡的意思,可能是指孟子做官,天下溺的时候怎么不出来做事情。
黄 元:“天下溺,夫子之不援,何也?”后面孟子实际上是根据当时对话的情景来回答,“天下溺,援之以道”,我出来有什么用?
张家成:不是具体做某一件事来改变一个现实。
黄 元:“天下溺,援之以道”,这个没有错,不能依靠个人的手,这个方法不对。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什么不能说“子欲手援天下”?
关长龙:儒家有一个原则: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无道的情况下,你叫我出来做一个官,能给我多大的官做?如果仅仅给我一个处长、科长,哪怕部长,我能不能把这个事情做好?我做司法部部长,我可以司法风暴,但是风暴半天最后雷声大、雨点小,没用,那我出来干什么?最后大家抨击我,甚至把我干掉。明哲保身我都保不住,我生命都不保了,我还救什么天下?所以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出来做官。
张家成:他要做的话,要做国君,否则就是为虎作伥。
关长龙:所以你看明末的时候大家知道以道济天下已经做不到了,所以很多做学问的人最后都跑去当商人。所以那个时候可以看到搞儒学的人最后都去做生意,变成了儒商,为什么?因为做生意有钱了,能管一部分事,能做一点实事;如果光去讲道,没有人听我,等于一点力都使不上。
黄 元:这段话也可以理解,孟子还是明哲保身的,或者我们说得好听一点就是独善其身。
薛剑晖:我觉得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就是一种新的思想,对社会的贡献可能有的时候比你自己去做一件实事来得大。可能孟子自己想做这种思想家,在道这个方面作出一些努力,然后具体地实施。
张家成:上说下教,不是不做官。
周又红:这个我想是解决不同层面的问题用不同的方法。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7·18)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曾子养曾晳,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晳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7·19)
林家骊:7·18讲教育儿子,父母亲不要教自己的儿子,要和人家换着教,我们现在反正小孩送到学校里面教。7·19讲了曾子养曾晳、曾元养曾子的例子,也给了我们很多的启示。这里孟子认可的是曾子对父亲的做法,认为侍奉父母做到像曾子这样就可以了。孟子认为事情最大?事亲为最大;守什么为最大?守身为最大。
关长龙:7·18里提到教育原则,我一直感到很惭愧,家里有小孩的,这个真的做不到。我肯定要骂他的,要管的,一管最后就对着干,可能好一段时间都不讲话,但实际上不管还不行,你不管谁管?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也是现在做父母的难处。我知道儒家是应该这样管,但是我就做不到。你想想,其实当然有现实原因,我不能不管,其他的事我可以明哲保身不讲,但是子女的事,你没法不管。要是民国以前,作为知识分子,可能还可以做起来,因为民国期间教师的收入相当于现在月收入2万以上,我可以易子而教,可以专门请家教、教师去教。但现在我请一般的家教好像都有点难,我觉得做不到,所以现在只能自己训,自己管。
张家成:古者易子而教,这是好的。
张家成:我看7·19里面,曾晳、曾子(曾参)、曾元祖孙三代,曾子实际上很孝顺,但到曾元这个地方评价就不高。
张家成:曾元是养口体,不是养志。
张跃讯:大多数人都是养口体,养志比较难。
张家成:按照曾参这样的水平,应该教出一个养志的儿子才对。
林家骊:已经做到有酒有肉了,也不错了。
姚 烈:现在社会要有酒有肉是很容易的事情。
张家成:或者要曾晳这样打骂的话才能打出养志的儿子。曾晳就很凶,援大杖击之,不听话就打。
关长龙:有一次曾参铲地,把一根苗铲掉了,曾晳一棒子打过去,曾参差点被打昏了。
黄 元:“将彻,必请所与”,怎么解释?
关长龙:把这个东西拿走,“彻”是拿走,你给他食物,他吃完以后拿走,拿走以后他就问还剩不剩。因为古代剩的东西不一定都盛到碗里,锅里可能还有,他问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他可能会说你就送给谁谁吃吧。因为父母可能除了自己吃饱以后,还想让他关心的人能够得到一点帮助。这点也是让我们今天很多人想不开的一件事,比如哥俩,老大很能赚钱,给了父母一些钱,父母总觉得小儿子家庭困难,我要帮帮他,这个时候可能老大就很不满,我给你的钱,你凭什么给别人。这也就是养志的问题。作为父亲来讲,他总希望我所关心的人还能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关心,但是挣钱的儿子不肯帮助父亲完成这个心愿,仅仅只管你吃饱吃好就行了,实际上父母心里并不安。这就有比较的意思,曾子能够让他父亲有一些心愿也满足,但是曾元却不能让父亲满足,有这么点区别。
张家成:就像我们中国人吃饭,饭桌上的菜不能吃精光一样。
关长龙:这个好像不是那个意思。古代的盛菜和今天也相似,实际上还是问他锅里有没有剩,不是我眼前的碗里有没有剩。我吃剩的送给别人吃也不一定很合适,锅里剩的就合适,因为古代是一个盘子盛一点上来,不是说把我盘子里剩的菜送给别人。
孟子曰:“人不足与適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7·20)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7·21)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7·22)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7·23)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曰:“克有罪。”(7·24)
林家骊:这里五小段。7·20讲那些当政的小人不值得去谴责,他们的政治也不值得去非议,只有大人才能纠正君主不正确的思想。君主仁,没有人不仁;君主义,没有人不义;君主正,没有人不正。你只要把君主端正了,国家也就安定了。7·21,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有意料不到的赞扬,有时候也有过于苛求的诋毁。7·22,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这个“易”怎么解释?“轻易”可能是一个解释,另外一个解释,“易”就是“改变”。《论语》里面也有“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7·23,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人的毛病在于喜欢做别人的老师。7·24,“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孟子问:“你也会来看我吗?”乐正子说:“老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孟子问:“你来了几天了?”乐正子说:“昨天(才来)。”孟子说:“昨天来了,那么我说这话不也是应该的吗?”乐正子说:“因为住所还没有定下来。”孟子说:“你听说过,非要住所定下来了,才去求见长辈的吗?”乐正子说:“我错了。”
张家成:心不虔诚。这是不是有点求全之毁的意思?
林家骊:你来了几天?他说我昨天才来。昨天来了,怎么今天才来看我?当天就要来看我。这个老先生也是挺有意思的。
黄 元:“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这个有什么讲究,是不是有礼仪上的要求?
薛剑晖:他说你听说过这种做法吗?是反问,就是没有这种做法。天下没有这种做法,是反责。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7·26)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7·27)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7·28)
林家骊:7·25,孟子跟乐正子讲,你是跟着王子敖来的,只是为了饮食罢了。没有想到你学习古人的大道竟然是为了饮食,你跟着他一起来就是为了吃饭。这样批评乐正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张家成:现在十个人里面有九个是混饭吃的。
林家骊:7·26,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孝顺父母有三种,其中以没有子孙为最大。舜不先禀告父母就娶妻,是为了怕没有子孙,因为如果先禀告的话,他的妻子可能就娶不成,因此君子认为他虽没有禀告,实际上和禀告了一样。
关长龙:7·28里有一个字,我提一下,厎豫的“厎”,这个字实际上就是“底”,因为古代手写体,加点不加点,无所谓的。“厎豫”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犹豫,但是犹豫在这里好像解释不通;那么换作另外一个词,是“优予”,可以解释为容纳,就是好像无所谓,无可无不可,有点这个意思,这个词今天也不太常用。不过我这也是临时想的,不一定正确。按照朱熹可以念成zhi,但是我觉得应该念成di。
林家骊:这几段都是讲怎么样孝顺父母,其中7·27讲仁的主要内容是侍奉父母,义的主要内容是顺从兄长,智的内容就是明白这两者的道理坚持下去。7·28也是如此,就是舜能够得到父母的欢心,如果不能够得到父母的欢心,不能做人;不能顺从父母的意志,不能做儿子。舜竭尽一切力量侍奉父母,结果他的父亲,那个瞎老头子变得高兴了,瞎老头子高兴了,天下的人由此而受到感化;瞎老头子高兴了,天下父子之间应有的关系就确定了。这叫做大孝。后面三段都讲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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