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问题与科学概念

科学进步观

（一）解题模式

与合理性问题关系最为直接的就是科学进步观，劳丹指出传统的观点混淆了科学合理与科学进步的概念，所谓的“合理性”都是有所限定的，只是前面“我们的”的修饰语被省略了，不同时期和不同群体都有不同的合理性，无法用一个笼统的合理性来评价科学理论进步与否。科学进步则是“认识上的进步”，是针对科学理论本身做出的评价，是不同科学理论加以比较的结果。所以，科学进步与科学合理性与不同的对象相关，具有不同的适用范围，科学以“解题”的方式进步。

劳丹认为“科学的主旨在于解决问题”，“科学本质上是一种解题活动”，“把科学作为解题活动的精致理论必定会改变我们看待科学编史学以及科学哲学或科学方法论中中心问题的方式”^[31]。科学进步是建立在寻求具有高度解题效力的科学理论的基础上的，越是能够解决问题的科学理论意味着其越是进步，以此为前提才能推论科学是合理的。

通过这种方式，他打破了传统的科学评价机制，将原先以合理性为先导的评判方式转换为以科学进步为先导的评判方式，将科学合理性保证科学进步的一般看法颠倒为科学合理性取决于科学进步，科学进步保证科学合理性的观点。同时，在解题模式中，解决问题既是评价进步的标准又是科学进步的目标，意味着他用评价标准与科学目标融合为一的观点取代了评价标准与科学目标分开考虑的观点。

（二）问题区分

解题模式的起点是对科学问题的区分。劳丹认为有两类不同的科学问题，一类是经验问题，一类是概念问题。经验问题又可以细分为尚未解决的问题、已解决的问题和反常问题三种，概念问题则由内部概念问题和外部概念问题构成。以往的科学哲学家主要是从经验问题入手去讨论科学理论，概念问题往往被轻视，但是概念问题很多时候对于评价科学理论更值得倚重。

对这些问题的区分正是具体说明解决问题这个科学进步标准的必要条件，劳丹认为，科学进步实际上就是尚未解决的问题和反常问题逐步转变成为已解决的问题以及概念问题不断减少和调和的一个过程。科学进步的目标就是使科学理论扩大其所解决的经验问题的范围并缩小其面临反常问题和概念问题的可能性。

（三）解决问题

劳丹指出，逻辑实证主义者和科学实在论者的科学进步观是一种先验性的预设主义，它事先假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真理概念，并粗暴地将科学合理性与真理概念捆绑在一起，认为科学的目标就在于不断逼近乃至把握真理，科学的合理性就在于接受真的陈述，从而不断进步。“如果合理性即在于只相信我们能合理地假定为真的东西，并且在经典的、非实用主义的意义上来定义‘真理’、那么科学就是不合理的（并将永远不合理）。”^[32]从真理性出发来建立科学合理性模式是无法实现的。

诸如费耶阿本德等激进历史主义者则对“科学进步”的概念提出了挑战，认为科学“怎么都行”，不必要讨论具体的科学合理性模式，此类非理性主义观点同样令人难以接受。

劳丹认为，所谓的合理性指的就是有信念做有充足理由去做的事情，科学合理性就是对某一科学理论提供这样一种信念。这种信念的实现不能预设一个知识体系，但同时又应该是存在目标的，绝非化成一片杂乱无章的知识海洋。所以，必须打破固有的科学合理性与科学真理性绑定这种预设性且带有成见的科学进步观，建立更加具体和有建设性的科学进步模式，解题模式正是这样一种模式，其内容主要有三方面^[33]：

1.核心假设：

（1）已解决的问题——经验的或概念的——是科学进步的基本单位；

（2）科学的目的是不断扩大其解决经验问题的范围，不断缩小反常问题和概念问题的范围。

2.评价方法：一个理论的总解题有效性可由对该理论所解决的经验问题的数目和重要性及由此理论生成的反常问题和概念问题的数目和重要性的估算来确定。

3.科学进步：如果科学的目的是解决问题，那么当且仅当任何领域中的前后相随的科学理论表现出不断增长的解题有效性时，才会发生科学进步。就具体情况而言，当某一理论作出修正或被另一理论替代，当且仅当后继理论比先行理论能更有效地解决问题，这种情况是进步的。

此外，劳丹还补充说明了两种特殊情况：

（1）已解决的经验问题数目不变甚至减少的情况也可能是进步的；

（2）即使在已解决的经验问题数目增加的情况下，如果理论变化导致新理论比先行理论面临更尖锐的反常或概念问题，这种情况仍是退化的。

（四）研究传统

解题模式的另一重要内容是对科学进步的对象做出了进一步说明，劳丹认为科学进步并不是库恩的科学革命所描绘的那种“范式”转换的非理性图景，理解和评价科学进步是通过考察具有连续性和可通约性的“科学研究传统”实现的。

“一个研究传统是关于一个研究领域中的实体和过程以及关于该领域中用来研究问题和构造理论的合适方法的一组总的假定”^[34]，可见科学研究传统的本质是一个理论体系，它既不能用来说明，又不能用于预测，也非可直接检验的，其基本特征是^[35]：

1.每一个研究传统都有若干具体理论；

2.形而上学和方法论的信条显现了研究传统的个性并与其他研究传统相区别；

3.每个研究传统都经历过若干不同的、稳定的阶段，并一般有相当长的历史。

当然，这些特征并未概括研究传统的全貌，总结起来，研究传统就是一组本体论和方法论规则。

对研究传统的评价与对具体理论的评价相似，一个成功的研究传统能够通过其组成理论导致的越来越多的经验问题和概念问题获得合适的解答。由于在同一时期，可以容许多个不同研究传统并存，所以这种评价可分为共时性方式和历时性方式两种。前者探讨的是其合适性，关键在于确定研究传统内最新理论的解题效力，后者探讨的是其进步性，关键在于确定构成研究传统的理论的解题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