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痕有乾坤

大雪无痕有乾坤

33.陆天明:大雪无痕有乾坤

陆天明是谁？很多人会说，他是一个“反腐作家”！作为“反腐作家”，他却说:“我现有的九部长篇小说，数十部集电视剧，一部电影，两三部话剧，只有三部是写反腐的。反腐剧被禁，不写反腐，我还是有饭吃的，能活得下去的。而且我要说，从明年起我将不再写电视剧了。”⁽⁷¹⁾

他的博客中链接着“度娘”对他的百科:“陆天明，江苏海门籍，长于上海。作家、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文学部专职编剧。《大雪无痕》《省委书记》等电视剧作品的编剧。”

他的博客头像是他身穿风衣、头戴礼帽的照片，身处纷飞大雪之中，他面带微笑，这不禁令我想到他的《大雪无痕》。雪落无声，“大雪有痕”，厚厚的积雪压弯了他身后的树枝，却压不弯他的脊梁，也遮不住他的眼睛。

做了三十多年的作家，干了三十多年的编剧，陆天明有他的分量。

2011年年底，他被有关方面“授予中国电视产业二十年突出贡献编剧”，这是“极大的荣耀”，按照常理，他应该去领奖，即便奖项有“大锅饭”中“分猪肉”之嫌，但是，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更何况他已经到了一定年纪。但是，后来他没去！为什么没去？倔强的陆天明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说:“当我仔细阅读了那‘百部优秀作品名单’后，一股强烈的郁闷和不解之情汹涌了上来。在组委们‘精心’操作下评出的这一百部作品几乎囊括了二十年各个时期、各类题材、各种有代表性的创作者的作品，却唯独没有一部正面写反腐败题材的作品。”⁽⁷²⁾

没有就没有吧！给你奖项是“看得起你”，何必较真？他还真较真了！

原本，他也是想去的，看了名单，他想多了！想到反腐剧，如果中国电视中没有“牛逼”的反腐剧也就罢了，但是，“反腐题材作品的出现曾经刮起过一股收视狂风，引得国内外的轰动和强烈关注……它们获遍了国家大奖，说明相关部门和专家是认可它们的质量的。它们收视率高，说明人民是认可它们的质量的。那么，为什么在‘精心’选择的‘百部优秀作品’中，偏偏漏掉了它们？⁽⁷³⁾”

这不是“疏忽”，而是“精心”漏掉！几年前，有关方面就对某知名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反腐剧”进行过处理，后来，“反腐剧”再没进过“黄金档”。上面有人“干预”，下面没了市场，一落千丈，如今“反腐剧”无人问津了。

这会不会断了陆天明的“财路”？非也！只是这伤了他的那颗心。

他眼里，“反腐”不是电视娱乐，而是“现实主义”、是一种“直面现实的态度”，他言之凿凿:“我们一直把他们奉为圭臬的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等‘旗手’们，哪一个是躲开了他们那个时代的社会矛盾和人民生存诉求，而成就了大作家大作品的？当然，直面了现实和人生，不一定就能写出大作，成为大作家，但不直面现实和人生就肯定出不了大作家和大作品。”⁽⁷⁴⁾

也难怪，如今社会“一片和谐美好”，你“反腐”不是制造“矛盾”么？最后，他“一赌气”，就没去领奖了，值与不值？他说:“称号并不重要。没有直面现实直面人生的权利，只有称号管什么用呢？！！！如此而已。而已而已。”

徒有一腔正气，也只能“而已”！但是，作为读者，我为他这股子气感动。仔细想想，作为一个编剧，他对“反腐”应该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这是他想为之，恨是因为“不能”。就像他对电视一样，三十年，围着电视打拼，到头来，他只说“中国的电视事业”，并说，请原谅我不能用“产业”，这也是又爱又恨。说来也怪，中国搞什么好像都有点“四不像”，电影也是！

“谈论国产电影，实质上是在谈论一个非常严肃的中国问题。这些年，它真的让国人很纠结！”陆天明继续又爱又恨。面对一方面“电影大繁荣”，另一方面“国产片？我看都不看”，他用了五六千字探讨中国电影到底是什么“玩意”？

四不像的中国电影到底“缺什么”？片子常在国外获奖，又常在国内被“禁”的青年名导演贾樟柯说的好:“当前中国电影最缺少的就是当代性。”对此，陆天明甚是赞同，他说中国电影缺的是“一种‘本土的生活实感’。是与本国民众的‘心象共通’。缺少了这一点，就无从谈及强烈的文化皈依感，也无从谈及强大的内心诉求，精准的文化指向，漫染斑斓而执著贲张的精神重建意识……更无从谈及电影人的灵魂尊严所在。而缺少了这些，我们还说得上去拍什么好电影吗？那就很难很难了”。⁽⁷⁵⁾俗话说的好，缺什么就补什么呗？事实可不是这么简单！固然，这和电影人有关，和观众有关，更和大的社会背景有关。中国或者不乏这类导演，比如前面的贾樟柯，但是，贾樟柯的东西大部分被“禁”了，没有被禁的也没有排片量，即便“侥幸”进入大影院，也几乎无人问津！

一位年轻的电影导演流着眼泪“反省”说:我们真的不能再“撒娇”了。陆天明意味深长地说:但愿这是真心话。不过，我倒想问问:中国的电影真的繁荣么？真的还“有救”么？

不去谈论电视、电影这些和“娱乐”挂钩的存在，回归到陆天明作为作家的本身——作为一位作家，他对写作又爱又恨，甚至对自己都是又爱又恨。陆天明说，特别喜欢惠特曼的一句诗:“我听见美国在唱歌……”第一次读到，他突然心悸，成为作家之后，这句诗歌一直在他心里，他说:

“多年来我也一直在追问自己:你倾听中国在歌唱吗？你听见中国的歌唱了吗？你明白中国的歌声里所包含的那全部的感伤和沉重、幽思和期待吗？……为此，几十年来，我走过许多弯路，也曾真诚地放弃过自我，又曾极其痛苦地去寻回那文学创作中绝对不可或缺的‘自我’。然后在新遭遇的困窘中，去拷问，你寻找回的那个‘自我’到底是什么样的‘自我’？一个作家到底应该拥有什么样的‘自我’，才能有助于敞开自己灵魂慧知和激情的窗户，去倾听捕捉‘中国’亿万民众发自心底的‘声音’……⁽⁷⁶⁾”

一个拥有大写灵魂的作家，他有正气在丹田，激流涌，向乾坤！

对于写作，陆天明无比认真！2005年10月13日，他在博客安家；2013年5月14日，他写下了第一篇博文“上海申江导报记者采访录”，2012年9月4日，他的博客6岁多⁽⁷⁷⁾，共168篇博文，3183436⁽⁷⁸⁾的点击量，他说:“我将持续地用我固有的那种倔强和愚拙写下去，而不管别人会说些什么。”这是陆天明的心声，也是他热爱文学的生动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