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北京娃娃

不羁的北京娃娃

64.春树:不羁的北京娃娃

暗夜里闪着神秘光泽的某种黑色金属，春树给我的印象正是这样的。

2004年2月，北京少女作家春树带着她的《北京娃娃》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的封面，与韩寒、黑客满舟、摇滚乐手李扬4人一起被称为“中国80年代后的代表”。封面上的她一身男性打扮，一头红褐色短发，穿着满是金属装饰的皮衣，面容倔强，目光坚定，很容易让人想起台湾歌手伍佰！

春树的博客背景是一片深深的乌蓝色，置顶是无数的微小亮斑，斑点仿佛破碎的金属，又好像无数的星星，是的，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夏夜的星空！这是灵魂的不安、躁动与呐喊，这也是灵魂的纯粹、澄澈与神圣，这就是春树。

和韩寒一样，她被“时代周刊”定义为“新激进分子”，“时代周刊”在她的照片下方清楚地写着“breaking out”，叛逆的春树在中国文坛呼啸而出。

韩寒代表一种叛逆，高中辍学，尚未成年就发表了老成的《三重门》（虽然方舟子等人不断质疑此书系他老爸所写，但如同陈丹青所说一样，纵使是他老爸所写，我连他老爸一样喜欢），批判中国教育，誓死不做“吊书袋”的人。但是，在我眼里，韩寒还是有些世故，且不说“代笔事件”真实与否，单就他喜欢赛车甚于喜欢写作，就可以看得出他不够纯粹，当然，你也可以把此看作是韩寒的真性情，而我总觉得他喜欢玩票，即便是写作，对于他来说都是玩，玩也是一种精神，是80后的一种标签，韩寒把“玩”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赛车和文字都玩得很成功，并成了大众偶像和青年的意见领袖，赚到了大笔钱，不能不说韩寒很成功，但是，成功并非高尚。

春树的叛逆与韩寒不同，是一种彻底的发自灵魂的叛逆。春树同样高中辍学，开始自由写作，并长时间混迹于网络，写些诗歌，她的诗歌在网络上被很多人阅读，引起强烈反响，但是，她最终成名，还是依靠那本“半自传体”小说《北京娃娃》，书中记载了她14岁到17岁的灵魂风暴，不矫揉造作，不粉黛雕饰，她用赤裸裸的残酷物语打破了一直以来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美好童年”和“美丽的花季雨季”，让世人重新认识了80后青春的另一种心灵世界。时年，《北京娃娃》和孙睿的《草样年华》等一同席卷大江南北，与孙睿的老成幽默相比，春树的语言更直接，就像用刀子捅进自己的身体，总要见血，所以，我认为，孙睿固然牛气，但是，远没有春树鲜红滚烫和夺目耀眼，看看她的文字就知道:

“蔑视/用17岁的眼/那些号称长大了的人们/我和你/到底在做什么……命运/它未曾召唤于我/等待得太久/我已经忘了在等待什么/染过那么多次头发/保持身体的纯洁/它都没有到来/现在到了/我做决定的时候/铸钢像/站立/扭头就走。⁽²⁸⁾”

春树用生命考虑一个问题《我是谁？》:

“我从来不是一个自信的人，我永远都在恐惧和压抑中，我仅仅是在克服，仅仅是自己让自己更有力量一点，以免内心彻底粉碎。我永远都在回忆过去，永远都不满意自己的现状，我永远都在怀疑，怀疑难道现在的生活就是我真正想要的么，难道我真的是我自己么。⁽²⁹⁾”

这个哲学命题恰恰说明了春树的真诚，一路走来，她从未放弃对这一命题的追问，所以她才走得更远、更彻底、更纯粹。她并不贪恋“尘世”的游戏规则，只忠诚于自己的灵魂，苦苦追问，哪怕病入膏肓。她说:

“青春期的那些痛哭流涕的昨天，还有永远忘不了的那持续几年时间的崩溃，那时候我驻立在心理咨询室门口却不敢进去，直到我住进寺院一个星期，我才差不多记起我自己是谁。⁽³⁰⁾”

茨维塔耶娃⁽³¹⁾曾经把自己比作一颗彗星，她宣称自己是拾荒者，是麻风病人，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被遗弃者，因此，她进行的是彗星式的生存，用一种可怕的思想速度燃烧自己的生命，然后，发光发热，即便只在瞬间闪亮，却已足够。春树应该也是这样，她宁愿做一颗彗星，瞬间燃烧，也不能苟且于平庸和麻木。

“如果要死/让我死/我是纯洁的、纯粹的、勇敢的/让我死/来让那些不纯洁、不纯粹、不勇敢的人/活下去/如果非要死/让我死/我愿意少活十年/来换它多活一年生命/如果必须要死/那就让我死/我愿意牺牲/让那只猫活下去。⁽³²⁾”

于是，我认为，春树的叛逆是发自她的血与骨的叛逆，而非“为了叛逆而叛逆”，叛逆是她的灵魂需要。其实，我们所说的叛逆并非她的叛逆，只是她的本能，当她不愿意与“芸芸众生同流合污”，以耀眼的速度将众人甩在后面，我们才觉得她是叛逆，叛逆恰恰是她的荣耀。她给自己的认证是“作家，80后诗人”，我完全认可她是一位诗人，她对诗歌有着最高的虔诚，甚于小说，小说只是她的工具，诗歌才是她的灵魂，只有真正的诗人才足够疯魔，一如春树。

春树的博客点击量为4491841⁽³³⁾，博文400多篇，大都是2012年之前写的。2012年一段时间她停止了博客更新，直到7月份，她说:“围脖字数太少，过于碎片化。必须得重新恢复blog，就当一记录。⁽³⁴⁾”此后，她的博文更新虽然并不多，但是，内容都很精彩，且重心几乎全在诗歌上，2013年7月22日她的最新博文⁽³⁵⁾是《寻找小糖人和另外一些东西》等在内的几首诗歌，让人看得过瘾。

辉煌的春树注定是一位个人主义者。博客头像里她显得孤单又忧郁，倔强又坚强，仿佛让人心生怜爱的孩子。她的博客设置很直接——没有个人简介，没有评论，没有留言，一切都是春树的，比如她喜欢的音乐，比如她的相册，比如她的新浪微博，比如一串长长的名曰“生命不容等待”的博客链接。从这串长长的博客链接可以看出来，春树的精神注定孤独，但是，春树的世界却不封闭，她喜欢与懂她的或者她喜欢的人交流，比如她的博客中就有她和作家阎连科的一段交往故事。春树也是谦逊的，在文学领域她一直在学习，她读过鲁迅文学院，走遍世界的每个地方，如今，她自己也在办杂志。实际上，她有纯洁的灵魂，她愿意与一切真诚之人来往。但是，走遍四海，转过天涯，她能原谅一切，不打扰一切，但是，她唯独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与自己为敌，这是她的精神之路。

“我是谁？”她说:“我永远都对自己感到那么羞愧，那么抱歉……15岁的时候我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春树，那时候开始，我开始做一切我认为春树应该做的事。我的内心里两个我在斗争，一个是原来的我，一个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我。她们何时可以合二为一，我不知道。或许我应该再创造第三个我？⁽³⁶⁾”

我相信，春树会继续她辉煌的道路，并注定会成为一位非凡的女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