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案分析与讨论
本文作为小范围研究也限于篇幅,因而受访人只限于两人,鉴于此,笔者认真筛选了具有充分典型性并且在允许对象范围内的样本。首先要说明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互相的评价,目的在于恢复当时当地真实的社会情境以免出现诸如弗里曼质问米德《萨摩亚人的成年》一书中那样的误会。
在案例一中,A为某物业管理员,女性,三十出头,经本班同学热心介绍认识。在她下班时间访谈两小时并在一周后大约同一时间进行同时间长度的访谈。A为人热情朴实,善良大方,基本乐观。第二次访谈时,A女士的态度更为开朗,原因可能在于其本身性格比较内向,但与我成为熟人后在善意的引导下愿意敞开心扉展示自己,也可能第一次出于羞涩不愿意过分暴露自己后来却流露出外向的本来性格。据同学回馈,A女士对笔者的印象是学生气浓,爱提问题,关注细节。
在我的访谈笔记里,有这样的一段:
在第一次会谈的时候,她的眼神时常黯淡无光。她谈到她的一些苦恼,比如跟公公婆婆的关系,儿子有一点精神问题,她自己在紧张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思维上的问题。她听说神是医治的神,寻求神,切切祷告,神会帮助她的儿子和她自己,也会帮助她处理与家人的关系。虽然她信心不足,但是很愿意读《圣经》仔细推敲《圣经》话语的意思,常常祷告,并且寻找弟兄姊妹(基督徒之间彼此称弟兄姊妹)的帮助。她对此表示信心很不足,并且分享祷告事项,请他人代祷。
又有:
隔了一周,在第二次会谈的时候,她比较兴奋地说了她儿子的状况和家庭的状况,并且谈了工作的情况。虽然情况并未见好转,但是因为通过弟兄姊妹的关系认识了一些心理咨询机构和康复机构,帮助她寻求可以求助的资源,解决了部分的忧虑。同时因为她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是基督徒,相信有全能的父,对自己的价值有了重新的确定。让我惊讶的是,我发现她很确定地为中国社会祷告,眼光显然已经不同了。她对未来还是有些担忧,尤其是为家人。希望家人能够早日信主。
很明显的一点,A女士选择宗教信仰是迫于现实困顿不得已而为之。与公婆关系的紧张和对儿子疾病的焦虑,加上对自己神经状态的怀疑使她陷入困境。“听说”神是医治之神,她开始从半信半疑逐渐进入状态并深信基督耶稣。从心理学上看,信神动机易受客观环境和个体心理承压能力催生和影响。神能治病救人因而信神,这个推理对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会显得没有说服力。联想到中国传统的土地神信仰、送子娘娘、财神、玉皇大帝等等,哪一个不能治病救灾降财降福?民间信仰给中国人形成的定式思维就是看实用性和功利性,也就是说不像西方基督教中存在一个超越的神,能把自己和全人类平等视之并以心灵的感应来使信徒皈依他,并且,原罪的思想完全缺位并代之以好人好报的佛家经典轮回思想。
“夹心巧克力”或许能更好地帮我们理解A女士信仰的结构。表层结构是祈祷、参加礼拜、研读《圣经》等各种活动组成的符合一个普通典型基督教徒宗教生活习惯的组合,但这只能看做是外层的奶油或者黄油,内部的巧克力也是精华是中国人世俗化、功利化宗教崇拜的心智结构。
案例二,B是成功商人,收入颇丰,生活舒适,自认为属于南京市中层偏上人士。周末的下午,在一家环境幽雅的茶馆笔者与他展开了三个小时访谈,这个人显得理性精明,但为人真诚。他对笔者的访谈显得应对自如,表现出自然的自信和成熟。
从访谈人的记录里明显地感觉到B男士选择信教虽绝非一时冲动,但由开始误打误撞并入门后逐渐变得十分虔诚,伴随着事业的顺利发展而接触得更多,也参与得更多。可是访谈中可以得知,从头到尾B男士没有获得确切的宗教情感,虽自身愿意投入到宗教活动,却在心理认同层面并未真正接纳宗教。就如他自己所说:“我根本没将这事看为信仰,只是一种宗教。”B接触基督教并加入的过程如他所述: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生意不稳定,不愿意打工,也不知道自己去打工的话,人家是否会要我,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被许多的欲望所折磨。寻求神的原因:当时根本没有寻求神,只是去寻求一时的平静。因为,都不知道神是什么样的神,怎么可能去寻求神呢?应该是想寻找一个与自己当时的世界无关的世界。
1987年就去过莫愁路教堂,2000年有位姊妹,应该是我们圈子里的朋友,有了信仰后,带我去过神学院。2002年我在欧洲,差不多每周五都去当地的华人查经小组,有过七八次。那时候,开始阅读《圣经》,并读过一两本传记,接触了一些基督徒。2002年回国后,经过两个多月的空白,在心情低落时,自己去了神学院,就在那天晚上,遇到了一个重要朋友,交换了电话,然后,隔了一周,打电话邀请我参加查经,就这么一点点进入团契。大约在2003年春节后,开始进入主日礼拜。2002年,进入团契前,我根本没将这事看为信仰,只是一种宗教。
进入笔者视野的是B男士明显地划分信仰和宗教,这并非随意的举动无意间暴露了他选择信教的工具性。信教历程逐步深入和事业逐步发达的平行绝非偶然,更从事实上支持了他把宗教看做走向成功的工具的观点。信教后的商业活动促使B男士更加积极参与宗教事务,但他还是找不到归宿感。这样的痛苦何以产生?文化碰撞释放出的能量集中爆发在个人的身上,体现得剧烈而真切。基督教的最终诉求在于让人获得归宿感,或者说信徒的全部幸福感来自基督信仰。而中国信徒做不到,他们内心的幸福感积累于事业成功,是世俗世界的功名利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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