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冤定功名以报亲安

含冤九泉

死后背上罪名　含冤九泉

梁松是汉光武帝的女婿。当初，杜季良的仇人上书弹劾杜季良行为轻薄，惑乱群众，并告发梁松与他结交。汉光武帝召见梁松严加痛斥，并将马援告诫侄子不要仿效杜季良的家书拿给梁松看。梁松叩头认错，叩得血流满面才没有受到处罚。由此，梁松对马援怀怨在心。后来有一次，马援有病躺在床上，梁松去看望他，在床前跪下行拜礼。马援仗恃与梁松的父亲梁统是老朋友，以长辈自居而没有以礼回敬。梁松自以为身价高贵，觉得受到马援辱慢，从此对马援怀恨在心。

梁松赴任后本想乘机整整马援，以发泄心头之恨。当他赶到部队驻地时，马援已经病逝。但他仍不甘休，借马援兵败一事，上书对他罗织罪名。汉光武帝听信梁松的诬告，下令追夺马援新息侯印绶。

当年，马援远征交阯时常吃薏苡籽，以预防南方瘴气。从交阯撤回时，他装了一车薏苡籽运回做种子。有人怀疑马援车上装的是南方奇珍异宝，慑于马援深受汉光武帝信用而没敢上书告发。此次随军出征的另一中郎将马武也怨恨马援取道壶头。他与于陵侯侯昱串通，以当年某些人的谣传，诬告马援从交阯带回一车珍珠和犀牛角。汉光武帝接到马武、侯昱这封诬告信更加恼火。

马援的妻子听说皇帝怪罪马援，十分害怕，不敢把马援的遗体埋入家族墓地。她在洛阳城西买了几亩坟地，仍不敢及时将马援安葬。马援的旧友和部下都不敢去为他吊丧。

马援之妻和马严用草绳连带捆绑着跪在朝廷门前请罪，汉光武帝令人将梁松及马武、侯昱的奏书拿给他们看，他们才知道马援死后被夺爵治罪的缘由。马援之妻及马严等人接连六次上书，申诉马援的冤情，言辞十分凄哀悲切。这样，马援才得以安葬。

马援的同乡故友原云阳（治所位于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令（行政长官）朱勃冒死为马援上书申冤。朱勃在奏书中说：“臣闻王德圣政，不忘人之功。”“大将在外，谗言在内，微过辄记，大功不计，诚为国之所慎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度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卒遇三夫之言横被诬罔之谗，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惟陛下留思竖儒之言，无使功臣怀恨黄泉。”朱勃未能为马援讨回公道，一气之下弃官回乡。

马援死后二十九年，即建初三年（78年），汉章帝为马援恢复名誉，追授他为忠成侯。

《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援传》

《通鉴纪事本末》卷六《光武平陇蜀》

【简评】

清代学者王夫之认为“：光武之于功臣，恩至渥也，位以崇，身以安，名以不损，而独于马援寡恩焉，抑援自取之乎！宣力以造人之国家，而卒逢罪谴者，或忌其强，或恶其不孙，而援非也，为光武所厌而已矣。老氏非知道者，而身世之际有见焉。其言曰：‘功成名遂身退。’盖亦察于阴阳屈伸之数以善进退之言也。平陇下蜀，北御匈奴，南定交阯，援未可以已乎？武谿之乱，帝愍其老而不听其请往，援固请而行。天下已定，功名已著，全体肤以报亲，安禄位以戴君，奚必马革裹尸而后为愉快哉！光武于是而知其不自贵也；不自贵者，明主之所厌也。夫亦曰：苟非贪俘获之利，何为老于戎马而不知戒乎？明珠之谤，有自来矣。老而无厌，役人之甲兵以逞其志，诚足厌也。故身死名辱，家世几为不保，违四时衰王之数，拂寒暑进退之经，好战乐杀而忘其正命，是谓‘逆天之道’。老氏之言，岂欺我哉？”（《读通鉴论》卷六《光武》）

笔者认为，历史上志士仁人千千万万，马援是其佼佼者。他立志为国效死疆场，其“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的豪言壮语响彻千古；他力倡致富济贫，其“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财虏耳”的价值观念为历代崇尚；他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其“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的志趣情操光照后人。马援不是那种高谈阔论口是心非的空谈家，坚持言必行，行必果。晚年，他担忧不能效死沙场，以六十二岁高龄主动要求率部出征，实现其“老当益壮”、“马革裹尸”的人生宏愿。他把自己收获的数千头牛马羊、数万斛粮食，把汉光武帝赐予的数千头牛羊全部赠送给亲朋部下，兑现不做守财奴的诺言。他治理陇西，社会安定；他平定交阯，造福民众。为官者如果都能像马援这样，国家便能多一些安定，社会便能少一些不公。马援的一生光明磊落，他与那些满足于个人富贵的庸官不可相提并论，与那些祸国殃民的贪官更有着天壤之别。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以国为家、舍己为人的战将死后却被人诬告贪赃。汉光武帝令马援统率四万兵士远征交阯岂能是儿戏？他对人对事的处理也并非绝对正确。马援“马革裹尸”后，他竟听信诬告追夺其官爵，显然是制造冤假错案。在汉光武帝与马援之间，马援无愧于汉光武帝，汉光武帝冤枉了马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