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者有其田
我们还注意到，孙中山的“平均地权”思想到民国时期又有了重大发展。
1924年，我国人民在辛亥革命后经历了十三年艰苦斗争，不但在帝国主义干预和封建军阀割据下政治民主化未能实现，就是广大群众的吃饭问题也未获得解决。吃饭问题与发展农业有密切关系，更与全国人民的切身利益有关。这个问题，引起了孙中山的深入思考。他认为：“现在我们讲民生主义，就是要四万万人都有饭吃，并且要有很便宜的饭吃。要全国的个个人都有便宜饭吃，那才算是解决了民生问题。”〔271〕
孙中山明确提出：“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以农立国，所以农业就是生产粮食的一件大工业。”〔272〕“中国的人口，农民是占大多数，至少有八九成，但是他们由很辛苦勤劳得来的粮食，被地主夺去大半，自己得到手的几乎不能够自养，这是很不公平的。”“中国现在虽然没有大地主，但是一般农民有九成是没有田的。他们所耕的田，大都是属于地主的。有田的人自己多不去耕。照道理来讲，农民应该是为自己耕田，耕出来的农品要归自己所有。现在的农民都不是耕自己的田，都是替地主来耕田，所生产的农品大半是被地主夺取去了。”〔273〕于是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民生问题便无从解决”。〔274〕
通过实际调查研究，经过科学分析得出的结果才是靠得住的，孙中山很重视这种工作方法。他说：“农民耕田所得的粮食，据最近我们在乡下的调查，十分之六是归地主，农民自己所得到的不过十分之四，这是很不公平的。若是长此以往，到了农民有知识，还有谁人再情愿辛辛苦苦去耕田呢？假若耕田所得的粮食完全归到农民，农民一家是更高兴去耕田的。”〔275〕
通过实地调查和分析，孙中山为此提出：“农民问题，真是完全解决，是要耕者有其田，那才算是我们对于农民问题的最终结果。”〔276〕
“耕者有其田”是广大农民梦寐以求的理想。农民有田可耕，不仅能避免受地主剥削，获得自身经济利益的保障，同时还可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并激发其劳动热情，提高劳动生产率。“耕者有其田”是对“平均地权”内涵的进一步丰富和发展，是对“定地价、收地税以及涨价归公，收归国有”等早期“平均地权”思想的一次重大突破。表明“平均地权”一旦同农民利益结合起来，便赋予其无限的生命力。
值得注意的是“耕者有其田”，并不是在采取剥夺地主土地所有权的基础上对耕者实行重新分配土地，而是“土地国有”后再分配给农民。所以“耕者有其田”只是在“平均地权”的框架内加以实现。这是不可不察的。
“耕者有其田”，固然为农民吃饭创造了条件，然而它是否真正解决了农民的吃饭问题呢？对此，孙中山继续做了深层次的探索和研究。
他说：“美国近来是很注重农业的国家，所有关于农业运输、防灾的方法和种种科学的设备，都是很完全的。但是美国的吃饭问题到底是解决了没有呢？依我看起来，美国的吃饭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美国每年运输很多粮食到外国去卖，粮食是很富足的。为什么吃饭问题还没有解决呢？这个原因，就是由于美国的农业还是在资本家之手，美国还是私人资本制度。在那些私人资本制度之下，生产的方法太发达，分配的方法便完全不管，所以民生问题便不能够解决。”〔277〕
孙中山指出：我国实行“耕者有其田”，是同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土地为私人资本家垄断的事实有着根本区别的。“我们的民生主义，目的是在打破资本制度。中国现在已经是不够饭吃，每年还要运很多的粮食到外国去卖，就是因为一般资本家要赚钱。如果实行民生主义，便要生产粮食的目标不在赚钱，要在给养人民。”〔278〕
由此可见，孙中山强调的是：不能仅仅依靠农业技术进步解决吃饭问题，更重要的是必须从生产关系，即土地占有关系上进行变革。我国实行的“耕者有其田”，便是让所有农民吃饭的好办法。“耕者有其田”，使农民获得实际利益，解决历史上长期存在而不能解决的大问题，用这种办法“来造成一个新世界”，〔279〕并使广大农民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巨大支柱。这就是孙中山提出“耕者有其田”的真实目的和崇高理想。
从民生主义作为孙中山提出的解决中国民生问题的总体构思来看，他虽然吸收了我国古代均田思想，借鉴西方国家经济建设的利弊得失，但是“平均地权”与“节制资本”都是从中国国情和社会经济实际出发，确定的解决民生的纲领。根据我国发展民族经济需要，特别是适应从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的历史趋势，孙中山对土地问题和资本问题这两个相互联系与制约的关系经济建设的大局问题，做了认真的考察和研究，提出了具有理性思考的解决民生问题的大政方针，这是孙中山对中国经济实行重大改革的伟大贡献。它预示着中国民族经济将开创出既重视社会公有制，又适当发展私人资本的崭新发展道路。这种独特思考和深刻思想，充分反映出孙中山对我国社会经济发展方向、道路的科学见解以及对我国人民命运的热切关注和对美好前景的向往。
孙中山希望通过“平均地权”和“节制资本”这种国家行政手段，缓和土地兼并和私人资本膨胀，减少社会矛盾激化和贫富分化以造福中国人民的愿望，事实上是不可能解决中国社会经济滞后问题的。于是引发出孙中山新的思考：那就是必须借鉴西方国家经验，通过发展新生产力，实行工业化，推动国家经济繁荣，走上富强之路。这才是解决中国社会经济问题的根本途径和手段。这个认识上的转变是孙中山经济思想上的一次重大的飞跃。
【注释】
〔271〕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397页。
〔272〕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399页。
〔273〕实业计划，《孙中山全集》第6卷，第252页。
〔274〕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397—400页。
〔275〕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400页。
〔276〕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400页。
〔277〕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399页。
〔278〕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409页。
〔279〕民生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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