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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级代表传承人彭粉女

时间:2024-05-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省级代表传承人彭粉女四访剪纸大师——剪纸艺术大师、省级代表传承人彭粉女● 一访——神秘的剪纸彭粉女2008年9月10日,我乘车从庆城县去西安,途径庆阳市和谐广场恰逢第六届庆阳民俗香包节在这里举办。一有时间,我就打开彭粉女的剪纸看。大厅里彭粉女身穿紫色羊毛衫,胸前佩戴金黄香包坐在板凳上,手拿剪刀用心剪纸。彭粉女却告诉我是无影子。我懂了,彭粉女剪的是自己的生活。

省级代表传承人彭粉女

四访剪纸大师——剪纸艺术大师、省级代表传承人彭粉女

● 一访——神秘的剪纸

彭粉女

2008年9月10日,我乘车从庆城县去西安,途径庆阳市和谐广场恰逢第六届庆阳民俗香包节在这里举办。看到路旁一片红艳艳的帐篷和挂着的红香包,车上人都有转一转的欲望。我鼓动说,看香包要看精品展,大家采纳了我的建议直奔精品展厅

我发现展台的土炕上盘腿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浓密发亮的银丝,瘦长冷峻的脸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她身后木格窗户上贴的爬走兔子和满炕包围她的剪纸图样纤细怪异,巫俗意十足,越发显得神秘。

我向驻足观看的人打问她是谁。一位妇女告诉我:“彭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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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生肖生命树

彭粉女这个名字我极其熟悉,她曾被国家授予“中国民间艺术大师”称号,她是庆阳民俗文化的一张名片,几乎到了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境界。

我凑近看她的胸牌是彭粉女无疑,沟壑纵横的沧桑脸上写着怎样的故事?她的冷峻让我觉得她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水。

我翻看她摆在炕上的剪纸,问她“鸡与牡丹”组合的含义。这时,手机响了,催我上路。只好付钱匆忙卷起选的几幅剪纸遗憾地离开。

一有时间,我就打开彭粉女的剪纸看。头上生花的女娃,让我感觉是一株人树;十二生肖爬满大树,抽烟老头与搓线老婆婆,那么悠闲地坐在树枝上,我觉得他们是看护动物的主人,这幅大型剪纸让我觉得彭粉女塑造的是爷爷与孙子开心的乐园;微微含笑弓步半蹲的男孩或者女孩引来很多喜鹊落在头上、肩膀上、屈膝上、脚尖上,让我感觉娃娃是一株盛开的花引鸟来做窝。

我购买的这些剪纸都是对称的,因为动物、花鸟的衔接全靠动物尾巴、手脚尖和树梢纤细的线条,将它们有机组合在一起极易断掉。我没有买到一幅完整的图案复杂的剪纸作品,不是缺花叶,就是缺胳膊断腿。艺人没有修复小剪纸,对尺寸大的剪纸都进行了修复,狗弄掉了贴上了不相称的肥猪,不仔细看你发现不了。

自从我买了彭粉女的剪纸,彭粉女与她的剪纸对我来说是一个个欲待解开的谜,这个谜对我具有无穷的诱惑力,让我想象的空间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打开,思考她作品的合理性。她有怎样的精神世界?又有怎样的人生经历创作出来这么纤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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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

● 二访——《农家屋》剪纸

2009年“庆阳民俗香包节”改名为“庆阳农耕文化节”,在炎热的秋季召开。

9月23日我专程去找彭粉女,去年买了些残破的剪纸,今年我打算买几张完整的剪纸。

大厅里彭粉女身穿紫色羊毛衫,胸前佩戴金黄香包坐在板凳上,手拿剪刀用心剪纸。老伴蹲在不远处望着她。周围没有围观的人,嘈杂的皮影唱腔在展厅里回响,丝毫不影响老人。

我同彭粉女打招呼。她放下手中的剪刀,翻动面前的剪纸让我挑选。“民间工艺品美术协会”颁发给她的会员证和剪纸摆在一起,证书显示彭粉女出生日期是1929年8月,老艺人80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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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戏珠

我问彭粉女这么大年龄了,眼睛花不花。她回答:“今年眼窝雾了,但是可以剪纸。”

我询问她面前摆的正方形剪纸剪的什么花,老人告诉我:“海棠花。”说着又拿起两幅盆栽花剪纸,说是菊花和水仙花。我问这三种花怎么区别,老人告诉我,水仙花叶子是尖的、海棠花是圆的、菊花是弯的。

一只花鸟在开花的树干上仰头歌唱,又像呼唤同伴到它这里来,这只鸟剪得自信且霸气。我问老人剪的是一只什么鸟,老人回答:“啄木鸟落在树身上,树上有虫,捉虫吃。”原来是一只啄木鸟,那么威武像个武士。

两只鼓着眼的昆虫,我认为是蝉。彭粉女却告诉我是无影子。我问:“是不是知了?蝉!”老艺人笑着反问我:“无影,无影,你不知道?”我没有坚持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在老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事,从知道那东西起就这么叫,她知道我却不知道。我同她一样也感觉困惑,不知道怎么进行沟通。

我问过身边许多土生土长的庆阳人,无影是什么?至今没有寻找到确切的答案。我看过多次买回的“无影”剪纸,认为彭粉女剪的就是蝉。牛虻子比它肥,比它短。蝉在民俗活动中经常使用,人死后口中放一只玉蝉保护逝者好托生来世。古人还认为蝉以露水为生,翅膀透明如镜,是纯洁的象征,我猜想她剪的是蝉无疑。

彭粉女拿起一张戴帽子的纸人对我说:“这是男抓髻娃娃,你买一个。”我说好。她又拿起一张扎辫子的纸人说:“这是女抓髻娃娃,你买一个,一儿一女好。”我又说好。彭粉女翻出一张大一点的黑剪纸,一群娃娃手拉手站立着像是在叫喊。我问:“这是什么娃娃?”彭粉女回答:“送病的娃娃,娃娃有病祛病的。”我在书上看过相关文字,祛病一般用黄纸剪一个纸人。用黑纸剪一群娃娃我第一次见。尽管褶皱得厉害,有的娃娃是半个头、半个身子,我还是打算买下,因为它是我了解庆阳过去民俗活动的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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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髻娃娃

彭粉女向我夸耀她一幅复杂生活场景的剪纸:“老婆拉风箱哩!媳妇淘菜做饭哩!儿子担柴哩!女子担水哩!老汉坐在炕上抽烟逗孙子玩哩……”老人说得动情,在她的介绍下我感觉这是一幅难得的好剪纸,它着力将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巧妙浓缩在一张纸上,人数众多、人物姿态生动、构图巧妙,是老艺人领悟力和娴熟剪纸技艺的集中体现。

我问彭粉女这幅剪纸叫什么名字,她回答:“民间屋,民间艺术。”

我懂了,彭粉女剪的是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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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屋

《民间屋》剪纸已经扭曲变形,不那么平整了,中间空了一大片,放一块鸟飞离树枝的剪纸,那鸟、树枝和整个剪纸风格不一致。我的直觉是老人后来补的,原来是什么无从考究了。彭粉女告诉我这幅剪纸就剩这一张了,尽管有缺憾,还是决定买它,对我来说它又是一件研究彭粉女剪纸艺术风格的好作品。

我问老人什么时候开始剪纸的,彭粉女回答:“碎碎就爱,五六岁就能剪,捉不住剪子,我用指甲掐呢;崖背上的椿树落下树叶,我将椿树叶子双折,看见猪娃子用指甲掐个猪娃子;看见个狗娃子掐个狗娃子。我奶骂我,她哪个妈掐歪(它)做索(什么)?”老人停顿一下接着说:“费指甲得很。做鞋掐鞋帮,看索掐索。奶奶看见,拿笤帚疙瘩打我,说‘扎花绣剪不算巧,织布纺线纳草粮’,骂我织布去,不让我剪。”

我同老人开玩笑说:“您老是自学成才。”老人笑着回答:“心里出的么,心里不爱出不来。”

这时呼啦啦来了一帮人拍照,让老人再摆出来些剪纸让他们拍。看着他们拖来拉去对待剪纸,我感觉难受。我买的那些缺花叶、少动物的剪纸,就是这么不珍惜而残缺的!

买回家的剪纸,许多细微的地方都有褶皱,需要我小心用指甲轻轻抠平,用木质牙签拨直,像对待羽毛那般轻柔,这么仔细还是弄掉了一些叶叶角角。抚平后用厚书压,用杂志夹,为了修复一张剪纸经常摆弄几个小时,弄得自己肩酸背痛,但我的心是快乐的。我在用心体会民间艺术家的心灵世界。

彭粉女长于使用简单线条表现人物,有别于传统剪纸艺人,采用复杂图样构造一种眼花缭乱的红火美。彭粉女的剪纸给人一种冷峻的概括美,消瘦的人和动物简洁有力,呈现一种运动状态,我认为彭粉女是一位风格鲜明的民间艺术大师。

● 三访——彭粉女的剪纸生活

2010年3月16日天未亮,我赶往彭粉女家。

初春,气温依旧很低,我等不及天暖了去拜访。自从购买了彭粉女的剪纸,满脑子都是她的剪纸纹样,有那么多我读不懂、读不通的东西,需要实地考察寻找答案。

彭粉女家在甘肃省正宁县榆林子乡,那里我从来没有去过,远近没有概念。150公里的路程,我整整走了8个小时,下午2点钟才到达榆林子镇。

榆林子镇是平塬上一座小镇,新得没有特色,建筑物是近十年建的平房,看不出地域特色。不赶集走动的人很少。街道宁静极了,好似凝固了的水,这是榆林子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向路人打问彭粉女,问一位说不知道,问另一位又说不知道,问到第五个人,旁边一位中年人说他认识:“彭粉女的碎娃和我念过书,人家剪《十二生肖》不用样子随便用剪刀剜。”我再深问他不好意思,说:“不知道了,我们多年没有来往了。”他让我走到乡政府那里,有一个岔路走上两里路就到彭粉女家了。我问村子的名字,他告诉我:文乐村。

走在通往文乐村的柏油路上,问路人都知道铰花的彭粉女。

彭粉女家的门没有正对马路,岔道上开着。青砖门楼,黑漆大门的门楣上有3个无字的方块,是没有想好写什么内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门楼下的青石门墩,刻线勾出了灯笼图案,显得过于简单,想是没有来得及雕刻。大门内,正面3间瓦房,右侧两间厦房(平房)。我大声向安静的小院问话,过了一会儿,厦房里有人应声。

进屋我看到熟悉的彭粉女和老伴。他们破衣烂衫。彭粉女穿着一件摞满补丁的天蓝色棉袄。老伴头戴单帽,棉袄上套着一件落满灰土的中山装

见到我,老人们很高兴。老头忙递烟给我,我说不会。彭粉女笑着说:“齐整的烟都不吃。”

彭粉女听我说专程看她剪纸来了,说:“泾泾将走不几天,在兰州上研究生的学生,她爸是陇东学院教授,阴历二十一来二十五走的。我走索(做什么)都把我照上说写我哩!时时刻刻跟着我。”我对老人说:“那是收集您的素材。”彭粉女翻出一张蓝色剪纸让我看,告诉我:“泾泾让我铰她,我铰了一张大的,一张碎的(小的)。”这张蜡光剪纸是一张意象剪纸,看不出人物的长相和身材,表达的是艺人一种心境。老人让我挑一张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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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肖像

我将前两次拍的相片递给他们看。老两口头凑在一起议论,这是哪一年香包节的,那又是哪一年香包节的。照片勾起老人美好记忆。

彭粉女说:“祁秀梅、张玉珍都没有我活得年龄大,张玉珍死呀才66岁。”我接老人的话说:“好生活她们没有享受上。”彭粉女有感而发:“祁秀梅苦多甜少。”我开玩笑说:“她缠脚您没有缠,她受痛您没有受过。”彭粉女笑着说:“我娘家在乡镇座着,头到我们人家就禁脚了,谁缠了就抓了让人看,游街。”

我说:“看得出您老心态好,知道养生之道。”

老伴插话:“80岁庄里还有十来个,比我大两三岁还有,科学好、药好。小时候,病了急忙叫不上医生,叫上医生草药寻不全,人咋能好了?过去人活六十几就感觉年龄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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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技

老伴的话勾起彭粉女的回忆,说:“五几年六几年希乎把人饿死了,进了两回食堂把罪受完了。”老伴抢着说:“一个全劳力才给半斤粮,一顿四两粮还吃不到嘴里。吃不好还讲究‘三出勤四出勤’。”

我转移话题说:“现在世事多么好。不愁吃、不愁穿,种田不纳公粮,还给补助。”老头说:“国家好!政策好!人勤就能挣来钱。”

我说:“没有来你们家之前以为在窑洞里住,窗花就出在土窑洞里,你们却住的平房。”老头辩解:“我住大娃的房子,九〇年人家一家四口去了上海,地方没有拾掇好就走了。”

我明白为什么门楼修了半截再没有修。

彭粉女对我说:“老窑还在,你想去我领你去,陇东学院教授去过,草高的人家穿着皮鞋下去看,我吓得害怕滚沟了……”

难得老艺人这么高兴,我也想去看看,也许有意外的发现。我说:“老庄子远不远?不远就去看看。今天回不去了,我不走了。”

彭粉女说:“回不去不回了,你跟我老汉歇上,我去老太那里歇。那老婆子是个寡妇一个人住。你录咱们录走,索都有,搞艺术的录上做索?”她喃喃自语。

我说:“您剪得好,留一点资料做考察研究用。”

彭粉女说:“你和马万军一样,马万军来吹北风,衣服淋得湿的,我把老汉衣服给他一件让穿上,问嫌不嫌脏,他说不嫌弃。”

我追问:“马万军是干什么的?”彭粉女回答:“兰州的研究生,说写我哩!”

我说:“一张平平常常的纸,您画都不画拿起剪刀就能剪出人、狗、各种花草,太神奇了。”

彭粉女问:“写我做索哩?”我回答:“您是民间艺术大师,这么大年龄了还在剪,我们想用文字把您的手艺留下来。”

彭粉女听我这么说,说:“他们都是先画样,然后熏得黑啾啾地剪。我拿一片纸就剪,庆阳八县就我一个人这么剪,想个索剪个索。我的剪纸怎么那么值钱?没有样板,每次剪的都不一样。”

我称赞彭粉女:“您老到了自由想象、随性发挥的创作阶段,这是剪纸最高境界,少有人能达到您这种境界。”

听我赞扬,彭粉女情绪高涨地说:“我换件衣服咱们去老庄。”

我逗老人说:“您这件棉袄可以当文物了。”老人不好意思笑着解释说:“年思个(去年)冬,把我冻的,见冷就感冒,现在暖和了,好一点了。”说着在她蓝棉袄上套了件胸前有“福”字大团花图案的咖啡色外套,人一下子显得精神了、清爽了。

我搀扶着彭粉女出门,老汉锁门。

我与彭粉女前边走,她不时同村里人打招呼介绍我。老伴不远不近跟在我们后边。到了老人小儿子家,房门上挂着锁。彭粉女让老伴去旱烟地里要钥匙,说儿子在地里育烟苗子。

老汉使性子说:“我不去。”蹲在地上抽烟。彭粉女责问:“不去咋了?不去?”老伴回答:“我挣得很。”彭粉女又紧问一句:“不去咋了?”老汉回话:“门锁着。”

彭粉女无奈地说:“锁着,我问他要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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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娘娘出巡

我急忙解围:“远,咱们就不去了。”彭粉女反问我:“不去咋了?”我回答:“近了就走,远了就不去了,你们年龄大了会累着。”

彭粉女说:“好着哩!我好长时间没有去老庄看了,想去看一看。”

说完老人迈步去村口。我搀扶着老艺人,老汉依旧蹲在儿子家门口抽烟。

老人小儿子陪我们在一座简陋土门楼前停下。

黑漆大门的门楣上红底黑字刻着“爱祖国”3个大字。显然是新中国成立时期的时尚词语。老庄是一座地坑院。塬地挖下去一个巨大的方坑,阳面坑壁挖一排窑洞住人。老庄一带全是这样的窑院,现在都已经废弃不住了。有的毁平成为田地,依稀可以看到地坑院的痕迹。

房门打开,门后是一条很陡的斜坡路,雨水冲出了很深的壕沟。我劝老人不要下去,门口看看就行了。彭粉女坚持下去看看,今天心情格外好。我面对面双手扶着她,一步一步小心向下挪。

窑洞遗弃了20多年,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我一孔窑洞一孔窑洞看,想发现点儿什么。彭粉女站在窑洞门口一声不吭,她沉浸在对往日生活的回忆中。

我在窑洞里寻找与剪纸有关的信息,墙上窗户上没有一星半点儿窗花的痕迹,我多少有点失望。

天擦黑,我们返回新庄。

我在灶火旁发现一个奇怪的板凳,圆木从中间劈开,四条腿是树干的四根枝条。我问:“还有长得这么奇怪的树?”彭粉女回答:“这是古董,分家时把两个好的分给儿子,现在都日塌(破坏)了,这是最不好的。”老伴听我们说板凳插话:“农业社劳动山里扩(砍)树,大娃掂回来片了两半,用火煨弯的。”

我吃着彭粉女递的馍问:“您这么大年龄还能揉动面?”彭粉女回答:“面弄软些做熟就对了。”

我想起进屋时就想问的问题:“你们这么大年龄了,怎么和娃不住在一块儿?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人照应。”

老头抢着回答:“住一块儿,饭都把老婆做挣死了。一个烟叶子能过八遍手。人家忙得顾不上做饭吃冷馍,哪能照顾咱哩?儿媳妇拉孙子没人就火,老婆去帮着做饭……单个过不给他们做饭,自己养活自己。头里放羊,跑不动了,年思个(去年)都卖了。过去大家子能过,现在过不成了,现今的年轻人浅得很,一辈比一辈浅,谁敢说人家。”老汉叹了口气接着说:“村里老人都是两口过,自己过有自己过的好处,矛盾少。我屋里两个娃都紧张。二的,10口人,两个娃一个女子,两个娃都打工,媳妇也打工。大孙子媳妇生了一儿一女,把娃撇给他们。碎孙子前年结婚借了八九万,一股柮(一大笔)钱,账还没有还清,又生一个碎娃他不养谁养?都紧张都难说;三的,孙娃子打工,他和碎娃在家,一把拉3个学生负担重;大娃在上海一个人养4口人,又买房又要给娃娶媳妇,我们跟谁都过不成,两口过觉着可以过,丢一个就难说得很。”听老人这么说,看他们动作迟缓,我一时无语。

彭粉女问我要什么样的剪纸,大的还是小的?我告诉她,她满意的、感觉好的我都想买一些。老人说:“我剪的都好。”我说:“先看小的,窗花有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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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缝插扫天婆

我想起去年前年买她的几幅剪纸,将看不懂的剪纸拍了照给她看,询问:“一个女人手提一个小纸人,一条狗仰着头看是什么意思?”老人抿嘴笑说:“扫天婆手中的扫帚没了。”我买的又是一张缺损的剪纸。彭粉女解释:“雨下个不停,扫天婆把天往晴扫。”我问:“长辫子女人叫啥?干啥呢?怎么手提个纸人?”老人又笑了,说:“那是我,我奶让我提纸娃娃往墙缝里插,天不下雨求天下雨。”这幅剪纸已经不是纯民间剪纸了,它有故事,融入了彭粉女自己,是对传统剪纸最大的超越,最能代表彭粉女剪纸理念的代表作品之一。

我问另一幅剪纸:“女子头上生花,两手提着酒瓶子是干什么去?我感觉是出门打醋打酱油。”彭粉女回答:“《独女插棒槌》,我是独独女,天下雨,我奶让我将棒槌栽在院里,求天不要下雨了。”原来又是一幅展现老人曾经生活场景的作品,彭粉女的剪纸传递给我们的多是曾经的民俗生活,也可以说,她的剪纸是曾经民俗生活的再现。

老人向我介绍娃娃骑到牛背上的剪纸,说:“吹咪子。”我问:“啥叫吹咪子?”老两口抢着说:“你牛得吱吱的,人说你牛得吹咪咪,就是吹喇叭玩。”我依旧不明白。彭粉女进一步解释说:“你牛,骑的牛,吹得吱吱的,柳树上的咪子娃娃小时候都吹。”我明白了,我童年也曾经玩过,也是这初春的季节,柳树返青还未发芽,上学路上我们一群学生用小刀截一段嫩树枝蜕了皮,吹树皮管发声响,树枝发芽后树皮就不能完整剥下来,便不能玩耍了。彭粉女剪的是孩子们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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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女插棒槌

翻到《郭具埋儿》,彭粉女说:“你运气好,我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这是《十二孝》里的故事,家里没有索(什么)吃。郭具为了救后娘埋娃,一撅头把银子挖得咕噜噜滚,高兴的这下不用埋娃了。”老人手捧剪纸惋惜地对我说:“铰的银子跌了。”我安慰老人:“跌了就跌了,这是个感人的故事。”

老人推荐她的《王祥卧冰》好,是《十二孝》里的故事。指给我看王祥衣服挂在树上:“三九天给后妈捞鱼吃。三九天哪里来的鱼?折磨王祥为难王祥哩!王祥老诚地冰上一趴,感动了神仙,冰融化了,神仙把鱼递到王祥手里。”老人难为情地说:“头、身子都掉了。”指给我它们都在什么地方,让我买回去摆在正确的位置上。

老人让我把剪纸放在白纸上,说这样好看,“你把这牡丹录(拍)上,把娃娃也录上。泾泾乖的录,不乖的也录”。

我谢绝老人的好意,不拍她的剪纸,买回去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我拜访绝大多数艺人,他们都反对拍他们的作品,这是一种对作品的保护意识,防止他人仿造。彭粉女是第一个主动邀请我拍她作品的艺人。

我问彭粉女怎么剪大幅作品,她回答:“有时搭(从)顶子上铰;有时从脚底铰,《抓髻娃娃》都是从头上铰,想嘎子铰嘎子,算想算铰。”

我笑着问:“您这么爱铰窗花,文化大革命就没批斗您?”彭粉女回答:“文化大革命没有批评,没铰就没有批评,就绣了‘毛主席像’、‘忠’字。把红毛线剪成截截,把绒绒粘到上面。”

彭粉女看我,笑着说:“你下跪哩!”两位老人盘腿坐在炕上借昏暗的灯光帮我选剪纸,我不会盘腿坐只好跪在炕沿上。我告诉老人这样感觉舒服。彭粉女说:“跪就把你的福跪没了。”我回答:“我是青年人,不信迷信,哪样舒服哪样来。”

彭粉女说她的《乌鸦喝水》剪得好,娃们上学回来给她讲故事:“狐狸让乌鸦喝水,将水放在浅底碟子里,乌鸦嘴长喝不上。又将水给乌鸦放到瓶子里,瓶口小乌鸦嘴伸不进去坑乌鸦。”这个故事我听过,知道故事情节,老人剪这幅剪纸大胆有力,有啄木鸟那幅剪纸的硬度和张力,能感觉出动物个性里的勇敢和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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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家

我发现一幅表现一家三口骑毛驴的剪纸后异常兴奋,彭粉女不同版本的《回娘家》剪纸我买过好几副,戴帽子拉毛驴的、驴背上坐婆娘抱娃的……这又是彭粉女的一幅不一样的《回娘家》。彭粉女听我这么说,说:“你拿上,现在人不骑喻(驴)了,你说喻(驴),娃说索呀?不知道了。现在没喻(驴)了。”仅仅十来年,绝大多数牲口远离了农村,再过几年乡下人想看牛马也得到动物园看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传统耕作方式消失得这么快,就像我调查的窗花,民居里看不到它的踪影了。

夜深了,老伴催彭粉女去睡:“明天再看,一会儿老太把门关了。”彭粉女推辞说:“不怕,时间还早。”看得出老人真的高兴。

彭粉女陪我翻完摆在炕上的剪纸,清点完我挑选的剪纸才安心地去睡。

我打着手电筒搀扶着彭粉女,老人胳肢窝夹着她的被子,在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找睡处。我的到来打乱了老人的生活,心里有点不安。

晚上,躺在老人凹凸不平的炕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单薄的褥子抵挡不住粗糙炕基对我身体的抵触,拷得我脊背疼得像身子底下垫着一块砖头,老人拷不拷?儿女怎么不给老人收拾一下?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彭粉女那双瘦长干枯的手捉着粗笨的大剪刀,可以剪出那么多精美的剪纸真是个奇迹。

彭粉女让我剪断绑在窗花花枝之间的白棉线。我怎么也剪不断。同样是剪刀因为使用人的不同,便有天壤之别。彭粉女能用再平常不过的剪刀剪出生命化的剪纸来,我甚至认为她是上天赐给人间的使者,让她用剪刀与我们对话。

我头枕炕沿半天无语。老汉趴在炕沿抽烟。我问:“听说您把好些窗花填进炕洞是怎么一回事?”老人回答:“头里咱这里不兴剪纸,文化站到庄子寻了几个婆娘。寻一个没事剪,寻一个没事剪,咱那人没名,不知谁给人家说的:‘我看人家给她娃铰耍活子铰得像。’站长拿了个烂册子让铰,人家说铰个啥,咱那人就能铰个啥。文化站站长看后说行。从那时开始铰的。自己铰顾不上做饭,铰纸哪里来那么大的精神?黑了铰下个《兔吃白菜》,我害气给炕洞填了进去。第二天吃饭时间,站长又来看剪纸,老婆给人家说了。人家问:‘为啥不让剪?’老婆说:‘铰了从炕洞填进去。’站长又问:‘填了做啥?填了做啥?’老婆说:‘人家骂,索都不做,整天弄歪事。忙得一个钱都不给。’站长掏出50块钱给老婆,随后县文化局长来,人家掏出200块钱,那一天收了250元。人家给钱你铰去,不给钱不行,从那以后我再没有管。头里不卖,光给展厅做。一天补助十几元二十几元,最后才卖。我们不会卖,碎女子领去看着卖,这两年人家忙,抽不开身,我老两口去卖。现在买的人少,不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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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吃白菜

我问:“这之前就没有剪过?”老人回答:“1959年红专学校剪过几天,再就是跟我碎爷给人家裱糊过窑,铰几个喜鹊,墙角铰几个云子,没有现在铰得好。2002年头一年开香包会才开始剪的。”

彭粉女剪纸生涯仅有十年,以往生活的艰辛,无法顾及自己的爱好,晚年儿女成家不再需要老人,她有足够的时间安慰心灵光顾心灵。积累了70年的剪纸智慧在晚年得以绽放,她就像旬邑的剪纸大师库淑兰,晚年的一次跌沟,茅塞顿开创作出一件件惊世骇俗的剪纸精品。

我赞叹说:“这么大年龄还能剪纸,眼不花手不颤是个奇迹。”老汉说:“眼窝不行了,恓惶的,剪大歪(剪纸)手花花地颤,年龄不对了,八十几的人年龄不在了。心还混得很,剪着剪着就栽了。一沓子纸,算剪算绑,搭顶子铰下来。大东西不好铰,揭起来为难得很,不小心就揭栽了,现在不胜头里剪得细了。”

我明白了,我买的缺胳膊少腿的剪纸是这么来的。

我诧异地问:“拿起剪刀就剪,从来不画?”老人回答:“先头画,后来不画了。人家不识字不看书,心里有数,能想出来,咱想不出来。我们到上海去动物园,人家看斑马,回来拿一片纸就剪了一个斑马,像得很,孙子说奶奶不得了。”

我想起彭粉女剪的《老两口》《赶集》,神态传神、动作夸张,很有生活趣味。我说:“老伴看您一辈子抽旱烟,就剪那么多抽烟老汉;看您戴帽子就剪许多戴帽子娃娃,那都是您。”老汉接过我的话说:“放羊老汉和我放了几年羊,问我,你老婆会剪花不?我说会哩!你把你老婆领上让她剪。那天放羊老汉两口引孙女来。人家(彭粉女)剪老两口,像他们得很。老汉吆羊赶集,将是他两口。孙女站在树杈上笑,把人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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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

我们说着话灯灭了。老汉说灯泡闪了,明天才能换,我们就此结束了谈话。

那晚我睡得很沉,天麻麻亮,窗外树上的鸟还没有叫,有敲门声,接着彭粉女进了房间。我趴在被窝问:“您老怎么起来这么早?”老人回答:“你走得早,我做些饭你吃了暖和上路。”

彭粉女问我,还想要什么作品?我说:“要填进炕洞的《兔吃白菜》《燎疳娃娃》。”老人说:“我给你剪好。香包节你来展厅取。”

老人的热情让我感觉温暖,她这样细心入微就像母亲一样。我不想老人受累,一再劝阻,老人执意把馍放进锅里给我熘热。想她步履蹒跚摸黑回家,又颤悠悠给我弄吃的,我过意不去,给老人付剪纸钱的时候,多给了点儿钱。老人说:“多了。”我说:“不多,您剪得好!”

离开彭粉女家,老人送我出大门,我掏出照相机转身拍了一张老两口的合影。那张照片是拍他们我最满意,最好的一张,老人的表情都很自然。

虽然我离开了,我的心是满满的,从此多了一份牵挂。

● 四访——剪刀上盛开人性之花

我惦念着2010年庆阳香包节的召开,想彭粉女给我剪的窗花剪好了没有?当我从新闻中看到老人的身影便急忙赶去相见。工作人员告诉我,彭粉女只打了个照面就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异常失落。

半个月后(6月23日),我又一次踏上去彭粉女家的路。

我按照彭粉女说的乘车路线顺利到达正宁县榆林子镇,这次前往有种回家的熟悉感。当我看到上锁的大门,兴奋的心情转化为挫折感。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浑身燥热。

我和老人儿子在街口看到彭粉女和老伴慢悠悠迎我们走来。

彭粉女看到我,“哎吆”一声,说:“我回来想起了一件事,知道你要去,没有把剪纸给你。”我说:“所以我上门来取。我一共想,剪好了没有?剪好了没有?”彭粉女说:“剪好了,去,还忘了拿,桌子上放着了。”我说:“看来,我必须来了。”

老人激动地说:“我去拿了3大卷,不让我坐扶贫摊。”老人意思,不让她在地段好的摊位摆剪纸,“把我孙子哄得一天跑了4趟。孙子说,奶回……奶回……我看娃恓惶的。录完像,孙子把我引百货大楼游了一天。我就为录像,人知道我去了。去只卖了一个鸳鸯剪纸,挣了20块钱。却花了280块钱。”老人受到不公平待遇,十多天过去了气还没有消。

为了释放老人的怨气,我开玩笑说:“您游美了回家,害得我空跑一趟。”老人没有接我话茬,依旧生气地说:“我图一年剪纸卖几个钱,不要我卖。正宁展厅不要正宁人卖,说正宁人剪纸不好,西峰人的好,把西峰人向上矗,把正宁人向下压。‘牙狗卖屁股丧家犬’说我剪得不好,你叫我不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本事,把我气的……”

我赶忙劝老人:“不生气,犯不着生他们的气。您剪纸好,我不是找上门来了?”

彭粉女责问:“不要咋了?我是剪纸,他们是香包,也不要我?不叫我去?人家问我,说我老得来不了了。人家走了,我去了。”

我安慰老人说:“庆阳民俗招牌就是你们这些老艺术家撑着,我们就是冲着你们去的,他们压是压不住的,排斥也排斥不掉的,真心爱您的剪纸会想方设法买的,我就跑到您家来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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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娶亲

彭粉女听完我的话冷峻的脸松弛了下来,说:“你出去宣传宣传,谁要,到我跟前来买。”我赶忙说:“好。”

彭粉女口气缓和了说:“我取剪纸你挑。你走后我把剪纸取出来放在白纸上一张一张整理了。”说完从板柜上取剪纸。4包16开白纸夹着的剪纸摞在炕上。我惊讶地问:“您怎么能剪这么多的剪纸?我以为就是原来那些了!”

老伴插话说:“多得很,一共剪。有个年轻人撩地,对我说:‘老汉?’我说做索?他说:‘我把你剪纸趸了。你一张要多少钱?’我说一张有卖100的、有卖80的、有卖50的,你得多少张?人家说要一千张。我说,能成,大的、碎的平均了一张30元,一千张给3万。小伙子拧沟子走了,再没有见人。”老汉说完又补充说:“你能捍(买)完,剪的多得很!”

彭粉女接过老伴的话说:“孙女问,奶奶您这么剪怎么办呀?嫌我剪的多;我二娃也对我说:‘妈您不敢铰了,铰多了不值钱。’多就不值钱了?不值钱我还要铰。没人买,我放下。卖,有人要,就是没有人带我去卖。”

老人让我将捆扎剪纸的绳解开,说:“二月初,你来,我没敢给你取,害怕又翻腾凉了,盐水瓶挂了好些天,病好不了……”

彭粉女兴奋地指着《猴抬轿》剪纸说:“猴结婚,高兴地唱乱台了,你捍(买)一张。”我说:“行!”

翻到腾云驾雾的《龙》,彭粉女说:“这只龙在云里头,龙尾巴拃得高的。是我母亲穿的兜兜上扎的花样,你捍一张。”我说:“行,捍一张。”

我选中一幅剪纸,彭粉女说:“这张脚跌了,你回去画一个。”我说:“我不会画,我不敢在您老人家剪纸上画蛇添足,跌了就跌了。”

彭粉女看到《猫》剪纸,自言自语说:“咪咪猫上高窑,揭地地,捉住老鼠是好猫。”面对她的剪纸,老人的心是敞亮的、快乐的,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老人向我介绍她的《孝媳妇》剪纸:“年限不好,婆婆犒(饿)得不行。孝媳妇和婆婆在桃树底下,媳妇给娃一片白菜叶子让喂兔去。她偷着把娃的奶喂婆婆吃。婆婆人小,够不着奶头,跪在墩墩上吃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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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媳妇

彭粉女将人物处理得十分传神,孝媳妇剪得高大,表示人格高大;兔吃白菜,预示女人生殖力的强盛。在我看来这幅剪纸是“生命树的化身”,是彭粉女又一经典之作。

老人让我看给我剪好的《燎疳娃娃》剪纸,一群娃娃像耍杂技般在火堆上表演。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燎疳娃娃,是彭粉女个性化的剪纸,是燎疳民俗活动的场景展示,是绘画性的剪纸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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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疳节

我问彭粉女:“现在还燎疳不?”她回答:“燎还燎。我们老了,跳不动了,晚上冻,怕下炕,不燎了。娃娃喜欢燎疳,火堆上跳。”老人指给我看小纸人。她描绘的是她童年的记忆。

几幅一串娃娃的黑色剪纸被我们翻了出来。

彭粉女解释说:“送病娃娃手捉(拉)手。头圆的、戴着尖尖帽。”指着其中一幅说:“这张好!人多!一层一层有五层。”

我数却是六层,问:“怎么使用这些剪纸送病?”

彭粉女说:“娃有病,踔腾慢(不好动),铰一行鬼娃子(纸人),再铰一串钱,沓在手里,端个盆子,盆子里倒些水,拿个罐子,送嘎子,送嘎子。点着放到罐子再送嘎子,向水中一扣吱吱咕咕就把半盆子水吸得净净的。送嘎子,娃就强了,就乖了。”

我问:“现在农村还给月娃子送不送病?”彭粉女回答:“去年,我给二娃的孙娃子就送过。孙子来叫我,说,娃一天昏迷不醒,让我给他娃送,我给送了。第二天,我去看。二娃说你夜黑给月娃子送了,今天就好了。我看人家,人家看我哩!”彭粉女说完哈哈笑。

我小时候,村里也盛行这类送病活动。我亲眼看过母亲给弟弟送病。我们那里没有人会剪纸人,用麻纸搓一个纸卷卷代替,点燃在弟弟头上身上,左转3圈,右转3圈,母亲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快燃尽的麻纸放进茶缸里,猛然口朝下扣到炕地下的水盆里,水里立即冒起水泡,等待不冒水泡了端着水盆,将脏水泼到大门外的路上。尽管当时是“文革”期间,乡下人仍相信它具有神力,可见民间祈福深入人心流传之广。

彭粉女正房显眼处摆着两个一模一样黑红板柜。我感觉好奇,大多人家是一个,怎么会是一对?我纳闷地问:“这两个柜子有年头了?”彭粉女笑着看老伴说:“这是伢(人家)的,伢(人家)一个,我一个,伢(人家)前头还娶了一个婆娘。”

屋里有客人,我不好细问。晚上,彭粉女去小儿子家睡。我与老汉躺在炕上,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老人不好意思地说:“我前边娶过一个老婆,小得很!16娶到屋,一年半害病死了。彭粉女和我先头老婆同岁都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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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娃娃

我半开玩笑问:“人家怎么会看上您?您是二婚!”老汉叹口气说:“你哥别提了。国民党和共产党作战,国民党在庄子里抢牲口,彭粉女父亲拉牛让士兵看见了,要抢他的牛,他不给,就杀了。死时才二十一二岁。她妈后来走到东五畔,头里引着她,八九岁退了回来。她是奶奶带大的,彭家就她一个。奶奶和她两个大大(叔)爱得很,不让给(嫁)人,一道古拖大了。大了,急忙定不下婚。农村女娃十五六岁就结婚了,她20几岁没有找到下家,只好将就着嫁人,我们是1952年结的婚。”

我问老人彭粉女娘家情况怎么样,老人告诉我比他家好一些。

我心里算计彭粉女当时年龄,结婚时应该是22岁,在现在也是适龄青年,当时的她一定很孤独,比较绝望,要不怎么会委曲求全跟一个家庭情况不是怎么好,而且是结过婚的男人生活呢?

我问老汉:“你们结婚前见过面没有?”他回答:“哪还谁见谁?老人玩弄怎么个就是怎么个。老姐俩一个就要服从一个。她年轻时候脾气瞎得很,还不是那么个……”

彭粉女脾气不好,是抗争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平。她一生备受情感的折磨。童年失去父亲,接着又失去了母亲,没有得到来自双亲的关照和情感呵护;成年又受婚姻的不幸打击,没有获得与之相配的郎君,内心不平衡是正常的。身体和心灵的伤害,让她多了对人生痛彻心扉的感悟,剪刀上开出人性绚烂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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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彭粉女夫妻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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