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的拜访

时间：2023-05-13 百科知识版权反馈

【摘要】：多年后的拜访——民间剪纸艺术大师雪秀梅●　多年前的剪纸感觉庆阳剪纸好、不俗、是门艺术，是我十多年前在西峰大街上看到雪秀梅剪纸后认定的。那些简单的花鸟鱼虫剪纸，比起雪秀梅的剪纸来寒碜多了。好多年没有见面，雪秀梅老了，也瘦了，沧桑了许多，不像我印象中那么有朝气。雪秀梅自豪的神情溢于言表。

多年后的拜访——民间剪纸艺术大师雪秀梅

●　多年前的剪纸

感觉庆阳剪纸好、不俗、是门艺术，是我十多年前在西峰大街上看到雪秀梅剪纸后认定的。当时没有“香包节”、没有“农耕文化节”这样的盛事。星期天，街道上人不多，她与丈夫领着女儿在小什子墙根下坐着，面前摆着她的剪纸。

我被两副怪异图案的剪纸吸引住了。其中一副用蓝色纸剪的一棵树，树上爬满了猴子。我问剪的什么内容，雪秀梅告诉我是《生命树》，是人从猴子进化的过程；另一幅用红纸剪着一个长角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看着纸人手中提着一串冥钱，我不由自主地产生出敬畏感来。雪秀梅告诉我，这叫《龙人撒钱》，龙人给人间抛撒金钱救济百姓，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古老窗花。

生命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复杂的剪纸，小时候在关中农村生活，虽然过春节贴窗花，大多数人家依照熏样铰简单花卉，或者干脆买游街串巷人兜售的点染窗花。他们在自行车后座绑着玻璃箱，或者用扁担担着玻璃箱，里面放着一叠一叠窗花，用木格子隔开。只准看，不能动，看中哪一幅剪纸，他小心取出整沓窗花托在手心上，用嘴轻轻吹气，将很轻很薄的窗花用气流分离开来。那些简单的花鸟鱼虫剪纸，比起雪秀梅的剪纸来寒碜多了。

我将雪秀梅的剪纸装到镜框里，挂在房间观赏了很长时间。

我记得雪秀梅说过，她住在甘肃庆城县三里店村，十多年过去了，窗花在民居中消失得难寻踪迹，我愈加感觉到传统窗花的珍贵。

满载丰收

●　多年后的拜访

2008年，一个冬季的早晨我到了三里店村。柏油路边塬面自然凹下到一条土沟，雪秀梅家就住在沟里的窑洞里。

夫妻耕地

铁链拴着一扇大门，另一扇大门的门闩从里面伸出来挡着闩着的门板，不让风吹开门。这样的关门法，一为了防止风吹开门；二不让鸡自由出入。我知道家里有人。

推开门，三孔窑洞出现在面前，我知道正窑住人，便对着正窑喊话。从里边走出来一位瘦女人，黑棉袄沾满灰土。好多年没有见面，雪秀梅老了，也瘦了，沧桑了许多，不像我印象中那么有朝气。当年的她虽然是农村妇女，但穿着干净、得体。

我对愣怔的雪秀梅做自我介绍：“早年买过您几幅剪纸，丢的丢，破的破了，还想买几幅。”

她听后，热情招呼我随她到偏窑，说：“正窑乱，没有烧炕，冷。”我感觉出对我的拜访雪秀梅既惊又喜，她向我叙说：“感冒一个多月了，还好不了。前一段看太阳都是雾的。我问村里人都说太阳好好的，亮堂得很。我知道自己病大了。”我劝雪秀梅去看中医，中药对流行性感冒效果明显。她回答：“不用了，现在松番（好）多了，身上也轻松多了。老汉去闺女家转，老汉一走，我一个人不想搞卫生，家里乱得很，让您笑话了。”

当年我见雪秀梅女儿时，她还是上学的学生，现在已经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福娃

雪秀梅向我诉苦：“儿媳妇反对我剪纸，说影响家里做活，我什么都没有耽搁，干完手头活我才剪纸的。我一生爱剪纸，过去老汉不理解经常埋怨，耍脾气，说我将家弄脏了，嫌弃我剪纸，因为我没有卖上钱，许多剪纸都让他烧了，现在不了，老了理解我了。我剪纸是岔心慌哩！孤单，心里没有着落时，才拿出剪刀铰。铰着就把烦恼铰没了，我是自己给自己找快乐。喜欢上没有办法，不捉剪刀家里待不住。剪纸是我的寄托，剪好剪坏我都保存着。有的人就是怪，不好的，我认为不行的，反而卖出去了，好的却卖不出去。”我说：“人的欣赏有差别，才出现这种情况。很多人不懂得剪纸作品的文化符号，喜欢写实的剪纸，认为一眼能看懂的剪纸好，有内涵有文化的剪纸反而买的人少，这说明优秀的传统文化在迅速消失。”

抓髻娃娃

苦恼中的雪秀梅，将我当做倾诉的对象，话匣子打开不容我插话。长时间没有人听她说她的剪纸了，家里进进出出就他老两口，唯一的儿子因为婆媳矛盾在路边盖了砖瓦房搬了出去。

天色暗了，我对雪秀梅说想看她的剪纸。雪秀梅从柜盖纸箱里取出几本杂志打开让我挑选，说她角花剪得好，可以随心所欲地剪。拿起剪刀剪啥像啥。我夸她没有两下子怎么能评上“剪纸大师”，她高兴地笑了，拿出《陇东民俗剪纸》对我说：“王光普当年送给我的，我在赤城文化站做绣活，和负责人闹矛盾没有交上去作品，这本书就没有编上我的剪纸。这本书古样子比较多，专家们要什么样的剪纸，我都能参照着铰出来。他们喜欢这种剪纸，一个纸人给一元钱，剪一串子就是好几块钱，几剪刀就剪出来了。”雪秀梅自豪的神情溢于言表。随即她找出《撒钱娃娃》《送病娃娃》《拉手娃娃》《牛角娃娃》让我看，纸人有七八种之多，竟然还有少数民族的纸人，有我在书上看到过的，也有我没有见过的。我问雪秀梅一些问题，她说自己也说不清楚。告诉我都是学院里研究的人让她剪的，人家让她剪啥她就剪个啥。

刘海撒钱

雪秀梅让我挑一些，她把我也当成了伪学者，我谢绝了她的好意，我讨厌学术上的造假行为。

雪秀梅说她的团花剪得好，找出孔雀和凤凰剪纸让我看，说她看书上唐代凤凰和孔雀造型剪的，脖子细长。我端详两张吉祥图案，觉得有些粗糙，图案原本是这样的还是雪秀梅剪功达不到古人境界？

一幅椭圆形《寿桃》剪纸有些陈旧。雪秀梅介绍：桃里有个鹤。我翻转过来翻转过去看不出鹤的造型。雪秀梅指给我看哪是鹤的头，哪是鹤的尾巴。经过她指点我看明白了，原来是剪纸褶皱得太厉害了，使鹤扭曲了。桃和鹤都是长寿的符号，我青睐它的寓意。

雪秀梅滔滔不绝地介绍她的《瓶花》，这类题材是她剪得最多的，为了防伪她在瓶底剪了自己的名字，我认为这组剪纸是她最精湛、最成熟的作品之一。我询问还有没有整套《瓶花》，我想买一套。雪秀梅回答：“没有现成的，现在眼睛花了，手也有点不听使唤了，想不起来那些剪纸图案无法复原了。”民间艺人的艺术生命在萎缩，我生出一丝伤感。